亦如当初一样。
雾气环绕在一片空间。
幸魂站在其中,他已然酒醒,甚至比平时更加通透。
他再次看到了视野中的那舞剑身影。幸魂略有思索。
上一次他来到这里并没有太过注意那身影舞剑的样子。但今天他仔细一看,却发现那舞的,岂不就是刚才那老者舞的剑法?
幸魂一阵惊奇,便往那道身影跑去,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那道雾中有些模糊的身影和手中握着剑都没有再接近幸魂,无论幸魂怎么向那里跑去,好像那舞剑的人始终都和幸魂保持这同样的距离。
“呼。”幸魂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喘着气,“这也太假了吧。”
话未说完,幸魂发现自己的脚下地面上放着一把剑,他捡起来一看,正是自己的那把斩鬼剑云未。
幸魂抬起头,他本以为和上一次一样那舞剑的身影会骤然消失然后自己便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是他发现不远不近处那道舞剑的身影既没有消失也没有停止,只是在那静谧地舞着剑,周转圆润。
幸魂摸不着头脑。可是又无法追上那人影一探究竟,透过这雾气,他瞪大眼睛也无法看清人影的脸庞。最终无奈的他只好盘膝坐下,将那云未放在膝盖上,手托着腮,有些茫然地看向那道舞剑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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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看了过久。幸魂的面色依旧茫然,可眼瞳中的精光越发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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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吴山敲了敲门,“老大,该吃药了。”
吴山这时站在幸公的屋子外,现在的幸公和吴山住在光阳县的客栈里,离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而幸公基本没有出过屋子,带来的十几个下属与吴山幸公一样暂时住在这客栈里,幸公的身体恢复的也不错,可是幸公的面色却一直不好,发间又添了些许白发。吴山再没有劝说过幸公先回江州习查司去,只是陪着幸公,幸公说,他的儿子不会就这么死了。
见房中无人回应,吴山叹了口气,推门进了去。
进门之间身上已披上战甲的幸公坐在桌前,望着手中那没有剑的剑鞘发着呆。
“老大,你这是...”吴山皱了皱眉头,有些惊讶地望着幸公身上已然穿戴整齐的军备。
“山啊。我身体已经恢复好了,该去找魂儿了。”幸公沉声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那古朴剑鞘,拇指轻轻地抚摸着。
“老大!你这身体绝对不可,我们现在连公子在哪都不知,万一您去了出了什么事情...”吴山听言一惊,放下药碗,赶忙跪倒拱手言道。
“不可不可不可,我说可就可,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幸公大怒,继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吴山不敢言,赶忙上前扶住幸公的身体,
“老大既然说公子不会死,那我们都相信他不会死,我已经向习查司总部发了密函,派兵支援,这几天您身体完全恢复好了,赶上援兵一起来我们便去寻找公子,老大您看如何。”吴山望着眼前幸公依然虚弱的身体,言道。这么些年,吴山始终将幸公当作再生父母看待,那么幸魂同理便是吴山的兄弟,但是要让吴山在幸公和幸魂当中选一个活下来,他只能选择幸公,这就是当初他眼看着发疯的幸魂去追那黑影人,而选择了救下幸公的缘由。
幸公重重坐在椅子上,望了一眼窗外,没有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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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好似一声通明的泉水声响,传递在幸魂的识海中,
盘膝而坐不知道多少时光,宛如一个几十年微动的雕塑一样的幸魂,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那充满光彩的眼睛缓缓闭上了。他就这样慢慢地站了起来,握住了放在膝头上的云未剑,轻轻地挥出了剑。
刚开始的动作极其生涩,如同一个瘫痪卧床多年的人突然康复了一样,光是抬剑,挥出第一斩,都是那么机械枯燥。随后他挥出了第二剑,转身挑起了第三剑.....
越来越快,越来越顺畅,幸魂闭着眼,身体律动,手中剑舞如花。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幸魂舞的剑式,和不远处那道人影所舞剑法,也就是那老者舞的剑法,并无二致。
渐渐地,幸魂舞剑开始变慢,愈来愈慢,但同时那挥剑所带出的锋芒也渐渐收敛圆润,逐渐显出一种通透之感,终于舞剑速度降低到一个速度时候便不再降低了,而此时那着剑的幸魂如同一轮月一样,锋芒收敛如此圆满。拿着剑的幸魂看起来没有任何力量的感觉,仿佛只是在挥舞一枝柳条,轻柔如水。
相比与前几日幸魂暴走时候那种爆炸癫狂的力量感,这次的幸魂便是柔顺如水。
不过那也只是一滴水,他始终无法汇成江海。
似乎也是感到这样一种微微的缺失,闭着眼的幸魂突然停下了动作。就那样保持着一个举剑的姿势定住了,他的思想开始涣散,逐渐弥散在这雾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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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去县里刘郎中那再抓点药,就说是西林客栈的吴山的药。”吴山出了屋子,叫来其中一个下属吩咐道。
“是,山哥。”被称作老八的糙汉子略一拱手,转身离开了客栈。
“呼。公子可一定要活着啊。”吴山望着老八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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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一刻,幸魂周身的雾气开始缓缓向幸魂身体上汇集,幸魂四周的雾气愈发浓郁,在幸魂的身体上富集了一层水珠。这些水珠没有向着地下掉落,只是慢慢地向着一个方向汇集,缓缓地流向了,流向了幸魂的袖子中!
在那里放着一块清灰色有些斑驳的玉石,这便是那幸魂从山洞里为灵儿取簪子时顺手带出来的玉石!
所有的雾气所化的水珠缓缓地流向那块玉石,那些水珠流过幸魂的袖口,却没有打湿他的衣衫,只是被那玉石吸引着。
最终一道道雾气所化的水流汇集在那玉石上,如果仔细地去看,就会发现那玉石正在渐渐地消融,变成一滩清灰色液体。
幸魂的身体仍然保持没有动,但是他微弱的意识脱离了身躯,似乎已然感到这一微妙的变化,他还来不及惊讶,那玉石已然完全变成了一滩液体。
突然那液体骤然凭空不见,幸魂的意识也是在那一刻重新融入到自己的躯体中去,他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那液体已然融入到自己的身体中去。
突入起来的清凉感让幸魂不禁打了个冷战,旋即他恢复了身体的掌控,随着那液体融入自身,他突然有一丝明悟,他抬起头望向那远处仍然在舞剑的人影,缓缓闭上了眼。
再次,幸魂再次舞起了剑,这一次的动作,幸魂仿佛已然完全和那斩鬼剑云未融成了一体,天上天下,似乎就只有幸魂一个人,他就这样缓慢地舞着剑,渐渐划出了一个满月。
无比的圆润,却又无比的锋芒。在这一刻同时在那满月上显现。
这一刻远处的人影逐渐消失,幸魂也收了最后一式,立在这雾中。
“呼。”幸魂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双眼,同样是幸魂的双眸,原本还带着前几日仍未消融的血色的眼瞳,现如今似乎有水波流动,显得生机勃勃。
幸魂看了看四周,发现那舞剑的人影已然消失了,幸魂没有多言,向着这片空间拱了拱手,“多谢前辈。”
下一刻,突然天旋地转,幸魂感觉头脑一昏,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再次看到了上次离开这里的景象,他再一次看到了那熟悉的脸!
飞舞!晴欲雪!
这一次并没有那么短暂,但那可人儿脸上的惊恐一如以前。
“飞舞!!!!!”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幸魂便嘶吼了出来,伸出手拼命地往前抓去。
那青衣可人儿似乎听到了幸魂的呼唤一般,惊惧的双目出现出一丝光亮,转而泪水涌出眼眶,滑落在她秀美的脸颊上。她好像看见了幸魂,同样向幸魂伸出了手,像一个寻找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
两人的两只手在这交错的空间中,相握然后穿透而过,之后幸魂眼中的飞舞小姐瞬间消失了,只留下他手中握着的,那条红绳铃铛。
视野一黑,幸魂的身影从这片大雾空间中消失而去,只留下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