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普通的一句话,似赞似讽,却砸得甄美人表情尴尬、无语反讥!
其他几位妃妾面色不一,但眼中都闪过惊讶!她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司美人还击别人呢!
之前甄美人也明里暗里用言语排挤过司洛芸,但她都表现得不甚在意、笑而不语或说几句无关痛痒、不伤和气的话带过。这次显然是不准备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给甄美人面子了!
“你……”甄美人瞪眼想问司洛芸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都是妾管教宫人不力的错,还请两位美人息怒。”正当殿内气氛紧绷之际,鲁良人突然站起来开了口,并朝司洛芸的方向福下身子道,“司美人,宫女秋芷与妾身边的大宫女夏芝交好,便时常到雨琳阁走动。是妾没能及时提醒夏芝与秋芷越了规矩,才令司美人费心管教。秋芷固然失职有错,却罪也不至关入暴室发落,还请美人三思从轻发落了她吧。”
司洛芸觉得头胀痛得厉害,同时对鲁雨娘这番“善意”的劝谏充满了反感!好像指责她是个对宫人严苛的主子似的!
“是呀,姐姐。”坐在司洛芸上首一直未发话、观战的司夫人终于开腔了,声音轻柔又充满了感情,“训诫几句、罚几个月的月俸或降了等级都好,送去暴室由内侍省发落是重了些。”
稍富裕些人家的内宅都很难出几个真正善良的人,何况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
所以,现在甄美人跳出来替宫女秋芷伸张正义、鲁良人善良求情、司夫人好心劝嫡姐大度向善……这一幕着实令人只想撇嘴!
司洛芸看了看三名惺惺作态、各有心思的女人,再看看三名一脸看热闹的姬妾。虽然觉得现在这种状况实在莫名其妙,但也知道缠斗不起。
“好吧。”司洛芸垂下眼帘、看似妥协的低声应了一句。
司洛芙与甄美人唇边勾起得意的笑痕,鲁雨娘则有些“感动”地道:“美人宽容大度。”
不待甄美人她们再发难,便听到后殿唱喝:“廖夫人到!”
众妃妾连忙都起身迎接,廖夫人带着两名稍年长些的宫婢绕过屏风走到了主座前落座。
除了司夫人行半礼外,其他妃妾都行了全礼。
“众位妹妹都起来吧。”廖夫人语气和气中不失威严地道。
众妃妾重新落座,低眉顺眼、表情祥和,仿佛方才生动的围攻场面不曾出现过一样!
廖夫人先是对众妃妾们嘘寒问暖了一番,才徐徐道出今日重点,“还有一个月就要年关,宫中事务越发的多起来。王后病中不能管理宫务,我一人忙起来却也力不从心,便想着从你们之中挑选一人协助于我。”
坐在下面的妃妾听了廖夫人的话后,面上虽无甚表情变化,但心底却激动不已!除了司洛芸!
廖夫人接着道:“我知道这是个劳心劳力的活计,你们也是不愿揽上身的。所以我便思量着还是由大王作主指定一位妹妹的好,这样被指定的妹妹想推脱也是不能的。”
廖夫人这话说得风趣儿,下面的妃妾们给面子的掩口轻笑。
“夫人这话说得倒像我们惫懒了。”甄美人笑吟吟地道,“说来也是惭愧,年年都是姐姐与王后娘娘张罗着宫中年节事宜,妾等却是只擎着享福了,如今也是该帮姐姐分忧的时候了。”
司洛芸的嘴角抽了两下,听甄美人这话特别耳熟!好像宁姨娘当年曾在父亲与母亲的面说过这种话,想分一杯丞相府内务大权的羹!结果被母亲三言两句给损得恨不得挖洞钻进去!
“甄美人向来是个体贴的。”廖夫人微笑地点点头。
“我新入宫没多久,对这宫中规矩与很多事还真是知道的不多。”司洛芙作出谦逊、害羞之状,声音柔柔地道,“却也是想帮姐姐一些忙呢。”
这就是很直白的表示自己愿意协理后宫事了!
三名姬妾顿时熄了心头期待之火,看人家司夫人、甄美人都争抢着要帮廖夫人“分忧”,她们上面还有司美人与鲁良人,轮也轮不到她们三个了!
鲁良人抿着唇、快速的抬眼看了一眼老僧入定般无表情的司美人,到底没勇气开口说出心声。
廖夫人的视线瞥过欲言又止的鲁良人和三名眼中失了神采的姬妾,最后落在司洛芸身上。
“司美人面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廖夫人发现司洛芸虽然坐姿端正、表情平淡,但脸色却是微白。
廖夫人觉得司洛芸的脸色不好,便关心的询问了一句,引得大家的视线又都投向了司洛芸。
司洛芸只得站起身福了一礼后道:“多谢夫人关心,妾只是有些头疼而已。”
“若是身子不适,以后便派身边的宫女来说一声,别强撑着过来了。”廖夫人温柔地道。
“是,谢夫人。”司洛芸向廖夫人道了谢,然后重新落座。
廖夫人又说了一些年节前各宫要注意和准备的事,便让大家散了。
看着司洛芸被宫婢半搀扶着离开,廖夫人皱起了眉。
“司美人看着似乎是真的不太好。”
“许是受了甄美人等人的挤兑,心里不舒服吧。”站在廖夫人身后的大宫女柳枝道。
方才殿内发生的事,其实都被隐在屏风后的廖夫人听得一清二楚!她之所以不出面制止妃妾间的不和与排挤,也是想探探司美人的底!
三名从上京过来的秀女中,只有司美人还未被召侍寝了。再沉得住气的后宫女人,两个月被君王冷落也会焦急起来,偏这个司美人表面上一直云淡风清、不甚在意的样子!
特别是昨夜还把已经临幸芸秀居的大王给气走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个司美人,若不是个将妇德真的融于品行的女子,便是个不容小视的厉害人物。”廖夫人意味深长地道。
“这宫里哪会有简单的人物呢?况且那位还是相府嫡出千金。”另一名大宫女柳絮不掩轻嘲地道。
柳枝与柳絮都是廖夫人从自家带入宫中服侍的婢女,自是对她忠心不二,所以说起话来也多是直来直去。
主仆三个正说着话,一名小宫婢便垂首疾步入内福身道:“夫人,司美人出了福安宫并未回芸秀居,而是直奔雍景宫去了。”
“夫人,您看吧。”柳絮一副猜中的表情,“奴婢就说那司美人不简单!”
司洛芸强忍着头疼欲裂的不适感,由秋萍扶着前往仁德殿。
“美人,您要去仁德殿作什么啊?”秋萍一向胆小软弱,若不是秋莹病倒,今天也轮不到她服侍着主子来请安!“大王不喜各位贵主儿无诏入雍景宫的。”
司洛芸不理秋萍的畏缩,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了雍景宫门外!
守着宫门的内侍一见司洛芸出现,连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司美人。”
司洛芸抬头看了看宫门,声音略沉地道:“大王可是下朝回来了?”
“回美人的话,大王还未下朝。”那内侍恭敬地答道。
很好,司洛芸点了点头松口气。
如果独孤夜下了朝已经回到雍景宫,她贸然前来恐怕还不一定见得到他,在门口堵人就万无一失了!
“我便在这里等候大王归来。”司洛芸对那内侍道。
“这个……”内侍的脸上现出难色,“请美人恕罪。大王有令,除王后娘娘外,后宫各位贵主儿未得诏不能……”
“我又不进去,只是在这里等!”司洛芸头又疼、心里又憋气,最后一点耐性也是没有了!“大王有没有下令雍景宫门外方圆几里不准后宫妃妾接近?”
秋萍脸色灰败地看着发怒的主子,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司美人生气啊!秋芷还说她们侍候的主子是个木头人儿呢!
陈国虽是藩地却以国治。因无兵权、又不准蓄兵,所以朝堂上的大臣大部分是文官,唯一的武官就是镇边大将军贺阳。
贺将军虽参议陈国朝政,却不归陈王独孤夜指挥,更因为军中事务繁多,不常位列朝班。
今天独孤夜在理政殿黑了近半个时辰的脸,大臣们都很识趣的没有给大王添新堵,挑了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请独孤夜决议,便退朝了。
独孤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作那种梦!他可以把梦中与司美人在殿中行云雨之事当作久未临幸后宫,造成的欲求不满!但司洛芸穿的那身册封皇后时的行头……
搭在辇驾扶手上的修长大手紧紧握成了拳,独孤夜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没有一个皇子不想当皇帝!难道自己内心深处的野望在梦境中体现在了司美人身上?可为什么是她?
“大王,雍景宫门前站着的人好像是司美人。”随侍辇驾旁的何宝权眼尖的看到了候在宫门前的人。
正满脑子不解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司洛芸的独孤夜寒眸一立,原本慵懒靠坐在辇驾上的身子坐了起来。
在雍景宫前等了一盏茶工夫的司洛芸已经渐渐感到寒冷入骨,双脚冻得发木,但凭着骨子里的倔强,她是一定要等到陈王的!
好在独孤夜今天心情不好,大臣们也识相,才没有让司洛芸在寒风中等太久!
“是大王下朝了!”罗顺儿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司洛芸也看到了独孤夜的仪仗,咬咬牙朝秋萍伸出手道:“秋萍,扶我上前迎驾!”
秋萍好歹是作宫婢的,刚入宫时也吃过不少苦,比从小就娇养的司洛芸抗冻得多!她上前擎住司洛芸的手时惊觉主子指尖如同冰柱般的冻人!
向前走了三四步,司洛芸便僵硬的福身行礼,“妾司氏参见大王!”
仪仗停了下来,独孤夜坐在辇驾上垂视着司洛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