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贺虎爷获得神兵,马余提议去杜香园啃大猪蹄子,一人两个!
对于庞小凤来说,这件事太值得可喜可贺了。从此再不会被马余逼着去献身给卓小凤,而且还有猪蹄子啃,他举双手加双脚赞同。当然,不会真的双脚也举,那不成王八了嘛。
问题是钱!哪里来的钱?!
管钱这事,一直是由庞小凤在负责,三人最后一枚大钱刚才也当租金给了李过年。
庞小凤好奇的问:“我们还有钱啃猪蹄子吗?”
马余故意拉长了声音说“有钱,跟着我去便是!你瞧我们三个的面相,是缺钱的命吗?”
庞小凤认真看看马余的脸,严肃的说:“观君面相,确实生得一副好穷相”
“滚,你的猪蹄子减掉一个!”马余撩起一记神龙摆尾,大脚丫子印在庞小凤的屁股上。
庞小凤做势一跳,像只被撵飞起的小公鸡,嘴里嚎叫道:“啊,好深的功力,这内伤怕是要三个猪蹄子才能治愈。”
两人嬉戏打闹着,怎么没见许虎痴说话?
马余转头看看他,对庞小凤说:“完蛋了,这是块妖铁,你看虎爷中魔怔了”
杜香园是全洛阳城最有名的馆子,里边的大厨师从前是宫里的御厨,永嘉之乱后流落到民间,被杜香园的老板请了去掌管厨房。要说这宫里的手艺确实不一般,自打他来以后,杜香园的生意蒸蒸日上,好得让同行们眼红牙痒。
距杜香园不远处有个屠宰档口,主要是每日里为它提供现宰的牲畜。现时的客人中胡人较多,他们的饮食习惯里喜欢烤羊烤牛。
三人经过时,档口刚杀了头牛,张屠夫正准备解牛肉。这些年少有人种地,耕牛自然也难寻觅很多。张屠夫的刀怕是好久都没有饮过牛血了。
张屠夫身材魁梧,少说也有二百斤,围着一条皮围裙,全身油腻,敞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袖子卷得高高的,手臂上全是寸许长的黑毛,腰间皮带上插着把尺来长的尖刀,眯着眼看着剥完皮挂起来的牛身子。
三人停下脚步观看,庞小凤用肩膀撞撞二人小声说:“你们说张屠夫像不像燕人张翼德。”
两人经这一提示,还真觉得有几分像。庞小凤又说道:“英雄没发迹之前,最喜欢做的营生就是屠夫。樊哙是,张翼德是,聂政是,朱亥也是,会不会这个张屠夫也是隐藏宰市井的绝世高手呢?”
“嗯,有点像。”
马余和许虎痴死死盯着张屠夫和挂着的那头牛。马余想的是怎么样偷偷搞点下水回去给兄弟们打牙祭。许虎痴着迷的是张屠夫解牛时的刀法,行云流水,切豆腐一般毫不费力。看他用刀的方式,脚步的移动,肩部的配合,好似很随意,却又恰到好处。。。他在脑海里学样暗自比划,突地好似听到那头牛朝他哞叫一声,吓了一跳。
“三个小鬼,给我滚远点!”
三人好似饿狗死盯骨头的模样引起了张屠夫的警觉,高声驱赶他们离去。
“你个死屠夫,不知好歹;老子在超度这条牛,替你消杀孽。”打嘴仗这事,马余就没吃过亏。
看到主意落空,三人嬉皮笑脸着不甘心的离去。
酒楼故事多,洛阳城故事最多的酒楼一定是杜香园。
三人时常混进里头,听四海八荒的客人讲天下间的奇闻异事,庙堂的事、江湖的事、天上的事,人间的事。。。这种长见识的方式,不仅让他们热血沸腾,也快速成长。
他们,并不是只知晓洛阳城的小混混。他们,是有远大梦想的混混。
马余说,一个没有梦想的混混是混蛋。他们不是混蛋,他们要成为混世魔王,或者救世神混。
混进杜香园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人打架。
马余说看混混打架没意思,得看神仙打架。洛阳城神仙打架的地方,杜香园算一个。
马余说的“神仙”指的是牌面足够大的人物。小混混自然是不敢在杜香园里生事的,敢在这里打架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所以才叫好看。这也是他们长见识的一种方式,通过观摩高手打架来提高自己的武力值。
杜香园的杜老板虽是秦公石韬世子的人,但却从不倚仗官府的势力。
江湖的事,江湖了。
打完后照价赔偿即是,实在没钱赔偿他也不跟你计较,只是从此不得再踏入杜香园。
只要有人在里面打架,三人多半都会有收获,比如揣走半只烧鸡或者猪蹄子什么,运气好的话还能搞到点酒。
马余今天带着二人来这,就是想撞撞运气。
打望,是一个优秀混混的基本技能。
三人蹲在一个不打眼处,看着杜香园大门里进进出出的人,眼睛四周溜溜打转。
杜香园一面靠街,一面临洛水。
河面轻烟薄雾,当年挤满了画舫,现在只有寥寥几只荡漾其间;残阳如血,映红好大一片水面,像极了美女腮边的胭脂;又像是被谁狠抽一个巴掌肿红的脸。
昔年文宗的大宗主曹子建在洛水写下惊天地泣鬼神的名篇《洛神赋》后,引来无数的文人骚客来此追思缅怀当年的风采。
火烧之前,天下间的美女都云集于洛阳城。光晋武帝的后宫就达上万人之多,可都是层层选拔过的美女。想象一下那种美女如云的场面,简直就是个超级大花园,春光无限,美不胜收。
庞小凤说起这个故事时,马余满脸羡慕,只恨自己生晚了没赶上好时候
忽见洛水河面飞来一叶轻舟,转眼之间便赶过了远在前头的画舫,竟是快得出奇。
小舟停靠在酒楼下石级旁,下来一个白衣儒生和一个绿衫姑娘。
绿衫姑娘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身形苗条,大眼长睫,皮肤如雪,瞧相貌便像是江南那边的女子。她左手提着一根青翠的竹竿,右手拿着个包裹,走路蹦蹦跳跳。
马余还是头回看到这么漂亮的江南美女,眼睛顿时被勾住了,侧头正欲找两个兄弟说话,只见二人盯着绿衫美少女一副呆子相,嘴巴张得都快掉到地上。
白衣儒生和绿衫姑娘走到杜香园跟前时,儒生停步抬头看着招牌上的金字,莞尔一笑,指着招牌落款处对绿衫少女说:“你瞧那字像不像只醉酒的猴儿”
绿衫少女顺着书生的手指一看,拍手笑道:“还真是很像呢。”
楠木大板上斗大的三个金字:杜香园,字体东倒西歪,醉态可鞠,边上落款是个躺倒的“猴”字;乍一看,真像是只喝醉的猴儿。
这落款可是大有来头,竹林七贤之一,酒仙刘伶的手笔。此翁嗜酒如命,行为癫狂荒诞不羁,喝醉了就喜欢裸奔,自振振有辞说天地就是他的衣服。
世人又称刘伶为醉侯,而他说侯不如猴,久不如酒。自己就是天地一醉猴,所以就有了那个“猴”字的落款。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干酒的干。
“斯人已仙去,唯有风骨存。”书生长叹一声,“天生我刘伶,酒是我的命。一次喝一斛,五斗消酒病。妇人之言辞,千万不能听。”念到最后两句,声音变得豪迈起来。
“走,青青,我带你尝尝这洛阳城最有名的美酒”
“公子,大小姐交代过不能让你喝酒的呀。”绿衫少女的声音里满是不知所措的焦虑。
“妇人之言辞,千万不能听。”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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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人刚进杜绝香园,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黑鬃马从人丛中直窜出来。那马神骏异常,身高膘肥,马色如缎子般油黑发亮,额头上有一撮白毛,竟是一匹罕见的良马。
马上是个身着胡服,高鼻深目,头发金黄,身材魁梧的鲜卑大汉。
那马在人堆里发足急奔,却不碰到一人、亦不踢翻一物,只见它出蹄轻盈,纵跃自如,跳过瓷器摊,跨过青菜担,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让而过,闹市疾奔,竟与旷野驰骋无异。
庞小凤心里暗想,这匹马倒是可以跟宋快弟比比脚力。
黑马疾奔到杜香园楼前,蓦地定住。鲜卑黄头儿飞身跃下,缰绳甩给门口小二,一声“上好的草料侍候着。”
径直进楼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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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天色渐暗,马余起身对二人说:“二位爷,咱们啃猪蹄子去。”
杜香园虽是洛阳城最火的酒楼,三人却也来过好几回。有两次是刨坑发了点小财来这装大爷;还有次是庞小凤的生日。
别看三人衣着虽破烂,但也是龙马精神。马余说,就算是件破衫,也要穿出王子一样的神气。这叫自信!
魏晋的时尚崇尚率直任诞,放浪形骸,不拘于形的名士风度。通俗点解释就是,衣服算个屁!
千两黄金的生意敢做,一铢大钱的生意也做。不得以衣着待客,这是杜香园的规矩。
杜香园只有规矩,没有门槛。
三人大摇大摆走进店内,轻车熟路,不等小二招呼,自己上二楼找张靠内庭栏杆的空桌子坐下。
这个位置既不显眼,又无梁柱遮挡视线极好,大厅和二楼都能一览无遗。
小二上来给三人倒茶问要点些什么,许虎痴和庞小凤做了个请的手势,四只大眼瞪着马余。
马余淡定的对小二说:“不急,等客人到后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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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香园共有三层,大厅热闹,喜静的在二楼,三楼是雅间包房,分区合理,各类客人都能兼顾周全。
刚才进楼的白衣儒生和那少女坐在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少女嘴里磕着瓜子,好奇的打量着楼下,黑漆漆的眼珠子溜溜打转,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正打量间,二楼又上来两人。
前头的是个肤色黧黑,相貌敦厚的青年,身披一件黑色斗篷;另一个随从打扮的,体格健硕,手中提着一把素手剑。
二人环视一番后,挨着白衣儒生边上找了张桌子坐下。披黑色斗篷的青年见绿衫少女正好奇的盯着他看,友好的朝她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楼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这咳声怕是五脏六腑都要咳得稀碎了。
只见一个身形枯瘦的灰袍中年人,脸色蜡黄,面带病容,右手拄着一根粗大的拐杖,缓步进到大厅。。
许虎对二人低声说:“瞧那灰袍人的拐杖。”
灰袍人一副病怏怏的半死不活相,柱着的竟是根镔铁拐杖,落地仿佛戳在棉花里,悄无声响。
这人在大厅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耷拉着眼皮,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一眼四周。
马余暗暗称奇,低声对二人说:“瞧这些人都必是武道高人,今天定有热闹可看,一会都机灵点。”
店内客人渐多起来,各种吆喝声酒令声嘈杂声,喧闹成一片;店小二穿梭其间,忙忙碌碌。
三位小爷早已饥肠辘辘,老这样占着位置不点菜也不是个事。庞小凤有些急了,问:“还有戏吗?没戏咱们就赶紧屎尿遁,免得待会出洋相。”
“不用着急,大戏很快开始。”马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指指二楼,“瞧见没,后进来的那些人把白衣书生和江南小美少女围住了,肯定有事要发生。”。
二人这才发现,围着白衣书生周边的桌子都坐满了人。
二楼的桌位还空着不少,但这些人却都挤在一个区域,其中有两桌还是貌似做皮货生意的胡商,这也有些反常;这些胡人喝酒喜好热闹,通常不会上到二楼。
骑马的那个鲜卑黄头儿也在其中,不过他却是单独坐在一桌,好似和这些胡商并不是一伙的。
白衣儒生对绿衫少女微微一笑,说:“今天这酒喝大了。”
“少爷才喝一盅酒就大了?平常不得这么大一缸吗?杜香园的酒这么厉害?”越女青青眨巴着大眼睛比划个手势,满脸疑问。
白衣儒生微微一笑,说:“少爷不是酒大,是头大。”
这白衣儒生名叫谢安,绿衫少女是他的贴身侍卫越女青青。两人此次来到洛阳城,身上负有庾翼大帅交代的秘密使命。晋国在北方的情报机构负责人风与谢安约在这杜香园见面。
谢安不明白风为什么会选在这么一个高调的公共场所见面。杜香园不仅是洛阳城最有名的酒楼,还是整个北方最大的情报市场。只要出得起价,基本上没有你买不到的情报;只要情报有价值,也就一定有人出的起价。这里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某国的斥候探子。
杜香园是个讲规矩的地方,规矩就是信誉。有信誉的地方,好做生意。
眼下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风仍未出现。
他虽从未见过风,但守时是情报人员的基本素质。谢安暗想,风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马余瞧着对面,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他漫不经心的走到谢安桌前,一屁股坐下,倒是不客气的很,伸手抓起桌上的一只鸡腿,低声问:“公子是从南边来?”
越女青青心想这人好生无礼,瞪大眼睛正欲轰赶,谢安用眼神止住她。
不知马余是何来头,有何目的。可能是敌国的探子,也有可能是风派来联络的人,或者就是个小混混,不妨先看一下动静。
谢安微笑说:“这不难猜,我这身装扮也不像北人。”
马余嘴中咬着鸡腿,含糊不清:“公子在等人?”
“哦?何以见得我是在等人呢?”谢安一脸的淡定,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变化。
这时,马余已经快速啃完了一只鸡腿,他对越女青青做了个倒酒的示意动作。
越女青青正要发作,见到谢安示意稍安勿躁的眼神,只得忍住心头的火,给马余将酒满上。
马余端起酒一口干掉,清冽香辣!突然,打了个好大的喷嚏,口水全喷在面前的烧鸡上。
“哎哟,不好意思”马余赶紧用衣袖去擦烧鸡上口水,压低声音神秘的说:“你们要等的人今天不会来了。”
谢安心中一惊,微笑看着马余,却是不说话。这微笑至始至终就没变过,好像刻在脸上一般。
“瞧见边上的那些人没,盯上你们了,最后再附送一个小小的个人建议,借尿遁从一楼大厅的后门溜走。”马余拿起那只沾满他口水的烧鸡,起身又说:“话我已经带到,告辞;这只烧鸡全是口水,我帮二位处理掉。”
马余转身边走边,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又忍不住有点小得意。刚才的话全是他蒙的,但也不是全来由的瞎蒙。
根据他的观察,这两人自从坐下后,绿衫少女一直在观察进来的每个人,就算她是因为少女心好奇,但这位白衣儒生喝酒时并不专注,眼神在暗自观察,说明他们来这不纯是为喝酒。
来酒楼不是为喝酒那多半就是约了人。从这位白衣儒生的气度来看,雍容沉稳,不是一般人物,因此约的人不会让他等这么长时间。由此马余得出结论,这个人很大可能今天不会来了。
马余将烧鸡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若是让那两个饿死鬼看见,肯定马上就啃的渣渣都不会剩下。再要让白衣儒生和江南小美女瞧见,马余的面子往哪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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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暗自观察了一下周边的情形后,打定主意先撤,正准备叫店小二算账走人。
旁边桌子,与他相向而坐的黑色斗篷青年举起酒盅,说到:“观察兄台一个人饮酒很久,我也正好缺个酒友,不如同喝一盅?”
谢安见此人面相淳厚,憨厚中透着从容镇静,便微笑着举盅示意;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那青年起身过来说:“兄台不介意的话,大家畅饮几杯。”
谢安暗思不知这是哪里吹来的风,或者就是自己要等的风?既来之则安之,见机行事。便邀请对方坐下。
青年的同行紧随身后,站立在旁,面无表情。越女青青瞄他一眼,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这青年倒是干脆的很,举杯又敬谢安一盅酒,说:“在下凉州尹冰,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谢安回敬一盅酒,道:“在下中原太康人,安东山。”
连续对饮三盅洞香春后,尹冰开口道:“这洞香春不愧是中原的名酒,醇厚凛冽,绵香悠远,令人长精神的很。”
青年的同行分别为二人满上酒盅,谢安说道:“久闻现下的的凉州是我北地汉人的安命良土,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东山将来若是有机会,定要前去好生感受一番。”
晋国北地沦陷后,凉州牧张骏坚守凉州,保住了北地汉人最后一块土地,兴兵阀乱,屡败魔族,加之他崇儒尊佛,效忠晋朝王室,引得躲避中原战乱的很多世家大族、宗室子弟、豪门望族、宫廷技师、天师高僧、商贾百姓纷纷投靠,使其实力大增,成为北地最有战斗力的军团之一,各方势力争相拉拢。因为他的存在,魔族才不敢大举进攻江东。
这位叫尹冰的年轻人正是凉州牧张骏的世子张重华,旁边的同行是他的侍卫,凉州第一剑客,北宫饮冰。
张重华微笑道:“东山兄若真是到凉州,不妨试试凉酒,与这洞香春比较,却又另是一番风味;凉州寒气重,凉酒以寒山寒泉酿之,所以酒中有肃杀凛冽之气,然寒中蕴热,激人热血,令人振奋。”
张重华说的官话带有浓浓的凉州口音,如其人一般厚重,语音不高却是掷地有声。
谢安面露微笑道:“好,这等好酒,断不能放过,定要尝尝。”
二人又是对饮一盅,谢安问道:“尹兄此行欲往何地?”谢安心里暗想,此人是敌是友,抑或就是风?这一日里来,尽是猜哑谜了。
尹冰说:“在下是奉家父之命出来历练,处理一些家族买卖事宜,下一步计划去南边转转。”
谢安淡淡的说:“尹兄若到江南,不妨试试南酒,蛮有特色;这南酒色若琥珀,入口温醇,冰甜中出酒气,温饮尤佳;喝起来好似甜水,但却酒力绵长,后劲惊人,俗称‘醉倒牛’。”
张重华连连摆手;“哎,那我这凉州的大笨牛岂不是要醉倒在江南的温柔乡里。”
他说此话时的憨态惹得越女青青咯咯笑出声来,好似一朵带着露珠的鲜花,煞是好看。
张重华嘿嘿一笑,接着又说:“早年间喝过一回南酒,甚是不习惯,淡酸淡甜,绵软无神,好似西域产的一种果酒,红艳似血,入口酸甜,酒香醇厚,却不长精神;这南酒就好似江南的山水,隽秀多情,但却容易消磨斗志,流连忘返哟!”
这个“流连忘返”四字,一语双关,话中带出淡淡感伤。谢安心中一凛,家国情怀,尽在不言中,这个尹冰公子可不似一般商人。
二人饮酒的同时,越女青青乌溜溜的大眼睛仍然在好奇的四处打量,好似永不知厌倦。
周边邻桌的这些客人饮酒吃菜,倒也正常的很。只是饮酒的方式也太斯文了点,桌上的那小坛酒饮了好久也不见饮完,哪似北地的酒客。越女青青暗笑,哪里来的菜虫,这般不会伪装。
谢安笑道:“不管吴酒、赵酒、凉酒、还是什么酒,我等喝酒不需追名头,好喝就行;交友不需傍名望,舒服就对!”
“说的好!”
旁边传来高声叫好,却是边上独坐的鲜卑黄头儿。他也是约好的人苦候不至,独自饮酒,既少滋味,又不能敞开痛饮,好不郁闷。见二人喝得痛快,聊得投缘,忍不住拍手叫好。
鲜卑黄头儿提着坛酒走到二人跟前:“在下拓跋什健翼,见二位喝酒聊得好生热闹,我在那独饮闷酒好生无聊,忍不住上来凑个酒友,若不打扰的话,可否坐下来一起喝?”
谢安听这姓便知来人多半没有敌意,眼前这黄头儿拓跋什健翼行为虽似粗莽,但却耿直真诚,又生得一副豪杰模样,想必不是简单人物。
鲜卑族人部落众多,但却以慕容,宇文、拓跋,三个部落实力最为强大。拓跋姓是鲜卑索头部的头领姓,素与晋国交好。晋国武神刘琨便与拓跋部落的战神拓跋猗卢互为结义兄弟。
广武侯刘琨文武双全,忠烈千秋,天下敬仰。不仅是晋国的武神,也是谢安心中的偶像。
永嘉六年,匈奴王刘粲袭击晋阳,杀害刘琨的父母,占据晋阳城。,拓跋猗卢得知后大怒,亲率大军为刘琨复仇,大败刘粲,匈奴军队损失惨重,横尸数百里。撤军时又送给刘琨千匹马,百乘车,牛羊万千,留下部将姬澹、段繁等帮助戍守晋阳。
不为利益,只为道义。这拓跋猗卢果然不愧为一代雄主,天下战神。
二人重新自报家门,当然是刚才的化名,邀请拓跋什健翼落桌。
谢安又吩咐越女青青叫小二再上两坛酒,拓跋什健翼拦住说:“这酒该我来请,两坛哪够,小二,十坛洞香春,三十年陈酿,不够年份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将一锭金子扔到店小二手上,“不慌找,最后结算。”
谢张二人都是洒脱之人,微微一笑,也不跟拓跋什健翼推让客套。
店小二接过金子,兴高采烈,忙叫人搬上十坛上好的洞香春,三人的桌边堆起了一座小酒山。
这些情形都落在了暗地偷瞄的马余等人眼里,马余提醒二人大戏马上就要开始,醒目点。
庞小凤暗道,这还需要提醒?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论酒我不及二位,喝酒却有些笨办法,我来先开个头。”
拓跋什健翼提起一坛酒,用掌削揭开盖子,手一抖抛向空中,酒坛在空中侧翻倾斜成倒酒角度,被一股力量托住,悬浮在半空;一条水柱好似瀑布倾泻而下,拓跋什健翼张嘴在底下接着,龙饮鲸吞,甚是壮观。随着酒水的变少,酒坛在空中好似有只手在操纵变换倾斜的角度,酒水一滴不洒全落入拓跋什健翼的嘴中。
谢安暗想,此人好高深的内气修为,倘若是敌人,可还真有些棘手。
拓跋什健翼嘿嘿一笑,大声说:“献丑了。”
越女青青白他一眼,一脸的不屑:“确实挺丑的,不好好喝酒,在这练杂耍,你当是街头卖艺吗?”
默默站立在张重华身旁的北宫饮冰,听到此话忍俊不禁,瞬间又绷住,一丝笑意像冰凝固在脸上。
“青儿,不得无礼!”谢安赶紧向拓跋什健翼道歉,“吴中山野丫头不懂礼数,拓跋兄切莫见怪。”眼神里满是兄长一般的溺爱。
拓跋什健翼非但没有不悦,反倒是爽朗大笑:“哪里话,安兄这般客气反倒是见外,青青姑娘天真烂漫可爱的很,很是对我脾气。”
“拓跋兄,好酒量,若是依你这个喝法,这十坛洞香春怕是都不够哟。”
张重华抓起两坛酒放在桌上,双掌轻拍在酒坛肚子上,斜眼瞄瞄拓跋什健翼的大肚子,风趣的说:“若论酒量,我可没有拓跋兄这么大的肚皮能装,不如我给大家换个新鲜法子饮酒,猜各位定是没有试过,就当是图个乐子。”
众人甚是好奇,屏息静待他的下文。只见他左手按着的酒坛,陶片一块一块爆裂脱落下来,露出个大冰柱子来——
刚才说话间,他已经暗中用内力将坛中的酒冻凝成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暗自惊叹。
张重华若无其事的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一边切割冰块,一边给众人解释:“先将这酒冰条子像切肉一般切成小条,然后放进嘴里当棒冰吃,若是嫌不过瘾,也可以蘸点盐巴,糖末、辣椒酱、芝麻酱、酱油、醋。。。什么都行,看你的喜好。”
说着,他将手中切好的酒冰条子蘸上碗里的辣椒酱,放进嘴里好似在嚼冰棱子,嘎嘣脆响。
“这个有意思,像吃棒冰。”越女青青拍手嘻嘻笑道,棒冰她是吃过的,蘸着桂花、麦芽糖浆、梨膏。。各式的都有,但用酒做的棒冰却是第一次见到,倒是稀奇。
越女青青不经意间碰到张重华按着的另一只酒坛。惊呼道:“哎哟,好烫呀!”
这又是何缘故?
谢安和拓跋什健翼同时伸手去摸,发觉酒坛已经被张重华用内力加热得滚烫。
张重华刚刚展示的两种内炁,一种叫冰劫,一种叫火德,属于西昆仑派的炼炁师功法。和中原许多炼炁师不一样的是,他们不吃丹药,纯靠将自然界的能力转换到体内的小宇宙。恰好西域是修炼这两种功法的绝佳地点,既有万年冰川,又有浩瀚沙漠,加上自身天赋过人,他是西昆仑派百年唯一能集两种功法于一身的炼炁士。
张重华揭开酒坛盖子,倒酒入盅,说道:“这酒已经烫热,正好用来暖肚子里的冰块。”仰脖一饮而尽,长叹道:“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美哉!”
“胸中块垒,热酒浇之;好一句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壮哉!”张重华这份豪情令谢安不禁拍案叫好。
功力暂且不提,但就这喝酒的创意,拓跋什健翼自叹不如:“佩服!让我也来试试这热血饮冰!”
他学张重华的样拿起一根酒冰条子,蘸着辣椒酱送入嘴中,复又饮入满盅热酒,冰火夹攻,龙虎交汇,好不痛快;表情五味杂成,难以名状,口中却不忘赞道:
“爽!”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
谢安依样尝试,果真别有风味,微笑道:“尹兄这种饮酒法倒是有趣的紧,令人大开眼界。我有几个酒友,待我下次与他们试试这等饮法。保准吓癫他们。”
“你这喝酒法子是如何想到的?”拓跋什健翼忍不住好奇的追问。
张重华笑说:“在下年少时在昆仑山修炼,有次在山巅采气,又冷又饿,只得嚼冰凌子充饥,当时就想这冰棱子若是酒做的该多好。”
“喂,大牛兄,你若是在夏日里卖这酒做的冰棱子,一定生意很好。”越女青青还惦记着刚才那头怕醉倒在江南温柔乡的凉州大笨牛。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不觉间一盘酒冰条配烫酒已经啖尽。
拓跋什健翼转头看向谢安,憨笑不语,眼神却似在说:兄台,到你了!
谢安会心一笑,说道:“喝酒我不如二位兄台,不如我给大家唱个酒令助兴。”
说着,拿起桌上的箸轻敲大碗,应着节奏唱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
马余三人只见对面谢安口中念念有词,人人好似陶醉的模样,却又不知念的是什么。许虎痴疑惑的问:“这人是卖唱的吗?”
庞小凤说道:“你懂个屁,这是在唱酒令,大户人家的游戏。”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是曹操的短歌行,谢安的歌声一叠三唱,苍凉悲壮,声情并茂,众人听得入迷;唱到最后一句时——
“哐当!”猛地一声巨响,众人一惊,循声而视,却是风从外面吹开了窗户,虚惊一场。
尹冰笑道:“东山兄的歌声把风都招来了,我还当是个美女呢。”
谢安笑说:“若说洛水边有美女化成风翻窗而入,那只能是洛神了。”
拓跋什健翼笑道:“若是我唱,那怕是要把狼招来了。”
众人又是大笑,惹来其他桌的人频频注视。
一只飞虫掉落在谢安的酒盅里,他正要夹起,却见飞虫在杯中挣扎几下融化不见了,接着杯底现出个字:撤。
字很快又消失在酒中,无影无踪,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甚是诡异。
这是风的示警?
谢安心中一紧,抬头环视四周,并无异样。尹冰关注的问:“东山兄有事?”
“没事。”
谢安举起酒盅对张重华和拓跋什健翼说道:“今日结识二位,甚是荣幸,饮过此杯,东山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二位倘若没事,不妨继续,他日江湖再见,定要大醉三日过足瘾。”
张重华说:“即是有事,那就酒尽人散,我等也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来日方长,有缘江湖自会再见。”
拓跋什健翼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嘴中囔囔到:“刚到兴头酒散了,不过瘾。”
十坛酒刚好全部喝完。剩下一堆空酒坛,店小二还没来的及收拾。
众人拱手告别,谢安与越女青青先行下楼,行至楼梯中间,却见楼下梯口站着八个人。
两人站在前面,六个穿着统一式样衣服的人排列于后,黑巾、黑袍、黑靴,前胸上以红线绣着双头蛇。
前面二人,一个生得非面相俊俏,眼睛细长,时刻像在冷眼瞧人,有股子说不出的僵硬与冷酷;另一位却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胖子,圆脸大耳,身着天蓝色长衫,笑容可掬,和蔼可亲。
两人手上各自托着坛酒,堵在谢安和越女青青的路前。
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谢安转身回头,只见楼梯口围着十几号人,正是刚才旁边围坐的那几桌人。
还好,这些人中间没有尹冰和拓跋什健翼。
谢安心道,这二人修为高深莫测,若是敌非友,那今日将很是麻烦。
马余一个眼神,三人默契的悄悄溜到对面,一边注意楼下局面的变化,一面趁楼上的人纷纷离桌,开始此行的目的——啃大猪蹄子,当然是扫荡回去啃。
北宫饮冰用眼神请示张重华,见他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楼下的局面。
“这是要打架吗?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东山兄,需要我搭把手吗?”楼上传来拓跋什健翼豪迈的声音。
“多谢拓跋兄,这些朋友不是来找我打架的。”
中年胖子笑眯眯的看着谢安:“久闻公子大名,在下‘黑蛇会’赤链阴雄与少当家‘白蛇郎君‘阮冠奉会长之命前来邀请公子赴会。”
黑蛇会明为江湖帮会,实际是赵国不穿官服的鹰犬,主要负责收集江湖上各种势力的情报,官府不方便出面的活也会找他们来办。
北地魔乱后,晋室南渡。余下的流民、士族子弟、脱下军装的官兵等各种力量化身成江湖门派组建成地下抵抗势力。这些抵抗势力化整为零,极其隐蔽,破坏力极大,让赵国很是头疼。
河间公石宣提出用江湖势力对付帮派的方略,获得赵王认可,于是在威逼利诱下,很多帮派秘密投靠其门下,黑蛇会就是其中之一。
越女青青白眼一翻,将手中的翠竹竿一横,拦在二人面前,说道:“不管你们黑蛇白蛇还是什么蛇,我这竿子专门打蛇,再不让开,莫怪竿子无情。”
“白蛇郎君”阮冠一听,脸色大怒,正欲发作,却见赤链阴雄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会长为表邀请诚意,特意派少当家前来,同时还带来了两坛他珍藏多年的好酒。”
谢安淡淡一笑,说:“我能拒绝吗?”
“不能!”
阮冠面色一沉,楼上楼下的人都做出了动手的架势。
谢安微笑道:“我认识你们吗?”
阴雄笑眯眯的说:“不认识,第一次见。”
谢安脸一沉,冷声道:“哪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这个面子。”
阴雄收起笑容,冷声道:“阁下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越女青青说:“要打便打,啰嗦什么!”
谢安佯装教训越女青青:“一提打架你就兴奋,你都十六了,要学会做个淑女;公子是读书人,不打架。”
阴雄嘿嘿冷笑两声,说:“即是公子不给黑蛇会面子,那就只好得罪了,老夫先敬公子一杯。”
说着,手中的酒坛突似陀螺旋转着飞向谢安,越女青青竹竿一挑,那酒坛在落在竿头溜溜转得飞快,犹如耍盘子的人用竹棒顶住了瓷盘玩弄一般。
马余心想,这姑娘莫非是杂耍班子里顶盘子的?
阴雄比个手势,虚空一拉,竹竿上的酒坛顿时炸裂成数片,喷射出数道凌厉的水箭,射向谢安。
越女青青翠不屑的冷哼一声,竹竿挽个花式,好似拉出道无形的帘子挡在水箭前面,水箭定在空中,进不得,落不下;谢安在帘子的那头笑意盈盈,宛如在看着自家孩童嬉戏打闹。
“好身手!”拓跋什健翼在二楼拍手称赞道,张重华却好似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北宫饮冰则如具木雕人像,杵在旁边,一动不动。
“白蛇郎君”阮冠见状,将手中的酒坛高高抛起,酒坛好似攻城掷石车抛出的石弹,划出一道奇怪的弧线,企图越过这道无形的空气帘子。
越女青青一笑,说道“来得好!”
翠竹竿虚空一划,好似渔夫手中的鱼竿甩向江面,酒坛在空中溜溜打转,犹如鱼钩上的鱼儿不停在挣扎。
“还给你们!”越女青青一抖翠竹竿,酒坛在空中翻个跟头,飞向白蛇郎君。
酒坛在空中突然炸裂,跟刚才阴雄的手法如出一辙。阴雄和阮冠两人疾闪避开,但是他们带来的手下可就没有这般身手了,淋了个正着。
白蛇郎君恼羞成怒,招呼众人上前围攻。楼上楼下众人怕殃及自己,纷纷闪躲,腾出大片空间来。
马余給看得正入迷的许虎痴和庞小凤各来一记神龙撩尾,低声喝道:“还记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记得”二人连头都懒得回。
嘎吱门响,三楼的包房里出来个紫袍中年人,正是杜香园的老板杜字,洛阳城赫赫有名的餐饮大亨,一个讲规矩的人。
没有实力的人敢讲规矩?规矩就是面子,谁都会给这种人几分。
杜字缓步下楼,站在众人中间,笑眯眯的向两边人行个注目礼,对阴雄和阮冠二人说:“今日这事,给杜某人一个面子,算了。”
阴雄脸上立时又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即是杜老板开口,一切好说。”
阮冠却是不依不饶,道:“杜香园不能打架吗?这里的规矩我们懂。”一锭大银子甩在了柜台上,又说:“够吗?不够再给。”
“可以打架,但今天不行。”
杜字依旧笑眯眯的表情,若是将他和阴雄并排放一起,倒很像是一对贴在门上的文武财神爷。
阮冠阴声道:“为何不行?”
杜字笑眯眯的说:“今日有贵客在。不能惊着。”
阮冠追问道:“哪位贵客.”
杜字说:“不能说。”
阮冠逼问道:“若黑蛇会一定要知道呢”
杜字突然收起笑容,冷冷道:“你试试看。”
阴雄打个哈哈,说:““杜老板开口就是天大的面子,黑蛇会必须给,今日打扰了,改日再专程登门赔罪。。”
转头,笑眯眯看着谢安,拱手说:“今日请客方式不当,得罪公子,改日待我家会长亲自来赔罪。”
说完,一行人悻悻离去。
马余心想,才刚开始,就结束了,也太潦草了点。庞小凤嘀咕了一句,对观众也太不负责了!
虎爷呢?二人这时发现怎么身边不见了许虎痴,四下寻找,才见他下到了楼下。
“虎爷,你在干啥呢?”
“你们发现没,那个拄着铁拐杖的中年病汉不见了。”
“这是酒楼,人来来往往很正常。赶紧办正事!”
。
谢安对杜字拱手做礼,微笑说:“多谢杜先生刚才的解围,告辞。”
杜字拱手回礼,笑眯眯的说:“黑蛇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必会在门外有埋伏,公子二人虽然修为高深,但这强龙终究难压地头蛇,犯不着与宵小纠缠。我这店内后院另有有暗门秘道,可直接下到河畔,在那备有快舟,公子若是信得过杜某的话,我安排人送公子二人到安全的地方。”
谢安暗想,此行任务连接头人都还没见着,就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黑蛇会缠上了,也不知这背后代表的何方势力。不如就听这杜老板的安排先避避这些地头蛇。
“如此,就多谢杜先生。”
二人由杜字安排的人带路,从杜香园的后院,经暗门下到秘道,走不多时,前方视线豁然开阔,进入到一间巨大的石屋子里。屋中有条通向外面的河道,边上停靠着七八艘快舟
这杜香园临河而建,地下原本有个巨大的暗河石穴,杜字将这改造成了室内码头,出口处有铁栅机关,又用树枝遮掩,一般人根本不会知晓,居然还会有这么个秘密出口。
杜香园即是北地最大的情报交易市场,老板自然不是寻常人物,狡兔三窟,有些后手很是正常,但为何要这般帮自己呢?这个室内码头可也算是对方的核心机密了。
带路人恭敬的问谢安:“公子要去哪里,我好安排船夫送您。”
谢安取出一锭银子塞在带路人手中,说:“不用麻烦小哥,我们的船就栓在酒楼边上的木桩上,你将我们送到那就行。”
“这简单的很,不如我叫人悄悄去把公子的船划过来,这样更稳妥些。”
此人心思细致,考虑的很是周全。
“那麻烦小哥了。”
。
洛水河上,一叶快舟,如离弦的箭刺向黑夜。
谢安在黑暗中回忆今天遇到的面孔,这些人当中有没有风?又是谁给自己发出的撤退警示?。。。
这酒,果然喝大了。头大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