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先生工作三年了,基本需要的技能已经轻车熟路了。所以他混日子是可以的,不耽误本职工作。
人是有舒适地带的,烂先生很喜欢这种状态,他不喜欢挑战,他喜欢慢慢来,他觉得,熬的够久,就一定能成为这个领域的高手,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总是很模糊,他只是没有来得及仔细求证真伪,他甚至都没有咨询过高手。
早晨到公司的时候,副总把他叫了过去,希望他能接一个督察小组的任务,主要是负责这次检查准备过程现场准备的指导。
烂先生心里是没底的,因为他觉得自己跟一线人员打交道的能力其实很欠缺,他总觉得一线人员太油条了,根本不会听他的,而且,关键是,他还是拿那些人没办法。
可是他又觉得这是机会,想试试。于是等副总宣布以后,他就召集小组原来的成员在一起了解情况。
果不其然,成员都在抱怨一线人员不好管理,不听话,有时候明知道不对,还是不改正,或者改了下次又犯错。
怎么办?罚款!烂先生只能想到这个惩戒措施,他目前的阶段考虑不到这个几千人的体系里面是不是有哪些奖惩的机制可以来激励人员,或者如何通过复杂的体系,阶段化去慢慢纠正行为,他只想到了惩戒,像是那些孩子犯错就打手的家长一样,简单粗暴。
后来的几天,烂先生也没追问这件事,他自己并不觉得这个做法会有什么奇效,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忙了,对这个小组的期待就是按部就班,有个制约。现场人员不用太规范按照要求来,但是,也应该鉴于督察人员的震慑,别太过分。
他没有意识到这次其实也是公司在考察他,锻炼他的一个尝试,但是他这种按部就班却无所作为的方式,让整个督察小组还是毫无生机地在运转,很多时候都还是副总协调各部门负责人来追问这件事。
这也成了他给自己无所作为的一个理由,他觉得,手里没有权限,怎么能有人信服呢?可是他从未想过权限拿了以后想做什么?毕竟能影响事情改变的是行为,有措施的时候完全可以跟有权限的人来沟通协调把这个措施推行下去。
他后来有些逃避了,因为他觉得事情办的不好,刚开始没弄好,小组人员也已经松散了,再去抓得时候,就没有效果了,就好比左丘明所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士气已经枯竭了。他却从未考虑,信心士气是源于好的方法,好的执行,而不单纯靠时机的,在这种持续运营的企业,什么时候有改观都会有机会。
外界是人内心的投射,烂先生觉得世界是不安全的,不被接纳的,其实源于他内心对世界的攻击和排斥,他觉得环境不好,无法接纳这样的环境,所以他在面对工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做事的态度经常会流露出一种不安和局促,让接触的人也会谨慎起来。
所以烂先生更适合跟技术打交道,把专业知识做的更牢固,成为这行的精英,改善整个体系,可是,他对于学习和时间管理的很糟糕。他业余的时间大都用在了消遣和社交软件上了,说来奇怪,他这个人际关系一般的人,却热衷于社交软件。
那些被浇灌的地方,会开出鲜艳的花朵,他精力投入到社交软件里面的异性交友,所以他从来不缺乏女性朋友。
而工作却成了发育不良的一部分,他在需要学习新技能和培养新的能力的时候停了下来,这跟刚进公司的时候状态是有区别的,刚进公司是什么都不会,无法隐藏,如果不成长,就无法生存,所以为了生存,倒逼他学习,很快就成长为他们这一批人的精英。可是后来稳定下来后,这种势头就消失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沉下来去读一些专业的书籍了,原来参加知识竞赛,他都是主力选手,可是现在顶多是当个拿稿子念的主持人了。这情形像极了温水里的青蛙,慢慢熬死。
烂先生并不太着急这件事,因为大的公司这样的人太多了,他并不突出,在他的念头里,别人的评价很重要,别人不说自己差就好。
这次检查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越到检查临近,公司领导的紧张程度越高,下面人员也越累,最后一周,烂先生他们都没有休息,公司垂直管理这件事,这对烂先生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他的管理责任倒也几乎没有了。
检查的前一天,一切顺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很多事做到最后,就只能靠运气了,因为准备这种工作,永远都觉得还差那么一点,而对于平时没有好的工作习惯的人,更是如此。
到第二天的时候,检察官在现场发现偷工减料的证据,然后就没有继续往下检查了。
检查好比人与人的交往一样,在没有出现问题的时候都是很宽容的,可是一旦发现诚信问题,那么后面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会多一份阻碍,就是要怀疑,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失去诚信会让整个系统的运行变得缓慢,而且再恢复其实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重新搭建诚信体系。
检察官只来两天,诚信体系本来就是很脆弱的,加上这次的问题,基本就完全丧失了,接下来查的情形就是:请证明你刚才提供的证据值得信任的,并提供证据,给证据提供证据...
水至清则无鱼,现在企业大都做事没有那么精致,利润率支撑不起那么过于细腻的系统,当然垄断行业或者有过高技术壁垒的行业除外。
最后,检查没有通过。
烂先生他们这一条线上,处理了很多人,而烂先生这个还没有承担起任务重担的人,幸免于难,可是在送行一些领导的时候,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这个事情的发生绝非仅仅是因为这几个人的原因,他思考的是公正的问题,而公正只是一个主观命题,得有辩论双方才能成立,他却没有找到对立方。
受到处罚的轻重不等上百人,公司陷入了短暂的低迷期,而公司的领导最终总结这次的影响,长期来看有影响,而短期是没事的,也就放弃了优化整个系统的大动作,而采用了原来的模式继续运行:继续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