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封建大家长
“父亲，您这么早？”
白焰每天早上要去校场训练，今天刚刚洗漱完毕，和霍健正要出门，却发现白无夜早就站在院子里了，显然是在等他。
“今天别去校场，随我去城东大营。”白无夜说了一句，就走在了前面。
白焰赶紧跟上，城东大营就是卫王这次凯旋回来带的军队驻扎的大营，营里都是跟随卫王多年能征惯战的战士。
“父亲，您去训话，带我去干嘛呀？”白焰偷偷看一眼白无夜，嘿嘿一笑道：“难不成是想让我学一学！”
白无夜笑笑，到了门口，牵过马来，“你小子不是整天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吗，整天劫这个打那个，让你去看看什么是有本事。”
白大几人早就等在外面，卫王殿下翻身上马，回头丢下一句“跟上”，几骑便朝着东门绝尘而去了。
白焰心里感到一阵不妙，他这个老爹心里想什么他还真拿不准。
“看什么看啊，上马走吧！”白焰打了霍健一下，翻身上马。
城东大营驻扎的是卫王白无夜的亲卫军，足有万人之众，在中州有“万胜营”之称。万胜营是中州最强的进攻步兵（防御首推天启盾甲），营中军卒大都是用一柄长刀。两军对垒进攻时，前排无数长刀同时由下向上撩起，刀势将尽时，第二排刀光接着从下面撩上来。一旦前排军士有折损，后排立即补上，整个军阵就像是一座刀光翻飞的巨大绞肉机，在敌人的惨嚎中势如破竹地推进。
在与蛮族骑兵的作战中，中州联军协同作战，蛮族骑兵开始冲锋时，北冥神射箭如雨下，等到蛮族骑兵冲到了近前之后，天启盾甲组成的盾甲山阵便顶到前面来，若是蛮族骑射轻骑兵便不敢再冲阵，绕行到两翼后与骁国的骁骑接战。若是蛮族的铁甲重骑，便会不顾一切的冲击盾甲山阵，待蛮族铁骑冲势缓下来之后，盾甲迅速撤到两侧，正面便露出刀光凛凛的万胜营来，冲不起来的骑兵面对长刀绞肉机便也只有待宰的份了，连人带马被锋利的大刀劈成两截。在过去十几年的华蛮战争中，中州联军就是靠了这样一套阵法和几支奇强的兵种让蛮族骑兵尝尽了苦头。只是这套作战方式对执掌令旗的统帅有着极高的要求，对大局的把握，对时机的掌控，都不是普通将帅可以做到的，整个中州也只有卫王白无夜一人而已，因此中州军神也便只有一个。
白焰骑在马上跟着前面的几骑迅速地冲出了东城门，又纵马奔行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一座足够容纳万人的军营便出现在面前。
白焰到了才知道，他自己老爹带他来果然没安好心，白焰站在擂台上看着站在对面的将领和他身后等着的一排裨将校尉，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卫叔，您不会来真的吧？！”
卫柯一拱手，“世子，这是军擂，没有身份之别，世子无需留手。”
“我……”白焰一阵无语，你卫柯是老爹坐下第一战将，我只是个纨绔少爷，我面对你还留手我是找死吗？
“世子，末将出手了！”
卫柯一声大喝，抢先攻了上来，一腿扫出如雷霆万钧。白焰见势不可挡便纵身跃起，结果卫柯当胸一拳已然轰来，白焰身在空中躲闪不及，护身硬接一记，“轰”的一下被打出数丈远。
“末将王离请世子赐教！”
“末将刘闯接世子高招！”
“末将秦逐鹿……”
“……”
“咳咳，呸！”白焰一边往外走一边吐出了口淤血，心中暗道，这贼老爹也太狠了点。
白无夜走在白焰前面半个身位，道：“淤血吐出来就好了，你要记住，现在吃的苦等以后到了战场上，都能救你的命。”
面对老爹的狼式教育，白焰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嘴里小声嘟囔几句。
白大和霍健等人远远地缀在后面，父子二人就这么沿着大街一直走，也不骑马。到了一家医馆前，白无夜走了进去，让医师给白焰瘀伤的地方擦了些药酒。
“听说你早上都是在外面吃饭？”白无夜突然开口。
白焰点点头，“早上从校场回来，若是回府吃饭，少不得要母后等我。而且这街边铺子未必就不如府里好吃，这民间小吃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走。”
“去哪啊？”
“还没吃早饭呢，去你常去的那家铺子。”
白焰在前面带路，白无夜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来。他觉得自家儿子肯在路边铺子吃早餐，不像其它世家子弟动辄都是什么酒楼大餐，说明自己的儿子心中有与民同乐的心思，那将来带兵也能体恤将士艰苦，这样才能带出好兵，能打仗。可是殊不知，白焰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作为一个信奉人人生而平等的现代人，去临街铺子吃早餐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世子爷，早就等着您了，还是老样子吧！这位是……哎哟”早点铺子的老板远远地望见过卫王殿下的英姿，此时见白无夜从白焰身后转出来，纳头便要拜倒在地，口中“千岁”呼之欲出。
卫王赶紧止住老板，随后和白焰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老板强自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这卫王和世子殿下都来吃他做的早点，会不会以后吃惯了就把他调到王府去专门做早点，这可是个美差啊。就算不这样，卫王父子专门来自家铺子吃早点，这要传出去，那他可就扬名了，到时候食客还不是络绎不绝啊。老板乐呵呵地想着，脸上春风满面，很快便把吃食上齐了。
白焰一看，居然比他和霍健来的时候丰盛了不少，两碗豆浆，七八根油条果子，两屉小笼包，一盘小咸菜，还有一个盘里放着几块腐乳。白焰拿眼一瞪老板，指着那盘腐乳道：“我之前来怎么没见着这好东西？看不起小爷？！”
“哪能啊？！”老板讨好道：“之前啊还不太会做，这是前两天刚弄出来的，世子爷您多担待。”
看着白焰在自己面前摆谱，白无夜只觉得好笑，拿起筷子夹了一根油条送到嘴里撕了一口，油条外酥里嫩，再吃几块小咸菜，喝一口豆浆，“嗯~好吃！”
白无夜一边嚼着一边竖起大拇指，老板看了乐呵呵地合不拢嘴。
白焰也不再计较，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打了一早上的架，肚子里早就空了，而人在饿的时候吃起饭来是最香的，更何况饭菜原本就很香。
幸福！
白焰吃完最后一块咸菜，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擦了擦嘴，舒舒服服地仰在椅子上。白无夜也学了儿子的样子，后仰着将肚皮挺起来。
“我听说你之前都是和霍健同桌而食？”
“是啊”，白焰依旧在仰着。
“虽然你与他感情深厚，不似主仆，更似朋友，但尊卑毕竟有别，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做吧！”
白焰坐了起来，看着依旧在仰着的白无夜，他又一次从自己父王身上感受到那种封建大家长的压抑感。不止白无夜，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有人生来便是世间主人，有人生来就得当牛做马，他自知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但至少要做到改变身边的人。
白无夜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般说道：“怎么，不喜欢人生来便有尊卑？”
白焰点点头。
“如果没有尊卑，那这庞大的王朝是怎么维系的呢？有了尊卑，便有了敬畏，你生来尊贵，别人便会敬畏你，效忠你。这样才能维系天下的稳定，尊贵者高高在上，卑贱者怀揣敬畏之心俯首在下，甘心被统治。如何维持敬畏，便着落在一个距离上。”
“距离？”
白无夜继续道：“尊贵者与卑贱者保持距离，才能维持这种敬畏。倘若尊贵者天天与卑贱者在一起，食同案，寝同枕，那卑贱者便会知道，原来尊贵者与他们其实并无什么不同，心里的敬畏自然尽去，由此也可以想到，他可以坐天下，我等为何不可？那岂不是天下大乱！平时偶尔的体恤、同甘苦是可以的，可以换取卑贱者一时的感恩戴德，但却不可长久如此。失了敬畏，才是取乱之道。”
说完这些白无夜起身便走了，白焰望着自己父亲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他感觉自己的逻辑体系第一次被人撬动了。
“跟上来。”
白焰扔了一个金铢给了老板，便加快脚步跟上了白无夜。
等缀在后面的霍健等人也走远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公子出现在了早点铺子前面，远远地望着白无夜和白焰远去的身影。
“白焰，你自己出来招摇，那是你自找的！”
“哎公子，吃过早点了吗，小店里吃点？”老板过来招呼道。
流星霜没有理他，径自走了过去，朝着白焰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嘿，这个兔儿爷长得倒是挺俊！”身后传来老板的嘟囔声。
流星霜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