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等你办好了,吓他一大跳。”老太爷咧嘴笑,向她竖了竖大拇指。
季沫笑着收好文件,一溜小跑进了厨房,哼着歌拉开冰箱,开始准备食材。
老太爷朝厨房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勾了勾。老周立刻走过来,小声问:“老爷子,什么事?”
“去给那些地方打个招呼,她去办手续的时候,给她点方便。”老太爷低低地说道。
“可是……老爷子怎么对她的事这么上心?”老周沉吟了一下,低声问道。
老太爷手在膝上拍了拍,撑着轮椅扶手用力往上站,“兰兰不喜欢在公司做事,她想去当糕点师。我不让她去,把那间糕点店买了下来,再让人辞退她。然后她去哪里,我都让糕点店不许聘用她。后来,她又想去当摄影师,去非洲拍动物。我也不希望她去,她投去杂志的照片,我都让人拿了回来,还让人告诉她,她没天份……我想让她留在公司,我觉得有我的庇护,她才会过得稳当。”
“那是因为兰兰小姐身体不好,她有哮喘,您不舍得她吃苦。而且这件事过了很多年了,老太爷就不要再记在心上了。”老周劝慰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快死了,这些天那些事特别清晰,我睁开眼睛,闭着眼睛,全是那些事。她跳下海的时候,很绝望地问我,是不是我把她的爱人丢进了大海里……你看,这就是报应,现在她活着,我却见不到她。到死,也得不到她的原谅啊。”
“但是,明明是那个男人骗了她的钱跑了……”老周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有些意外,但也不意外,老爷子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他清了清嗓子,把话题岔开,“那,这事和季沫有什么关系。”
“你看她,她多像兰兰,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和热情。她们都这样乐观,无所畏惧。若真能扶她一把,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了?”
“话说回来,景宸有了季沫,感觉大不一样了。”老周想缓解一下气氛,于是哈哈地笑。
但老太爷没笑,拧拧眉,有些担忧地说:“这丫头什么都好,我就怕她不能忍耐。景宸那脾气,我很了解,你只要逆着他,他就会用力把你往下摁。”
老周的嘴角轻抽,这不是正是像老太爷吗?
“我怕,景宸会像我一样啊……”老爷子颤微微地把手臂伸进雨里,看着细密的雨点,愁容满面地说:“我走了,谁能真的关心景宸呢?”
“他们会好好的。”老周有些伤感地说道。
“所以,我要多活段日子,帮景宸把季沫这丫头留下来。有我盯着他们,说不定就能帮着他们度过这段磨合期。”老爷子手掌一握,抓了满手心的雨心。
“老爷子会长命百岁,而且我看他们感情很不错,一定能成。”老周赶紧说道。
“哎呀,你看看我,还能长命一百天,那都是上天的恩赐。”老爷子甩了甩手,吸了口气,坐回轮椅,“走吧,我好久没进过厨房了,看看丫头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我推您过去。”老周赶紧推着他往厨房走。
季沫切好了土豆和西红柿,正在切牛肉。
“我不吃牛肉。”老爷子拧眉,嫌恶地看着那一大团牛肉。
“我吃啊,我好想吃。”季沫捏了片西红柿给他,笑着说:“西红柿大侠一定会打败cancer君,就像季沫能打败景宸君一样。”
“你怎么能把景宸和cancer摆在一起?”老爷子有点儿生气,把西红柿丢回菜盆里。
“哎哟,老太爷,我又说您的心肝宝贝了,怎么办呢?”季沫欢快地笑,菜刀有些笨拙地切开牛肉,朝一边的大蒜碗呶嘴,“帮我剥几个蒜蒜,我给你做好吃的清蒸鱼。”
“你这厨艺,应该专门去练练。”老爷子拿过桌上的大蒜碗,乖乖地剥起了大蒜,顺道吹起了牛皮,“我是身体坏了,不然我给你展示一下我的厨艺……”
“呃,老太爷会做菜,辣椒炒蛋吗?”季沫哈哈地笑。
“好好听着。”老太爷被她打断了话,鼓了鼓眼睛,大声教训,“要虚心好学。”
“yes。”季沫举着菜刀敬礼,一片沾在刀尖上的牛肉飞出去,正打在冰箱上,看得老周心惊胆战。
电梯上来了,门打开,一名身材高挑丰满的女人缓步走出来,环顾四周,柳眉微皱。
“尚总。”老周一扭头,脸色微微一变。
老太爷捧着蒜碗,缓缓转头。
“爸爸。”尚井惠红唇微勾,腰肢轻摆,慢步走近。
“井惠来了。”老太爷放下手里的大蒜,微微一笑。
“爸,您瘦太多了。”尚井惠加快步子,到了老太爷面前,双手扶着轮椅,满脸关切地说道:“还是和我回英国去吧,我和阿迪博士谈过了,只要及时手术,还是有希望延长生命的。”
“半年前,那些博士说我只有两个月的生命,让我手术,你看,我没有动手术,不是也活了半年多了?他们的话不可尽信。”老太爷摆摆手,笑着说道。
“爸,您就是太固执了。”尚井惠拧眉头紧蹙,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看向站在厨房里的季沫。
季沫也正在打量她,这位准婆婆应该也接近五十岁了,但看上去只有四十左右,化着精致的妆,一字眉,正红颜色的口红,看上去高贵又干练。她个子高,目测脱下高跟鞋至少也有一米七。米白色的真丝上衣和阔腿裤,乌黑的头发用水晶发夹盘好,耳上两颗半克拉的方钻耳钉闪着冰凉的光芒。
“这是?”尚井惠红唇轻扬,慢步走向她。
季沫回过神,赶紧把沏好的茶递上来,微笑着说:“尚总好,我是老太爷的护理。”
“护理?”尚井惠深深地盯了她一眼,接过青瓷茶杯,扭头看向老太爷,轻笑着问:“爸,这是景宸的女朋友,还是护理?”
“她是我的护理。”老太爷向季沫挥挥手,“你做饭吧。”
季沫赶紧钻进厨房,悄悄吐了吐舌尖。这女人怪可怕的,看气势,简直像武则天,难怪樊依怕她。天,她不想要一个厉害的婆婆!
“爸,我把行李搬过来,陪您住。”尚井惠这时候才放下手里的皮包,走到兰花架中欣赏兰花。
“住酒店去吧,麋鹿岛酒店,岛上也好。”老太爷摇头,小声说:“楼上是樊依母子,那边的小床是给晚上的陪护住的,没有多余的房间。”
“小晨最近的功课怎么样?前天给学校打电话,说他参加什么活动去了。”尚井惠没有坚持,莹润的指甲轻轻捏住一片兰花叶,扭头说道:“他若在这边不习惯,还是和我回英国去才对。”
“再商量吧。”老太爷深深吸气,往后轻轻靠去。
“尚总,老爷子要吃药了。”老周赶紧过来,把水和药都往老爷子掌心里放。
尚井惠精致的眉眼微微皱了一下,走到窗边的圆沙发前坐下,拿出手机摆弄。
季沫悄悄往外看了一眼,也飞快地拿出手机,给奕景宸发了条微信,“你妈妈来了,我和老太爷都说我是小护理,你不要说漏嘴了。”
轻喘一口气,她从冰箱里继续往外拿菜。也不知道这位东宫娘娘的嘴刁不刁,会不会为难她。孙洁瑛那位会跳着脚骂人的女人给季沫造成了阴影,她对恶婆婆有些发怵。
她把脑袋探出来,只见电梯门缓缓打开,奕景宸正一面低头看手机,一面走了出来。
“太好了,孙大圣回来了。”她长舒一口气缩回厨房,一脸乖巧温驯地洗菜。
水哗啦啦的声音让外面的说话声有些模糊,她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能听清一句完整的对话。但若关掉水,她又怕听到的话会让她难堪……
有点难捱,磨磨蹭蹭地洗完了菜,又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
樊依回来了!
“妈。”樊依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把包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手指绞着,习惯性地往奕景宸的身后躲。
“去做饭吧,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让季小姐出来休息休息。”尚井惠态度冷漠,只看了她一眼,马上厌恶地转开了头。
“好。”樊依温驯地往厨房里走。
季沫装着没听到,向她打了声招呼,开始切菜。
“我来吧,我出去。”樊依低着头,从她手里接过了菜刀。
“我不想出去。”季沫用手肘碰她一下,小声说:“她太可怕了。”
樊依苦笑了几声,抬眸看她,“她不会为难你的,毕竟景宸还在。”
“谁知道呢。”季沫快步出去,朝奕景宸瞪了瞪,飞快地走向老爷子的身后。她感觉老爷子应该比奕景宸更好使。
“景宸,你在中国这边做得很不错,股东会非常满意。”尚井惠微微一笑,视线从季沫身上收回来,柔声说道:“不过,你婚姻之事,也要抓紧了。我和你爸给你物色了好几位,带了照片和资料过来,你选一选。”
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ipad,戴着钻戒的手指在屏幕上轻划几下,把ipad推到他的面前。
季沫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都是做好的图片,有图有文字。照片上的女孩子都有相同的特点,亚洲面孔,长头发、大眼睛,端庄大方。配文是女孩子的家庭,学历,身高,三围……
“你要最终走上最高的位置,太太就要挑好,不能像你哥哥一样……”她眉头紧了紧,转头看向厨房,冷漠地说:“你也看到了,你哥哥当年有多辛苦。”
奕景宸一手撑在下巴上,手指在照片上快速滑过,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这几个,未免长得太差了,妈还是多找找脸好看的,不然就算晚上关了灯,我也下不了狠心。”
尚井惠拍了拍他的手背,眼角余光瞟向季沫,似笑非笑地说:“得要像季小姐这么漂亮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