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起锐去见段琮时,段琮正躺在牢里睡觉,韩起锐道“你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祁原呢?”
“段兄。”
见到祁原,段琮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明日在城外等着我。”
“看来你是要逃狱。”
祁原瞪了韩起锐一眼,这一切皆是拜他所赐,但韩起锐并不在意他,他达到了他的目的,至于大凉的节度使到底要不要追杀段琮,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段兄,这样会惊动长安,整个大凉都会下令抓你的。”祁原担忧道,语气中充满了歉意,他知道段琮是因为他才落此地步的。
段琮冲祁原挑眉一笑“他们从未放弃过抓我。”
第二日祁原等了一个时辰,并未等到段琮,等来的是乔国兴凯旋,八十人的军队从城门踏过,军队后是一辆马车,风吹起了车帘,他看到了在里面坐着的小玄。
“小玄。”
“阿原。”
祁原追着并不急的马车跳了上去,只见祁玥披着披风斜靠着睡着,她脸上依旧苍白,听见这动静已经醒了。
“阿姐,你怎么样?”祁原红着眼看着祁玥。
“没什么大事。”祁玥淡笑回道。
“阿原,段兄呢?”
段琮冷笑看着云淡风轻的韩起锐,韩起锐道“你不去见祁原,来我这做什么?”
“抓你。”
韩起锐冷笑一声,“抓我作何,你又如何能抓得住我?”
“其一,抓你是因为有人向大人告了密,知道此事非我所做,其二,可不止我一个人。”话落,门外便齐刷刷出现了五名士兵,在其中间,是少将军乔普。
未给韩起锐反应的时间,段琮率先出手,其余五人皆上,听见这动静尹长舟也过了帮住他的长兄,尹长舟武功在江湖中算是高手,但在已是高手的段琮和少将军面前,未免显得逊了些,三番五次被段琮踹至窗前,段琮并不想置他于死地,这事自然是交给乔普在做,他只是协助他们抓住他罢了。
乔普也只是想抓住他们二人而已,但这二人誓死抵抗,气势渐凶,乔普不得不反守为攻,在段琮与另外四名士兵的帮助下,一脚将尹长舟踢出了窗外。
“长舟。”韩起锐高喊一声,要去抓住尹长舟,他半趴在窗户上看尹长舟跌落在地上的尸体,边抵抗着乔普等人。
窗外一行军队走过,他无意中瞥了一眼,见到了一个人,那人想必也是因他的喊声,抬头看了一眼,与他四目相对。
韩起锐愣愣的看着陆景润冲他苦笑,随后被身后的士兵踹了一脚,继续向前走。他不再反抗,目光涣散,任由乔普将他带回了玉门都护府。
韩起锐没有反驳段琮所控诉他的一切,他命尹长舟和老谭假借蓝衣大盗之名行窃,他命老谭杀了黄云后又杀了乞丐,他借百姓之手杀了玉门县令庞平云,他命尹长舟在玉门城外煽动百姓搅弄风云。
从他被抓他只说过一句话,“带我去见陆景润。”
陆景润看着发丝凌乱的韩起锐,心中叹了一口气,那个曾经骄傲的少年,曾经说他会帮着攻破大凉的少年,那个眼里有光的少年,如今成了面如死灰的阶下囚。
“对不起。”
韩起锐红着眼看他,眼里带着恨意“为什么西河王当初不选我,我会武功,我比你聪明,我比你冷静,比你果决,就因为你是嫡出,将你留在身边,我是庶出,将我派到异国他乡,寒苦之地。”
“景玉。”陆景润心疼的看着韩起锐,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自他十六岁母亲过世后,便改名换姓离开了陆家。
“陆景玉死在了你们陆家,我这么多年来靠着自己走到这一步,只想再也不被任何人踩在脚底,却还是输在了你们陆家手里。”韩起锐冷笑着看他“你用行动告诉了西河王,他选错了人。”
当初得知陆景润留下时,韩起锐曾去见过西河王,但西河王只道“景玉啊,你武功高,比景润果决,本王相信你,一定会协助好景润的,等咱们成功那日,玉门就是你的封地。”
他仔细想想西河王的话的确有道理,他留在大昌受命于他人,留在玉门可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他苦心筹谋多年,才建了清水客栈,才打入到玉门县衙。
“景玉,哥哥对不住你。”
韩起锐并不回他,离开了牢房。
陆景润再次见到小玄时,是他被带回大牢的两日后,他一身囚衣,头发脏乱,坐在阴冷的地牢里,看到来者是何人后,露出一丝冷笑。
“陆大哥。”
“若知道你的身份,当初我宁愿失血而死,也不会用你的止血化瘀膏。”陆景润知道这不是小玄的错,但他忍不住的去怪他,为何要将那瓶止血化瘀散给了他,为何会让他跟着自己,为何他会发现他们的秘密,为何他会心慈手软放过他,与其说是他责怪小玄,倒不如说是他责怪自己。
那是他们筹谋了五年的事情,这五年来,他一直以商人的身份奔走于大凉与大昌之间,每一次都提心吊胆,但为了大昌,为了西城王,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们用五年的时间,在从长安到大昌的每一个重要地方都开了客栈,留了自己的人,他们着终有一日不在向大凉纳贡,终有一日能让大凉臣服,他们小心翼翼,但却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陆景润留下了几行清泪,这泪水中,有自责,有不甘,有绝望,有愧疚。
小玄将热饭递进了牢里,温柔劝道“陆大哥,这里有热饭,你吃些吧。”
看着陆景润这样子,他也很心疼,他本是来谢过陆景润当日不杀之恩的,但看他这样子,他是怨恨他自己,也在怨恨他,小玄不想告诉他,那日其实他什么都未听见,真的只是打开窗透了口气而已。
“鞠集...”陆景润开始哽咽了,鞠集跟了他十年,他一直将他当成景玉,却又亲手杀了景玉。
“他...被我葬在了桂花村。”
陆景润的眼泪无声的流下,近年关,他竟然未能带鞠集回家,而是让他死在了异国他乡。
“陆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求父亲,带你回大凉。”小玄情真意切,但陆景润并不回他,只是看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小玄去求周严凝放过陆景润,但一口被他回绝了。
周严凝严厉道“他是昌王第三子西城王的外甥,此举必然是受西城王的指使,此事事关两国,放他回去后患无穷,小玄,爹明白你重情重义,这是好事,但国事之前,不可动私情,你身后是千万凉人,不是你一人。”
“爹,不是放他回大昌,是带他回大凉,将他藏起来。”
“那也不可,此事别说我不会同意,就算我会同意,乔大人也不会同意,乔大人已打算将他押至长安,听候圣上发落。”
小玄心里有些急,“乔大人乃玉门节度使,统领一州,若他同意暗暗放了陆大哥,圣上也不会说些什么。”
“政治并非你想的那么容易,圣上若真能任用贤臣,爹也不会在这里了。”周严凝语重心长道,“爹不愿你步入官场,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