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客栈内,来来往往的挑泔水的人走过,这里是不夜城内最好的客栈,商客络绎不绝,不止前厅里忙个不停,就连后院都是人来人往,客栈内请了数十个老汉,在这快日落的时候往外挑泔水。
挑泔水要走后院,必要经过牲畜棚子,泔水的馊臭味,畜棚的屎尿味,无不熏染着来往的人,一般这种时刻,都是加快了脚步,匆匆而过,不想有半分耽搁。
“嘿,你在那磨蹭什么呢?”客栈内厨子出来上茅厕,便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弱男子在一群骆驼前徘徊,他心里一阵怒气,臭老汉竟敢在这偷懒。“赶紧把泔水倒了去。”
瘦弱男子点点头,走到两桶泔水前,稍微费力的扛起了泔水,颤颤悠悠的往外走。
祁玥坐在窗前,时不时的抬头望望天,看这变化万千的天空,看一片片云飘过弯月,她不敢睡,担忧陆景润他们夜里有什么动作。
与她同样未睡的,是陆景润。
陆景润站在窗前,在等着他回来,三个时辰后,他等的人回来了。
“大人,都办好了。”
陆景润点点头道,“回去睡吧。”
“是。”
陆景润推开窗,看了眼暗黑的夜,心中一阵惆怅,他当初不该心慈手软,不然也不会惹得今日这么多的事端。
祁玥看见陆景润即刻躲了起来,尽管这样的夜色他未必会看见她,但小心行事为妙。
夜在人们的沉睡中过去了,太阳一点点升起,城中逐渐热闹了起来。
祁玥洗了把脸,褪去了一身的困倦。看着对面的夕阳客栈逐渐热闹起来,有来吃早饭的,有吃了早饭准备出发的,还有惊慌失措的掌柜的。
祁玥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嘴角不禁上扬。
“大人,骆驼死了。”鞠集看着陆景润道,他也是方才听楼下掌柜的所言,今早有商客去后院牵了骆驼准备出发,进了后院便发现十几只骆驼全都躺在地。
陆景润听后一惊,连连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应是有人投毒。”
陆景润和鞠集下了楼,去了后院。几个商客在那问责掌柜的,安如山也在其中,掌柜的一脸愁容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早就全都死了。”
“昨夜最后见到骆驼的人是谁?”陆景润问道。
“是我。”穿布衣的店小二怯懦道,不等他人问他率先解释道“不是我做的,昨夜戌时我来给他们添水,它们还活着呢。”
“说不准是谁昨夜半夜偷偷来下了药。”掌柜轻声维护道自家的小跑堂。
“不可能。”其中一个商客坚定否决道“昨夜我们在隔壁的棚子守夜,若有人来怎么会听不见动静,分明就是你下的毒,走,跟我去见官。”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为何要毒死他们啊,不是我啊。”
“昨日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吗?”
夕阳客栈的人想了片刻,最终一个厨子道“的确是有一个挑泔水的老汉,在骆驼旁边一直转悠,我以为他是偷懒,就将他赶走了。”
“老汉?”
被陆景润一问,厨子怔住了,他并未看清他的脸,也未听见他讲话,只是依自己的习惯而认知挑水的人必定是老汉,仔细一想倒也奇怪,常来他这挑水的人,哪怕是蓬头垢面,也从未有披头散发的,散着头发容易掉进泔水里,且看他瘦弱不堪,连挑着两桶泔水都有些摇晃,的确不像是平日里挑泔水的老汉,这么一想,他倒也不知昨日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了。
见厨子的神情,陆景润便知昨日那人必是祁玥,对货物严格看管,却没想到她能在骆驼上动了手脚,选在人多众杂的时候动手,倒是聪明之举,看来对她果然不容小觑。
看了一眼被拽走的店小二,陆景润道“此事不是他做的,放了他吧。”
“你又是谁,不是他做的是你吗?”话落,鞠集的剑就已在他的肩上了,他只好讪讪闭了嘴。
骆驼死了,只好去其他的地方找来拉货的牲畜,不然难以赶路。安如山忙着去找骆驼,鞠集跟着陆景润去了县衙。
起初城主冷眼相待,几名贱商他并不放在眼里,直到看见了陆景润的玉牌,他才由傲转卑道“是,是,按大人吩咐的办。”
被门外的声响吵醒时,祁玥只睡了半个时辰,她握紧手中的剑,警觉的扒开门缝向外看了一眼,是不夜城兵,还未反应的过来他们是做什么的,两个官兵就已站到她面前了。
“看见过这个人没?”
祁玥仅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到了画像上的自己,画上的她还穿着大凉服饰。
“看见了记得报官。”
祁玥点点头,即便她不问这人犯了什么事也明白这一定是陆景润所为,他竟能短短半个时辰内动用的了官府的人。
“方才那人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好像是有点。”
二人拿起画像一看,那双寒气逼人的眼正是他们要抓的人,即刻返回房间踹门一看,屋内无半点影子,那人早就破窗而逃了。
客栈后是安静的狭长巷子,往前走到了一个巷口,拐角便是热闹的主街,这也是出了这里的唯一出路。
祁玥从巷口快速走过,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喊声“站住。”
她回头看了眼官兵与自己的距离,相差还有半里,回过头的瞬间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抬眼一看,是鞠集。
祁玥一肘推开鞠集,反身向官兵的方向跑去,那两名官兵并未想到祁玥反身而来,先是一愣,接着用弯刀拦住了祁玥,祁玥仰天半蹲从二人的剑下滑过,逃开了。
鞠集穷追不舍,他轻功并不弱于祁玥,与她仅仅相隔几丈远,二人在不夜城中东飞西窜,扰的不夜城一阵混乱,并未走多久,便又有六七名武功高强的人追着祁玥而来。
祁玥见势不妙,若往人少的地方去,必然是死路一条,不如往人多的地方钻,故钻进了烟花柳巷之地。
屋内的姑娘们见了这阵势吓得四处窜逃,各自躲进了屋内。鞠集与其余几人分头行动,他独自上了二楼,问道在走廊间吓得说不出话的姑娘“刚才那人呢?”
姑娘摇了摇头,她年纪尚小,哪里见过这场面。
鞠集一间一间搜起来,这时府衙的官兵也赶过来了,为首的一声喝令“窝藏罪犯是死罪,谁见了她将她交出来。”
房内的姑娘看着祁玥面色惊慌,再听见楼下的叫声,吓得快要哭了出来。祁玥轻声劝慰道“别怕,他们抓不住我的,若问到你,你就实话实说。”
姑娘点点头,不知为何,听了祁玥的话她的恐惧消了几分。
“后面的河水结的有多深?”
姑娘摇摇头。
“能走人吗?”
姑娘摇摇头,弱声回道“这条河水流很急,结的冰薄,前几日有几个孩子偷偷去上面玩耍,掉进去淹死了。”
“几个?”
“四个。”
祁玥点点头,温柔道“多谢。”随即从二楼飞身而下,过了一条窄路后到了河面上,姑娘吓得惊呼一声,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外面搜查的人听见了。
最先进来的是鞠集,看到姑娘望着窗外发呆,他连忙走了过去,只见祁玥已经到了河中心,鞠集也飞身而下,追了过去。
与他一同飞下的还有另外几人,他们看了一眼这冻了的河冰,薄薄得一层,只能通一人,鞠集道“你们去对岸拦住她。”
看着鞠集离自己越来越近祁玥嘴角微微上扬,她刻意走的缓慢,待他靠近自己时,从腰间拿出几个流星镖,轻轻一掷,流星镖便以极快的速度向鞠集飞去,鞠集左右一躲,不自觉用了些力气,只听咔嚓一声,冰面开裂,鞠集落了下去。
祁玥绕着开裂的河洞快速滑过,原路逃了。
楼上的姑娘看着这场景,心中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