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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他的人生

我在一家医院中醒来。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围在我周围的人,是谁?他们有的哭着,有的笑着,有的叫喊着,更有一个小不点,将我紧紧抱住,嘴里还一直喊着,爸爸。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被称为家人。

在医院康复的这段日子,他们与我讲述了曾经的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又重新活过了一次,活在了别人的口中。这个人,是我。一副毫无杀伤力的面容,虽说有些憔悴,完全称不上好看,却是那种一见到便会安然接受的相貌。眼前的人,是一位温柔的父亲,称职的丈夫,孝顺的儿子,先后来看望的同事,亲友更是奠定了这个人,所谓好人的形象,事事顺着他人,件件为他人着想,堪称道德模范的典型。

出院的第一天。我回到了我的家。我的女儿牵着我的手,蹦蹦跳跳的带我参观了这个家,两室一厅的小家,却在这两人的守护下显得异常温馨。回家的第一晚,我和我的她安静的躺在床上,中间隔的很大,房间也是令人讨厌的变的格外宽敞。我是她的老公,是这个家的主人,我在怕什么?生疏?还是已经不复存在于自己大脑中的曾经?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什么别的男人,我依旧是我,只想做回之前的自己。于是乎,我慢慢的靠近她,伸出手,将她揽入我的怀中。我贴向她的耳边,温柔地说了一句:“没事了,我回来了。”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抱住了我,哭的很痛快。那一晚,我们又缠绵在了一起,紧紧相拥,做回了彼此的爱人。

第二天一早,她便早早起床整理行头,送孩子上学,而后继续上班。床边的椅子上,整齐摆放着我的衣物,接下来在家休养的一个月,我该如何度过。起床简单的梳洗,却看着桌上准备好的丰盛早餐,毫无食欲。我拿起手机刷着时下的新闻,又把自己手机的通讯录看了一遍又一遍。正当我为这无聊的早晨苦恼时,一通电话竟刚好打了进来。

“喂?是齐哥吗?哎呦,真的是好久不见!最近好吗,听说你出院了?你好好修养,公司的事不用操心,这有我们呢。”

“昂,很好,很快就能回去了。”

齐哥,如此的称呼真是让我不知如何接下这话茬,周齐这个名字即便到了现在也是非常的陌生,只能简短的迎合着。曾经的我在毕业之后便顺势进入了一家对口的活动策划公司工作,五年后与同窗好友成为了合伙人。期间的各类活动中,我遇到了我的爱人,我们一起迎接了属于我们新生命的诞生。换句话说,就在我那晚晕倒在工作台上之前,一切都很顺利。过度加班熬夜的疲劳最终导致了脑出血的致命后果,拿到病危通知书的那一刻,我的家人一度濒临崩溃。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这个医学上早已判断为死亡的人,在下一秒竟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心跳。现在的我更是一场上天的馈赠,我会对自己好,对她好,对我们的女儿好,起死回生,天底下大概没有比我更幸运了吧。中午,我的母亲给我送来了滋补的鸡汤,汤盖打开的那一刻应该是无比诱人的,可我却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我以为是我在医院待久了,连鸡汤都成了消毒水的味道。

母亲热情的给我盛了碗鸡汤,我假装抿了一口,尽量不让自己有过多奇怪的表现让他们怀疑,母亲却似乎是一眼看出了端倪。

“怎么了?汤不好喝吗?”

“不不不,不是,就是在医院待久了,胃口不太好。”

“我就说嘛,在医院葡萄糖和流食吃多了,你这胃还不一定能缓回来,晚上还是先喝点粥吧。”

母亲说着便收拾起了桌上的鸡汤,连同一点都没动过的早餐一起,尽数处理了。明明很失落,走的时候却还反复叮嘱着我要好好休息。

时间一晃又是到了晚上,我的女儿蹦蹦跳跳的,拉着她母亲的手回到了这个温馨的小窝,我的妻子麻利的准备晚饭,我却依然没有什么食欲,我抱歉的说道。

“不好意思啊,你白天已经很辛苦了,晚上还做了这么多的菜。”

“还是没食欲?”我的妻子看了眼我碗里的粥说道。“这不是我一直以来每天做的事吗?你这是怎么了,没关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弄,听妈说你早饭和午饭都没动,这样下去怎么行。”

“没事,我不饿。”

就这样我坚持了三天,接下去的日子,我开始假装自己每顿还是能吃点的,只是这消毒水的味道实在是太浓,为了不让他们察觉,每次饭后,我都会去卫生间,把吃过的东西全部从喉咙里扣出来,每到那一刻,我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轻盈之感,也许我的味蕾是真的在自我修复的某一刻出现了问题,或者是我的胃,成了铁,丝毫感觉不到饥饿。

就这样我过了无欲无求的一个月,公司给我举办了回归宴,宴会上他们各个喝的东倒西歪,不断地有人醉醺醺的抓着我,与我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兄弟情。回到公司入职也算顺利,在他们帮助下,我一点点捡起从前的东西,很好的适应着,却总觉得这日复一日并不是应该有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也许早已不是之前的那个自己,可又在某个时间,这一切的操作都是那么熟悉,下意识的一些反应,也是一种曾经存在过的表现。比如我想写字的时候,能顺手打开右侧的抽屉,里面确实躺着一直笔;带着女儿逛超市的时候,也能直接走到薯片那一栏,准确的拿下女儿爱吃的口味。每每经历这些,我又觉得只是自己的无端揣测。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与我的妻子提出了离婚。

办完离婚手续的那天,我在外面漫无目的的流浪了很久,不管是出于责任或者是对于妻子女儿的愧疚,我把公司的股份与那个小家留给了她们,公司近几年的收益直线上升,如果没有意外,她们在没有我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幸福。不过唯一的要求,便是每月按照一定的数额给我的父母汇去赡养费,假装自己还在样子。我的妻子很不理解,在多次挽回无果之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告诉她,我将离开一段时间,她问我是多久,我便只回了她一句。

“不要等我了,你现在已经有权利,随时开始属于你自己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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