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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五帖:黑白无常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一)

纪采薇的意识就像是突然间陷入虚无,像是刹那间被谁一拳打得粉碎,又不知什么时候被重新凝聚拢回一体,让她重新有了审视和思考的能力。她意识回转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点儿奇异的现象-------为什么自己变得毫无重量,轻飘飘像个大壁虎似的,背靠着天花板悬浮着。那感觉,就好像漂浮在海面上一样不踏实。

是在做梦吗?她努力地判断着回忆着。哦,对了,想起来了!被摔下了马,被炸了个七荤八素就晕过去了。等一下,下面躺着的那个鼻青脸肿,头上和腿上都包着绷带,插着各种管子的人怎么这么眼熟?纪采薇用力端详着,惊愕地发现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果然就是她自己。怎么回事儿?难道我挂了吗?不会不会,如果真的挂了,那些仪器和管子就会撤掉拔掉。

灵魂出窍?影视剧里这桥段早已用滥了。纪采薇对这个烂梗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哼,就没有别的花招了吗?害得她还以为自己是穿越了呢,一个更烂的梗。她的灵魂也不肯安分,仍在吐槽着这毫无创意的老天爷,她现在这个状态,一点儿都没能超越人类烂俗的想象力。这个梗虽然够老,可对她而言毕竟是意想不到的经历。怎么会轮到她啊?买六合彩怎么不见选中她啊?

现在这个样子,灵魂游荡,躯体受伤,也不知道毁容没有,残疾没有,有什么严重的后遗症没有。本来就不好看,如果再毁了容,叫她将来怎么办啊?本来就没什么钱,万一再断手断脚或者变成痴呆,那还真不如现在就彻底死过去。想想这几种可能性,纪采薇欲哭无泪。这一次是真的无泪,一个连躯壳都没有的魂魄,怎么能产生泪水呢?

她尝试着前后左右地移动了一下,虽然自己像个气球一样没有分量,但她集中一下念力,还是可以动一动的。她练习了好多次,终于有点掌握了无体漂移这门技术。总要意念先动,专注确信,才能让自己到达想到的位置。有点像------像滑冰吧,越是胆怯,越是不自信,越是会原地摔跤寸步难行。除此之外,她也找不到更恰当的比喻了。

既然可以漂移,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如果魂魄回去了,身体自然也就能醒了。否则一直飘在这里不死不活的,岂不成了活死人?她专注意念,闭上眼,对准自己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用尽全力向下一扑。

弹回来了?!怎么弹回来了?!明明都好像已经扑进肩膀了呀?她再试,还是不行,还是刚一接触到身体就迅速弹出去,就像那身体已经背叛了自己,不认自己这个主人了一样。纪采薇觉得丧气透了,难道就这么漂着了?还是说自己的念力不够强大?漂移的角度不够精准?怎么才能回到身体里呢?

她在天花板上一圈一圈地转着,像条不怎么美的鱼。无聊中向窗外看了看,竟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施瑞德站在监护室的观察窗外面,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她的那个身体。混蛋,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弄到这样的地步。纪采薇怒意一起,魂魄呼地一下瞬间整个贴在了玻璃窗上,头下脚上,像足了一个冤死的厉鬼,用着虚空的手狠狠拍打着窗子,怒目圆睁地看着施瑞德大喊着:“王八蛋!假好心!这下你高兴了吧?都是你害得!你还来看屁呀?喂!喂------!”明知道他根本看不见听不见,纪采薇还是要骂他,最起码这样能让自己痛快一些。虽然这件事也不全是他的错,但此刻除了能怪罪他,纪采薇又能怪罪谁呢?

窗外的施瑞德似乎受到一丝触动,微微扭转了头。纪采薇顺着他的视线向斜上方看去,原来是自己的好姐妹小call。也对。除了她,还能有谁愿意飞来内地照顾她呢?她们纪家,似乎是一代比一代人丁衰败,到了她这一辈,竟然就已经是只剩下她孑然一身了。看着施瑞德和小call似乎说得还挺投缘的样子,纪采薇有些诧异。他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像自己跟他俩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样。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是不是施瑞德看小call可爱单纯,想要骗她啊?

此刻半人半鬼的纪采薇仍是放心不下,用力向外一冲,居然直接穿透了玻璃,飘在施瑞德和小call中间。正巧这时是施瑞德想要吸烟,邀小call出去聊聊的当口,纪采薇明知自己使不上力,还是固执地扑附在小call随身背着的那个小包上,跟着两人一起出了病房楼。

外面的阳光太灼热,像是要烤化了她。纪采薇受不住这种烧灼,一用力,居然整个魂魄都挤进了小call的小包包里。倒是不用买房了呢-------她也没想到此刻自己还有闲心自嘲。台北的房子那么贵,租房已经很吃力了,买房,只能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了。好在下辈子也许离她也不远了,她再次自嘲着。

可接下去,她支着耳朵静下心来听着两人的交谈,竟发觉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施瑞德。转性子了?良心发现了?后来,她体察到施瑞德的态度里,其实对她和小call有一种怜悯和刻意照顾的意思。虽然这让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伤自尊的感觉,但是也不可否认,施瑞德不算一个坏人。骨子里,还很有可能是个好人。尤其是对小call的态度,他已经尽量用一种最温柔最不伤人的方式,给了她一份工作。她也不再怀疑施瑞德是在把小call这个傻妹了,真要是对她有不轨的心思,他也不会让她待在医院里只负责看护自己,更不会每个月只给她略微高那么一点的薪资。纪采薇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看到施瑞德能放下身段这样处理自己的这个事故,还是很出乎她的意料的,突然间觉得他也并非是不可原谅的。

就当他是良心发现吧。之前他对自己的那种态度,就当是八字不合吧。现在这种情形,自己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都还很难说。但如果这件事能让小call一家过得稍微好一些,总算是有一点点值得替她们庆幸的地方。

施瑞德走了,小call小心地往小包包的夹层口袋里,放进一张带着淡淡香水味的名片。那是纪采薇熟悉的L牌的“浩瀚”香水味,名片上印着的,也是她熟知的电话号码。

“采薇姐,快点醒过来呀,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呢!你老板,哦------现在也是我的老板了,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坏哦。你快点康复吧,就算到时你还想骂他,我也陪着你好不好?”小call隔着观察窗自言自语着,却看不到纪采薇就站在她身旁,头倚着玻璃无奈地摇头叹气。

“要是可以,你以为我愿意就那样躺着呀?只是我想尽了办法,试了又试,都做不到回魂。等着吧,如果哪天我醒了,一定告诉你这一段经历。你平时就喜欢看这些神神鬼鬼的节目,等我醒来告诉你,看你怕不怕。”

纪采薇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正常人都只当她是空气。可她除了这样,简直无聊到要发疯。就在这时,远远地看到走廊尽头走过来两个人。医院里到处都是人,都是忙忙碌碌走来走去。可这两个人实在太特别,实在让人没办法忽视。两个人几乎一样高,一样瘦,一样西装笔挺,只是一身白和一身黑的区别。渐渐走近之后,纪采薇发觉这两个人还不一样的帅。这哪里还是医院走廊啊,这是哪场大秀上走下来的男模主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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