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头擦干了眼泪,把插在地上的剑拔了起来,重新用白布绑好。
姜老头缠绕白布的手法十分熟练,一圈接着一圈,没有一点的卡顿。这套动作他就像是每天都在做的一样。
突然,白于野想起了他和白云江说的话。
‘这是我那帮兄弟的剑。’
白于野一把抓住了姜老头已经缠好了的剑,问:“你们在投降后是不是还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你被迫从京都来到这宁安县,连自己兄弟的剑都可以卖掉的事?”
手中的剑,抖动了起来。
再次看向姜老头的脸庞时,他的面目皆被惊恐占据。
白于野这才发现,自己是踏入了别人心中的禁忌之地。
“对不起。”他道歉道,“我问了不该问的东西。”
那样的表情姜老头持续了很久,才缓缓的张开了嘴,“其实我想卖剑,有一方面是有想遗忘那些事情的缘故。”
“如果我连说都不敢说,谈何遗忘?”剑的抖动,停了下来。“当年我们投降之后,各路王侯的争斗还未结束。他们都想坐上那把椅子。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让人于人之间充满了隔阂。每一个人都提防着自己的朋友,老师,学生,甚至是家人。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成为敌人削弱我方权利的筹码。”
“祸从口出,在那个时候,是最好不过的形容词了。和我同队的兄弟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在王族权利的争斗上丢了性命。”姜老头抬起了右手,手腕上的伤疤就像一个记号,刻在了他心里。“为了逃离那个地方,我叫人割断了我的手筋,好让我因伤提前退伍。可怜我那些兄弟,还未来得及娶妻,就死在京都的围墙里了。我只能拿回他们的剑,做个念想了。”
他自嘲似的笑笑,“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姜老头吗?因为我害怕和人交往,胆小的就和一个老头一样。”
“可即使你和你那些兄弟一起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烛火在摇曳,“如果你认为自己的生命应该用在保护别人上,那为什么不去保护那些还有保护价值的人?叛乱已经开始,楚牧河的死亡,注定成结局。”
“你这是大逆不道!”
姜老头想要嘶吼,门口处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白于野歪了歪头,“朋友?”
姜老头也是一脸的狐疑,“我在宁安县没有朋友。”
难道是和我们一样的买剑者?
白于野朝着门口走去,学着姜老头询问:“哪儿位?”
门后无人应答。
白于野试着再次问答,这一次,大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有人把门一脚踢开。
白于野摔倒在了地上,看着那踢门的家伙。
他是傍晚那个碰瓷的小贩。小贩的身后,还跟了一伙人。
“你想干嘛?”白于野压低了声调,尽量不显露太多的害怕。“苦头没吃够?”
小贩进屋啐了一口,叫嚣道:“你个小屁孩别给我装大爷,你们在我地盘惹了事,就得付出代价。”
说着,小贩上前了一步,一脚踹向了白于野的肚子。
白于野被踹的在地上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在撞到墙后才停了下来。胃部开始翻腾了起来,白于野想喊痛,可喉咙里仿佛有东西卡住了。他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里面掺着红色的血。
姜老头听到了外面的声响,跑了出来。结果就看到了门口来势汹汹的黑帮团体,和倒在了地上的男孩。
不仅擅闯私宅,还伤了我本该保护的人!?
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在没有灯光的漆黑中,小贩只听到了姜老头腐朽一般的声音,没有看到他的长相,以为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
“怎么,老头,你也嫌自己命太长,来找死?”
一把匕首,出现在了小贩的手里。
小贩高举起了匕首,马上就要刺入姜老头的头颅,可他,却仿佛没有看见,口中依然喃喃着:“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一道光影闪过,小贩举着匕首的手臂,掉落在了地上……
鲜血喷涌而出,小贩这才注意到,那个老头的左手上,竟然还握着一把剑。
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无暇顾及姜老头,手臂处的疼痛,几乎淹没了他全部的意识。
他大叫着,想拿回自己的断臂,结果,姜老头一剑刺进他的背部,了解了他。
屋外的黑帮,被这一场面惊到了。
这个老头是谁?他们所有人,都不记得在宁安县里,有这么一个狠厉的老头。
姜老头提着剑,挡在了黑帮和白于野的中间。“你们得为自己所犯下的孽赎罪。”
脚步骤响,姜老头的剑,再次闪起了银光。
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哪有人会想着一个人单挑十多个黑帮的?
他们手中的刀剑出了鞘,即使内心再惊讶不定,也不能任由一个老头对他们肆意妄为。
不过,在他们之前,一个手拿狼牙棒的男人,先和姜老头碰了面。
男人挥出狼牙棒,巨大的力量连空气都发出了惧怕的声音。
姜老头没有硬接这一棍,而是在狼牙棒打到自己前,依靠转身这一动作,停住了自己的身体。
狼牙棒擦着姜老头的衣服,甩了过去。
而姜老头在转身之后,剑势不减,朝着男人的胸膛砍去。
正当姜老头自以为能成功砍到的时候,男人手中的狼牙棒借着惯性,升到了他的头顶,画出了一个圆形,再次朝着姜老头挥了回去。
剑于狼牙棒,率先交锋。
剑卡在了狼牙棒上的利齿上,没有让它再进一步。
两人皆面面相觑。
姜老头惊叹于男人力量的把控上,男人则惊叹于姜老头反应的迅速上。如果他不及时改变剑的轨迹,自己的狼牙棒肯定会早于他的剑,把这个老头锤成肉泥。
“早听说宁安县县令,许虎是个武道三阶的武者,今日一试,似乎不止如此呀。”姜老头的额头渗出了几点汗水,狼牙棒上的重量还是比他想的大了许多。
许虎同样流下了几滴汗水,他感觉自己手中的狼牙棒,隐隐之间有了往自己方向平移的痕迹。在继续下去,被弹飞的就是自己的武器了。
借着姜老头说话的空当,许虎收回了攻势往后撤了几步,和姜老头拉开至安全距离。
他看了眼狼牙棒,上面镶嵌的猛兽利齿,已然被方才巨大的冲击折断了几根。
“我还想问你,你是谁?”许虎甩了几下狼牙棒,“我听手下说县城来了个武者,但好像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