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树枝,在雨中穿行。它像一支箭,划开了四周沉寂的空气。
男人的脚步向后撤了半步,躲开了那根看似软弱无力,实则足以入木三分的小树枝。
他朝着树枝飞来的方向看了去,看到一个身穿粗麻衣物的男人,正往自己走来。他手握细枝,好似利剑在手,雨水在他的四周落下,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透明薄膜施展在他的身边。
看到来人,白于野下意识地惊呼:“白云江!”
……
……
白云江的情绪,全部集中在了他的眼神中。漆黑的色彩在他的眼里弥漫,那名落水者的身影,就像被墨水淹没了一样。
他不想多问什么,因为场上的一切,都是答案。
一个眨眼,仅仅一个眨眼。白云江的身体,就如脱弦之箭,弹射飞出。
白于野没有预料到白云江的行动会这么快,那个男人,更是如此。
等他反应过来,白云江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对方用出了一记甩腿,男人则用胳膊去挡。那一刻,男人感觉自己的胳膊简直就和树枝一样脆弱。他听到了手臂断裂的声音,感受到了悬空带来的失重感——他正往海边坠落。
男人不是没战败过,可他未曾败得这么彻底!也许,对方都没把这当成一场战斗!
海水从男人的耳朵,嘴巴,鼻子渗透了进去。咸湿的味道呛的他难受,他想起来,却发觉手臂已经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绝望,就和海水一样淹没了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实力碾压呀。
他放松了身体,口中吐出的,只有一串串的水泡。
不过,白云江似乎并没有让男人淹死的意思。他抓起了男人,把他扔回了沙滩。和男人一起落地的,还有原先在空中就失手了的柴刀。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柴刀的刀背上,男人怔了怔,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可当他的目光对上白云江时,他又恍然大悟。
那毫无感情的眼神和扔刀而来的动作似乎是在羞辱自己,他根本瞧不起我,无论我手里拿着什么,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只蝼蚁!
男人咬了咬牙,拖动着断裂的手臂,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试图拿起那把柴刀。可拿起它又有什么用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最后,男人还是用嘴,叼住了那把刀。
他嗯呜着,甩着像木偶一样的手臂,奋力地挥出一刀。
空气,被扯开了。
白云江看不到,但他听到了剑气撕裂呼啸的声音。
原本只是想单纯的羞辱以示报复,但他还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能用牙齿咬住柴刀劈出一道剑气。虽说这剑气在白云江面前还是羸弱了些。
剑气袭来,白云江并没有躲闪,而是提起木枝,反劈回去了一道剑气送给他。
相对于男人使出的剑气,白云江用木枝挥出来的剑气在效果与气势上则更加的磅礴。
它所掠过之处雨水挥发,沙土飞溅。男人发出的剑气,在它的面前,就只是一张白纸,很快便被撕裂殆尽。
一阵风啸,犹如唢呐之音。
白于野看着月牙状的水雾从男人的胸口穿过,然后他便倒地不起,再也站不起来。白云江手中的树枝,也因为经受不住他如此强大的真气灌注,变成了粉末。
可能那个男人到临死之际都不会明白,为什么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渔村,竟会藏着如此强悍的人。如果他早能发现,想必今晚的惨剧,也不会发生。
……
……
第二天,天空阴沉的就像时刻要掉下来。白于野睡到很晚才起了床。
当他洗了把脸,呼喊白云江的名字时,才发现此时的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灶台上有几个还算热乎的馒头,在吃了它全当午饭后,村子中央那冉冉升起的黑烟,吸引了他的注意。
没有多想,穿上蓑衣,白于野就朝着黑烟升起的地方,跑了过去。
在那儿,白于野看见全村所有的成年人,都集中在那儿,围着一个火堆,哀伤着。男孩走了过去,在看到火堆上尸体的模样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的火葬,没有小孩子过来的原因了。
因为尸体的模样,着实太过惊悚。
尸体有两具,一具是村长的,另一具是王全德的。
村长的尸体上,满是血迹,他的肚子,被人开了一个洞,脸部也已经被昨晚的火烧的面目全非。而王全德的尸体,伤口只有一个,那就是脑袋上那一刀。柴刀劈出来的伤口有手指一样大小,从那个伤口看去,还能看到脑袋里粉嫩的大脑。
他们身下的木柴发出了劈了啪啦的声音,好似火焰的哭嚎。
黑烟之中,肉体烧焦的气味混杂在里面。一闻到这,原本就只是强压胃部翻滚的男孩,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恶心,呕吐了出来。
感觉来的很突然,白于野还在人群中时就已经压抑不住了。面对小孩子的呕吐物,村民们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安慰似的在他背上拍打了几下。
“死者为两名,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呢?”白云江发现了男孩,便走来接过了村民们的照料,用手在白于野的背上揉了揉,同时往里面传输进了一丝真气,边说:“昨晚,你很勇敢。但你应该跑的。”
真气入体,白于野呕吐的感觉才有了消停。他擦掉了嘴角的污秽,说:“我跑了,瑾儿怎么办?”
“那个男人对瑾儿没有杀心,你应该看得出来。”白云江的语气很平和,就像是在解释一道数学题目一样。“现在的你,能力还不足于保护瑾儿。你上了,最多就是多了一具躺在火堆上的尸体。”
白于野小声地反驳了句:“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不,”白云江一口否定,“你只是在逞英雄。你知道我会来,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我来晚了,你就死了。”他还特地在死字上,下了重音。
听到这,即使是一向成熟的白于野,也陷入了沉默。白云江的话,一直在他的心中旋转。没有实力的小孩,在恶人面前,只能低着头,逃跑吗?即使是舍弃自己最亲的朋友也要逃跑吗?
他自问自己,十二年的学习,只是为了将来能跑的更快一点,然后跟某个飞人一较高下?
开什么玩笑,这里没有飞人,更没有奥运会!
“我忍受你十二年的锻炼,不仅仅是为了逃跑的。”白于野抬头对着白云江的视线,想起了晚上对着陈瑾儿的那句约定。“如果我还不够强,那请你让我变得更强。我不求能和你一样,只求我能凭自己的实力,保护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听到白于野的前半段话,白云江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忍受十二年,这句话让白云江心里确实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人确实会忍耐,可忍耐都是基于强迫之下。我从未给他施加过压力,所有的训练他都是自主坚持的。但一个孩子,真的能这么自控吗?对此,白云江并没有去多想,在男孩说出对实力的渴望时,他就已经笑了出来:
“我会带你变得更强,但是,我们得离开这个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