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伊卡特来说,眼下的生活才算是真正开始了,孤儿院大火的那一晚,是他告别过去的时刻。那一晚之后,他作为人类所具有的一切社会性质,都随着大火烟消云散。他失去的记忆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的人生已被彻底改变,人类社会里再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今天我们看什么电影好呢~”芬丽丝坐在沙发里小声哼着歌,兴致盎然地用遥控器在电视上挑选电影。一旁的爱丽丝则平静不语,只是坐在那将刚买回来的爆米花放进嘴里,旁观芬丽丝挑选电影。爱丽丝坐的位置周围放了好几大桶新鲜出锅的爆米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伊卡特坐在沙发的另一旁,闻着爆米花的香味,却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敢多说一句话。
今天是他从地下室放出来的第三天,看着屋内的摆设还是略感好奇。他暴走的那天之后,姐妹俩对他又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放置观察,最后确认没有安全威胁才把他从昏暗潮湿的地下室释放出来,准确点说只是将他的镣铐解开,让他的活动范围更大了一点而已,他脖子上的项圈因为芬丽丝“安全起见”的理由,所以严禁摘下来。伊卡特也清楚自己失控后的破坏力,对于芬丽丝的安排他只好欣然接受。
在“笼子”呆久了,被放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伊卡特全面清洗一下身子,然后又找了几件干净衣服换上。少女爱干净的性格让“严禁使用浴缸”成为芬丽丝和爱丽丝一再强调的事情,不过有淋浴用就不错了,伊卡特作为在孤儿院住过(虽然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的孩子,适应力还是有的。伊卡特在洗澡的时候第一次从镜子中看到新生后的自己。已经转化为血族的他浑身惨白,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唯一有颜色的就是他那双血红的虹膜,此时失去光泽显得有些暗淡。
不光浴室用的憋屈,衣服也不是男款的,爱丽丝有几件不穿的中性风格的衣服,还好伊卡特觉得,用这样的衣服凑活一下,不然要让他穿上女装的话,他宁愿一头撞死在墙上。所以,不管芬丽丝多么想让伊卡特穿女装得逞,他都拼死守护自己最后唯一的一点尊严,一点可怜的尊严。
看了两天的电影,伊卡特还是没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原本芬丽丝信誓旦旦地说是看纪录片,结果一打开电视,马上就转成了言情和科幻。伊卡特欲言又止,想询问一下为什么不让他了解,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寄人篱下的处境,决定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给。”芬丽丝直接扔过来一个红红的东西,吓了正在出神的伊卡特一跳。
“啊,谢谢,话说……”原来只是一个苹果,伊卡特拿起苹果,向芬丽丝问道:“芬丽丝,你不是说血族不需要吃饭的吗,怎么你们也随便吃着东西,另外,这里竟然还有网络吗?还有……”
伊卡特话多了起来,压在心中的疑问刚准备一股脑地倒出来,却被芬丽丝硬生生地打断了。
“血族虽然不用吃饭,靠饮血就能活下去,但是我们吃东西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是这些食物很好吃而已”。说着芬丽丝从爱丽丝身边抢过来两桶爆米花,无视了爱丽丝从她背后投射来的幽怨视线,递给伊卡特一桶,同时也拿起几颗放到嘴里边吃边说道:“来,尝尝吧,很香的哦。”
伊卡特接过爆米花,尝试性地放进嘴里尝了一颗,原本活着的时候平常的行为,在转化为血族之后反而觉得有些别扭,好在爆米花的味道和印象中没有区别。“嗯,是挺好吃的。”“对吧~”芬丽丝开心地笑了,又继续解释道:“还有你说的网络,拜托,我们也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好吗,又不是什么远离世俗隐居在深山老林里的怪物。再说,人类发明的这些科技都挺方便的,为什么不用呢,要接轨的嘛弟弟。”芬丽丝抛给伊卡特一个“你懂得”眼神。
“哈……”既然芬丽丝都这样说了,伊卡特也没有什么办法去追究。这几天接触下来,伊卡特感觉芬丽丝的性格活泼中带着一些老练,应该是一个头脑精明的人;而双胞胎妹妹爱丽丝则沉默寡言,看上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有时候会表现的很强势。按照芬丽丝讲的,人在转化之后的年龄和体型就不再变化,那么芬丽丝和爱丽丝应该是同时转化的,可是心智上的差距有点明显。针对这一点,伊卡特可不敢问出来,另外,他也有些好奇她们的真实年龄。
无聊的时光一秒钟都会觉得漫长,对于伊卡特来说,陪芬丽丝她们看电影就是最无聊的煎熬时刻。看了两部科幻电影之后,他说什么都不想再看了,借着想去外面散步的借口,伊卡特慌张地逃离了客厅。
“喂,你这个家伙,不是说陪我看电影的吗!”芬丽丝冲着伊卡特远去的背影不满地喊道,“快回来,不然我可生气了哦!”虽然不是真的生气了,眼看自己假装的威胁不起作用,伊卡特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芬丽丝只好叹息一声,“唉……”
“呵呵。”旁边的爱丽丝依旧吃着爆米花,投来一声嘲笑似的鼻哼声。“唔……”芬丽丝被爱丽丝的嘲笑声弄的尴尬,觉得这个时候和爱丽丝说话也是自讨没趣,便把视线放回到电视上,此时上面正在播放下一场电影。
夜晚下的林间,到处弥漫着寂静的气息,气温也略微有些冰凉,但是伊卡特感觉不到。偶尔有几声野兽的嚎叫从林间黑暗的深处传出来,伊卡特推开门来到屋外,望着茂密的丛林,心里有些害怕。
血族的所有体能都得到了不小的加强,尤其是视力,虽然没有灯光,但是伊卡特在屋外还是能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偶有几只野兽路过,伊卡特不敢上前去招惹,好在野兽也只是警惕地与他对望一下,随后便静悄悄地离开。
脖子上的项圈抑制了伊卡特的能力,他没法用那种极快的速度移动,正好可以慢慢探索。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连自己是什么特异能力都不知道,姐妹俩这几天只顾着看电影和睡觉,对他的情况一点也不关心。或许,他根本没有特异功能,这些捉摸不定的事。“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是有点难受啊……”当失去的时候,才更觉得珍贵,伊卡特现在心里满是安莉和莉娅老师对自己关怀的回忆,引得他不由得有些伤感,尤其想到披风男得意的笑容,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安莉、莉娅老师……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的!”复仇的情感从来没有从伊卡特心中消除,为了了解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直以来都将怒火强忍下。“不过,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她们除了拉我看电影就没有别的了,似乎二楼有一个房间里面放着很多的书,但是她们却又不让我靠近,啧……”
小声抱怨着,伊卡特路过了自己造成的大洞,洞口很大,现在勉强用柜子挡住。伊卡特尴尬的看了一眼大洞,想到自己还要弥补过错,要找一个办法修好这堵墙,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呵呵,这个确实有点难办啊……”一声鸟叫划过寂静的夜空,吸引了一下伊卡特的注意力,果然听力灵敏了之后他会被突然的声音惊到,所以他也在逐渐适应这样的感觉。虽然此时耳边回荡着芬丽丝强调的“不要乱跑”的声音,可是伊卡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朝森林里面走去。既然他已经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虽然他还不清楚是什么),那么夜晚出来闲逛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吧。
漫步林间,伊卡特的自言自语吸引来几只野兽,也是像刚才一样,看了他几眼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这倒是让伊卡特觉得很新奇,一开始害怕情绪也消散了一些,原本发抖的身子也逐渐放松下来。夜晚的环境到处充满了未知,但经过和黑夜短时间的接触,伊卡特反而觉得夜晚才是最安心的时候。寻着一点点亮光,他一路走到一条小溪附近,光亮正是流动的溪水反射出从树林间漏下的月光,“呼,没想到房子后面不远处就有水源啊,真不错。”小溪的流动缓慢而又静谧,在深夜之中令伊卡特心里十分平静,他缓缓坐到小溪旁,闭上眼睛发呆,但是空气中飘荡着一丝异样的气息,被他的鼻子觉察到。
“这是什么气味?”伊卡特的嗅觉灵敏了许多,已经不逊于动物,刚转化的时候他对突然增加的气味种类和强度产生了强烈的不适应感,不过经过芬丽丝的放置处理,他已经习惯了灵敏嗅觉带来的便利,通过气味,他能分辨出周围存在的东西。眼下,他闻到了细微不属于这里的气息,一丝香甜混合在其他生物的原始气味里,顺着气息来源的方向,伊卡特发现远处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在朝这边窥视。
(难道是之前那个黑影?)伊卡特依稀还有印象,自己在失忆当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晕倒了,被怀特警官叫来的救护车送走的过程中,救护车起火,自己也被炸飞到一旁,半昏迷半醒间,他发现树丛旁躲着一个人影,事后的监控画面也把那个人记录下来。只可惜都是模糊的轮廓,根本看不出来黑影的具体模样。
纵然夜晚的视线得到了加强,可是黑影的位置离他的视距有些远。而且似乎黑影已经觉察到伊卡特发现他的位置,在几个身位转换之后,又不知道跑到哪个方位了。伊卡特再次尝试找到黑影的方向时,没想到黑影却率先行动。一个光点在远处闪烁几下,接着便是清脆的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伊卡特的眉心就被一个细小的物体击中。强力的冲击感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同时大脑瞬间被短暂的眩晕感充满。是子弹!伊卡特心里一惊,眼前划过被压力碾压成饼状的金属弹丸映入他的视线。趁着他向后倒去的惯性,随后又有几发子弹击中了伊卡特身体的不同位置,击打在关节和心脏的位置上,几乎都是能让他瞬间丧失行动能力的地方。
“好疼!”伊卡特这时才明白过来,那个黑影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