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全副武装的人类在兴叹树海中穿行。其中五人身着全身复合甲,余下十几人穿着五花八门的皮甲。
这支人马的领队是一名穿复合甲的男子。他身材又高又胖,略深的肤色和卷曲的黑发黑须,显示了他的土牙人血统。男子复合甲胸铠处饰纹与身着复合甲的另外四人不同,该饰纹是佛朗诗帝国的军衔,表明该男子是一名佛朗诗帝国中尉军官。
“卡洛斯,你说这次那群混沌教徒会招出什么样的恶魔呢?”队伍中唯一的女子螓首微抬,朱唇轻启,对佛朗诗帝国特务局西南分局中尉探员卡洛斯罗德里格兹问道。女子的复合甲从颜色、样式上可以看出与其余四人系出同源。胸甲上的两个凸起造型,却说明这只是一副礼仪铠,虽然美观,且不会压迫她尺寸可观的胸部,但这样的设计其实极不利于防御,对前胸的打击容易滑落到两个凸起中间,造成更大的伤害。
“没事的,嘉碧,即使那群疯子招出四大邪神,我也会拼却性命,来保护你——我的日月星,永恒娇花,无上珍宝不受伤害。”青年干探卡洛斯回首,与热恋情人嘉布里埃尔杰尼西斯那双饱含担忧、崇拜、依赖感情的明眸对视,不由得醉了。他做保证时左手击胸,单膝跪地,右手掌心向上,以柔和舒展地姿态伸向嘉碧。
“哦,我的卡洛斯。”嘉碧双腿根部收拢,小腿略微分开,脚尖内八字,作娇羞状看向其它方向,一手捂脸,一手搭在卡洛斯掌心。
三名下士探员和十几个西南分局外勤部契约佣兵不约而同觉得身上的甲具变得有些紧身,想必是寒毛全部立正的结果。这些天来,众人在兴叹树海中跋涉,每日风餐露宿,多少消瘦了些,然而下士探员和佣兵们觉得,减轻的体重多数是沿途落地的鸡皮疙瘩。
凭心而论,罗德里格兹长官虽然身材微胖了些,倒也算相貌堂堂,杰尼西斯军士长更是美艳动人,公认西南分局第一名花。刚开始两人好上的时候,虽然一众男士内心深处颇为嫉妒,但毕竟两人郎才女貌,看着还算顺眼,哪知道他们动不动就在人前起腻,而且腻得恶心又不讲道理。
且不说卡洛斯罗德里格兹事先派人渗透进这次追捕的邪教组织,刻意污染了他们供奉邪神的祭品,这队人在召唤现场很大可能只会找到一地承受了邪神之怒的混沌教徒尸体。就算邪教徒招出恶魔,卡洛斯是幻术师,武艺通过初级军事训练不能说不会,但也稀松平常,嘉碧反而是相当优秀的迅剑客,格斗能力极强,谁保护谁很应该掉一个个儿。
在西南分局里,有将校上司们压着,卡洛斯和嘉碧还不敢太过火,这趟出公差,两个人随时随地演大戏,这不,好好的走路,什么突发事件也没有,就又开始了表演。一众男人们想着,‘你们两人索性找块野地干起来也好呢,我们还能积累点研究素材,别尽来这套又肉麻又虚的。’
卡洛斯和嘉碧没有真干起来,突发事件倒是出现了。远处传来诡异的沙沙声。
兴叹树海深处的危险数不胜数,猛禽巨兽、混沌裂隙入侵现世的各色恶魔,还有两者的结合混沌兽,都是强横可怖的生物。相形之下,区区行军蚁似乎微不足道,然而,兴叹树海中没任何有理智的生物愿意正面硬撼数量庞大且悍不畏死的行军蚁兵锋。
卡洛斯带领的队伍无意间进入了行军蚁的猎场,猎人们对新来的猎物展开盛大欢迎。
“绕过去!”卡洛斯当机立断命令道。他们没有准备专门对付昆虫的装备和法术,强行消灭所有这些行军蚁并非不可能,但毫无必要,且队伍甚至可能会出现伤亡。没碰到邪教徒,没遇上混沌恶魔或混沌化异兽,而是被一群蚂蚁造成减员,这也太可笑了。
行军蚁群的速度与人类相差甚远,然而其蚁群正面绵延数百米。为了不要在森林里绕太远导致找不到追踪对象的痕迹甚至迷失方向,卡洛斯指挥部下扔出若干爆弹瓶阻滞蚁群前进,并压缩它们的阵型,他们最终绕了一点点路就成功躲过行军蚁的集团进攻。行军蚁群中仅占沧海一粟,绝对数量却不少的成员受爆弹攻击,或者灰飞烟灭,或者被高温烘熟,或者受到重创奄奄一息。
十数只黑蚂蚁扛着一只完好时可以独自杀死它们全部的行军蚁兵蚁,从重重复复的草叶片下经过,向自家巢穴行进。
人类与行军蚁的短暂战斗后,47迅速进入行军蚁的猎场边缘,找寻重伤垂毙的行军蚁,将他们偷运回自己的巢穴。所谓偷运,在如今能力有限的47做来,其实也粗陋得很,平均每运一只行军蚁回巢穴,47就要承受二十只黑蚂蚁以上的损失,这些黑蚂蚁大多数是被猎场内的行军蚁杀死,少数在对蚂蚁来说堪称遥远的路途中被鸟雀或其它肉食昆虫捕捉吃掉。
事实上,自从47整合大黑蚁群之后,为了47缺乏策略的跨种族扩张大业,其器官数量是减少了的。尤其这次偷运行军蚁,47损失几乎近半的黑蚂蚁器官,导致它一点一点不断往意识虚无的深渊滑去。
好在它的损失不再是净投入,赶在所有被爆弹瓶伤到的行军蚁死透或被其它行军蚁拖走之前,它一共捕获了九百余只行军蚁,半个月后,其中有四十二只活下来成为47。
与此同时,四十二只新成员的来源,行军蚁兵团进入休息期。行军蚁没有固定的蚁巢,每到一处猎场,它们就会建立临时的大本营,安置蚁后并囤积食物。清空猎场后的一次休息期持续两到三周,蚁后会产下25万粒以上的卵。
靠着新器官,47轻易混入行军蚁的大本营中,不断将蚁卵偷到黑蚁巢。亿万年来,行军蚁都没碰上过散发着同群落蚁素的成员做叛徒,偷自家蚁卵送到别处的事情,也因此完全没有应对的机制,几乎对47听之任之。
由于群体内已经有了行军蚁成员,47对行军蚁卵同化率达到百分之百。行军蚁的25万粒卵中,会有六粒最后孵化为新蚁后,1000多粒能够发育成雄蚁。遗憾的是,三周不到的时间内,47尽其所能搬回的过千枚卵中,不仅合乎概率的没有蚁后卵,连雄蚁卵都不存在。
休息期结束后,行军蚁兵团出发前往新的猎场。47的大冒险暂时告一段落。
8周后,47的过千新成员行军蚁全部成熟,老成员黑蚂蚁则因为持续消耗甚巨的捕猎,数字进一步下降,不到一万。即使这个数字,也是普通黑蚂蚁群落蚁口的四倍多。
新的交配周期开始了,47活动范围内的黑蚂蚁已经全部被同化,再生产养育黑蚂蚁雄蚁和蚁后,只能进行近亲交配,导致生育消耗的营养和生育产出费效比低下。47还不能理解费效比,但本能让它知道这样不好。好在,上一个交配期时,有一对白蚁蚁后蚁王在47附近筑巢。
黑蚂蚁个体战斗力上不是白蚁的对手,单窝数量也比白蚁穴的白蚁少得多,但是47现在拥有蚂蚁界的精锐部队,行军蚁。100只行军蚁兵蚁,就足以攻灭一个完全成熟的白蚁窝。47的1000行军蚁成员中有八十余只兵蚁,配合行军蚁工蚁和黑蚂蚁,它对一个未成熟白蚁窝的战争稳操胜券。
白蚁是自然界中优秀的建筑师,47攻击的这个蚁巢建立不久,却也已经有近一米高,由白蚁嚼碎的树枝、泥土和粪便建造。察觉到危险,白蚁的兵蚁蜂拥而出,试图抵抗侵略,保卫家园。然而,白蚁对行军蚁来说是食物般的存在,行军蚁工蚁都能轻易用颚将白蚁兵蚁撕碎,行军蚁兵蚁杀戮起来更是效率惊人。47摧枯拉朽般杀入白蚁巢内部,将蚁王蚁后绑架而回。
对与自己主要成员同科的对象,47有着不错的强制同化成功率,这对白蚁蚁王蚁后很快成了47的一部分。
一窝白蚁的数量可以达到百万之巨,远远超过黑蚂蚁,足够承担节点的职能。另外,白蚁还有进行补充型繁殖的能力:白蚁群体久居在一个地方,常造成食料不足,迫使部分工蚁和少量兵蚁离开主群体很远去寻食找水。随着时间推移和距离的远离,再加上其它外界因素的影响,结果使它们与主群体完全失去联系。这时它们即组成小群体,然后群体内部就能产生补充型蚁王和蚁后,而成为独立群体。另外,当原始蚁王、蚁后死亡后,短翅型蚁王、蚁后作为补充出现,延续整个白蚁群体的繁衍。
47在同化成员后,即获得了它全部功能,包括它潜在的,无法自主激发的能力,也就是说,47可以根据需要将自己将来的白蚁成员转化为短翅型蚁王蚁后,不必严格依赖交配季节来扩张白蚁数量。尽管短翅型蚁王蚁后仍然算是近亲结婚,生下的白蚁很可能有各种问题,但胜在白蚁生产数量庞大,短翅型蚁王蚁后筑巢生殖后做一个临时节点用还是没问题的。
47进入了大发展的阶段。
几年之中,兴叹树海的一隅不断出现奇怪景象。
胡蜂与白蚁兵蚁在空中交锋,起初白蚁不是对手,大量坠地,但后继者源源不绝,最终靠数量优势强行击破了大部分胡蜂。接着,白蚁工蚁不顾零星胡蜂余孽的蛰刺,团团附着在蜂巢上,靠自身重量使蜂巢坠地。在地上等待已久的行军蚁和黑蚁涌入蜂巢,捕获蜂后。这样的场景反复出现,三十三只蜂窝坠地后,47的成员囊括了胡蜂。
蜘蛛多毛的长腿紧紧扒住剧烈颤动的丝网,无暇捕食近在眼前的猎物。即使蛛网的质地和构造都是自然界生物进化的神奇造物,在数量近千主动撞上来的飞白蚁和胡蜂搅动挣扎之下,还是没能坚持太久。蛛网破裂,蜘蛛落地,地面上的蚂蚁悍不畏死汹涌而至,捕猎者反而沦为俘虏。第一百九十四位蜘蛛俘虏成为了47的一部分,47对其它昆虫的捕猎效率之后大幅提高,不再单纯依靠消耗大量自身成员。
苍蝇、蚊子、蝶、蝉、独角仙、蜈蚣、瓢虫、蜻蜓……47的成员种类逐渐增加。圣历1225年,47拥有了不亚于狼的自我意识和智力,其意识中心本体联系极限接近3公里,借助节点,数十平方公里的广大区域内它都能控制自己同化的成员。
然而,此时47的扩张大业又遇到了瓶颈。一方面,它使许多原本的猎手与猎物在同一个意识下协作,处于食物链底层的成员少了天敌,肆无忌惮繁衍,处在食物链较高位置的成员则匮乏食物,逐渐凋零,这造成了47活动范围内愈演愈烈的生态失衡。另一方面,47活动范围内过高的昆虫聚集度,又引来了不少目前47很难对付的捕食者。鸟雀、食蚁兽、野猪、猴子,各种食谱中包括昆虫的动物纷至沓来,共同享受一场喜出望外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