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的光景,一年就过去了,亨利托警察局的朋友找惠虎的消息。警察局的朋友翻尽了资料,也终于打听到惠虎的消息,便及时跑来告诉望卿。
想当年,惠虎离开了九江之后,举目无亲、无处投奔,便也是坐船来到上海,可他独自一人能干什么呢?日图三餐,夜图一宿,就在码头上干起了苦力,也认识了几个兄弟,兄弟之间互相帮衬着,日子虽然辛苦,但也感觉挺开心的。
可好景不长,那码头上为首的人莫名地克扣这几位的工资。惠虎一气之下便打了这管账的,这一下大家便都不能在码头上干苦力了。
惠虎没有办法,拿着自己的钱给这几个兄弟开了工资,带着剩下的银钱便去了赌场,想要赢点银钱回来。
可是没想到的是:在赌场中惠虎出老千被人家捉住了,几个兄弟拿全部的钱赔他们,他们也不罢休,硬将惠虎按在赌桌上,拿出了一把锋利的砍刀,剁下了惠虎的右手的小指,然后把刀往桌上一扔,放开了惠虎,他们要走,惠虎叫住了。惠虎言说:既剁了小指,就应该把兄弟们的钱拿回来。那几人自然不允,惠虎便抄起了刚刚剁小指的刀,想唬住他们。可那帮人那是怎么容易被吓住的,一个个都在笑惠虎,说惠虎不敢杀人,也就敢吓唬吓唬,而兄弟们都在拉惠虎叫他算了,为了银钱不值得。
他的兄弟们其实言之有理,可是惠虎那时血气上涌,出老千的是我,为什么要拿我兄弟的银钱,此时已经被激得脸色通红。
俗话说:羞刀难入鞘。此时剑拔弩张,如何听得进去劝,挣脱了兄弟,上去便给了那为首的人一刀,不偏不倚,正劈在脖子上,刀往下一拉,脖子上的血顿时往外冒,扑通便倒地了,自然是死了。那几个人一看有人死了,便赶紧跑了,惠虎拿着刀想去追,却被自己的兄弟们拉住了。
惠虎杀人了。兄弟们都说此时不跑,等会警察来了那就跑不了了。惠虎却一点不慌,他扔了刀,将那死人怀里、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在自己的怀里。几个兄弟一口气一齐跑到火车站,可能坐上了去天津的火车。几个人可能是在天津安了家,因为望卿书信是一封来着上海,一封来着天津嘛。
那上海的书信自然是在他码头做苦力时寄来向惠凤报平安的;那天津的书信肯定是他去了天津寄回家里来的。
可警局的朋友不知道惠虎去那里了,只对他说了个大概:
“你舅舅在赌场杀了人,跑了,我们警局也找不到。再说了,这上海这么大,哪天不死一两个人,况且死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也不想费那个气力。只是你如果有一天找到他,记得叫他不要再来上海了。毕竟还是可能会有冤家找上门来的,到时候我们也难办了。”
望卿还能说什么,自然是道谢。
他在这里已经一年多了,虽然知道了舅父不在上海的消息,可是还是要去天津找寻,但自己在这里翻译公司干了许久,虽然说挣够了银钱,可是要去向亨利开口辞行,心中还是不爽。
一轮明月早东升,可这一夜望卿却翻转难眠,他不知明日该不该向亨利辞行,如何辞行,在心里想了一夜,却没有想出来什么结果,只想出两个黑眼圈。可到了公司,才发现带着黑眼圈的不只他一个,亨利也带着两个黑眼圈,坐在那沙发上,喝着咖啡,叹着气。
望卿知道他心中有事,便上前问道:
“怎么了,大清早坐在这里叹气。”
亨利喝了口咖啡,叹了口气,说道:
“当初是我和父亲闹了矛盾,跑到上海开了这个公司。可最近家人来信,说我父亲身体不好,叫我赶紧回家,我想回去了,可是怕我父亲看见我,还生我的气。”
望卿心中便想:他回去了,我也可以去天津了,倒是两全其美,便开口说道:
“静忆家人皆万里,独看帘月到三更。昨晚你肯定没睡好吧。哪有父亲一直生着儿子气的,你听我的,你回家多带点上海的大闸蟹、名小吃,老爷子一开心,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
亨利点了点头,说道:
“那这公司,那你呢?”
望卿回道:
“我要去找我舅父了,公司到时候再开一家不就行了?你家大业大的,怕什么?”
亨利又喝了口咖啡说道:
“此一去,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回来了。”
望卿知道亨利自然把自己当朋友了,可这时并不是兄弟情长的时候,便说道:
“君子交心不交行。再说了,这次不回去恐怕要遗憾终生的。”
话已至此,亨利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当天便关了公司,清算了生意上的来往,收拾了一切的应用之物,明日便要乘船离开上海了。
望卿回去之后,也收拾了自己的应用之物,准备去天津再次寻他舅父——惠虎。
翌日清晨,望卿便在码头上远远地看见亨利拎着个大箱子走过来了。亨利走到望卿跟前,对他说道:
“如果我回来的话,我一定会找你的。”
望卿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伸手把挂在脖子上家传的玉摘了下来,放在手中,对他说:
“当初,我刚来上海就被人骗了钱,身无分文。到你这里工作,虽然说时间不太久,但是也多亏了你照顾我。别的不说,英文进步就不小。你要走了,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东西你拿着罢。”
亨利却不肯要,言说道:
“你我朋友一场,何必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何况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望卿塞在他手中,说道:
“拿着罢,他日重逢,容颜改变肯定不易相认,须要凭它相认。”
亨利点了点头,将它带在脖子上了。航船的汽笛响了,这是告诉人们船快走了,催人们赶紧登船,亨利便拎着大箱子登上了船,回过头来向望卿摆摆手,望卿也摆摆手。亨利进到船里去了,望卿虽然依依不舍,但想到自己要去天津寻亲,也就赶紧回去了,自己准备坐火车去天津。拿着一个包袱,包上自己所有的银钱、衣物,还有两封被水泡得已经看不清一个字的书信。
火车倒是快,大概也就一天时间便能从上海到天津了。可是那是的火车实在是太过颠簸了,望卿也没有坐过火车,不知道这火车如此摇晃,晃得人都一路之上,晕晕乎乎的,难受之极。到了天津已经是第二日了,他在火车上一点也没吃东西,因为一吃东西就想吐,索性便不吃了。下了火车,又难受了一阵,走了两步,却感到有些饥饿了。
他在月台上看见旁边有一位老伯在卖桃子。老伯年纪已然不小,白花花的头发,胡子倒是没有白,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一位农夫的模样,想必那桃也是他自家种的。
望卿肚中饥饿实在难以忍受了,便过去买了几个。拿起了一个,拎起他身上的竹布大褂的衣角擦了擦,便吃起来了。这桃可真甜到了心缝里了,关键还爽口。望卿这么多年,吃得桃不计其数,可就没吃过这么甜的桃,也不知是桃的原因,还是自己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只觉得这桃胜似那天上王母娘娘的蟠桃。
望卿吃了一口桃,点了点头,对那卖桃的老伯说道:
“老伯你这桃可甜,好吃。”
那老伯说道:
“小伙子,不是我吹牛,我在天津卖桃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望卿又吃了一口,对他说道:
“老伯是天津本地人吗?”
那老伯说道:
“对,我小的时候天津都跑遍了,现在老了,跑不动了,就剩卖桃了。”
望卿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便想问一问他的舅父下落,于是开口道:
“老伯,我想向你打听一人。”
那老伯言道:
“你说罢,只要我知道,便说给你听。”
望卿便问道:
“有一个人叫杨惠虎,您知……”
那老伯未等望卿说完,便将望卿的口捂上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低地说道:
“这个人的名字可不敢随便说,我们天津城里的人都叫他:虎爷。”
这老伯松开了手,望卿看见这老伯脸上冷汗都下来了,就问道:
“此人如此可怕?”
那老伯低低地说道:
“我们天津城是水旱码头,谁手里有码头,那就挣大钱了。因此便有一些人为了码头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为了抢码头,杀人放火,啥事都干得出来。东城、北城、南城都有码头,其中城东的码头最多。那东城的码头都是虎爷的,他还干着其他的买卖,你想想这人该多可怕。”
望卿心里大概有底了,原来他在天津,去东城码头就能找到他了,便拿着桃子走了。走了不多远就出了火车站,火车站外面自然有许多行人,自然也有许多人力车奔走,望卿叫上一辆人力车,对那车夫说要去东城的码头,想想自己马上要见到自己的舅父——惠虎,心里很开心,一劲叫那车夫快走,那车夫自然便快跑起来了,一阵快跑,跑得车夫脸颊的汗像小瀑布一般。
跑了许久,终于到了城东码头,他看见那车夫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汗已经湿了衣服,心中也不落忍,多给了一些银钱,又将剩下的桃子也给了车夫。车夫得了赏,自然也没说什么,自己拉着客人走了。
城东码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真是人来似流水,行船如游龙。望卿知道自己的舅父应该不在这些干活的人中。关键是自从他周岁之后便没有见过舅父,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怎么能在这码头上找到他呢?
他一时心急,便站在码头上高声喊起来了:
“杨惠虎,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吗?杨惠虎,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喊可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