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躺着的那具无头尸体,邱北脸上有些抽搐,本来只是一趟平淡无奇的护送任务,结果却给他碰上了一粒魔种,而且还是能开出两瓣黑莲的魔种。说实话,他现在没把握能斩杀眼前这粒魔种,魔种这东西他也只是在年轻的时候,跟随谷里的长老一起合力斩杀过一次而已,虽说那次也是个两瓣黑莲,但带队的长老可是有五境的修为。邱北心里暗暗叫苦,身后这几个养剑谷的年轻弟子恐怕还是第一次见到魔种,他一个人可照顾不了这么多,但这些人中除了那个沈培,其他的都是养剑谷年轻一代里较为突出的弟子,死了任何一个都不是他一个人阶长老能吃得消的。
邱北身形向后退了几步,保持着戒备,背后的剑鞘嗡嗡作响。他向身后的几名弟子低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是魔种附体,老夫也没把握保你们周全。待会老夫将他引到院外,你们几个结四象剑阵困住他,老夫到时再一剑劈掉这怪物的头颅。”
沈培神色不定,有些结巴的道:“长老,要不要我去通知那郁修律.......”
邱北气结道:“通知个屁,这魔种四境巅峰的实力,且魔族同境实力远超人族修士,他郁修律就算是剑子也不顶用。现在就望他已经感知到这里发生的事,早做打算。一旦我们身陨此地,他也能及时逃出去禀告谷内,好让谷内替我们报仇。”
沈培一阵怨念,心中恨恨的道:“凭什么要老子去送死,换你郁修律苟活,就因为你是剑子?老子偏不!”
这时,已被魔种附体的曹溪禹显得有些狂躁,他挣开王毓秀的怀抱,看着养剑谷的人有些不耐烦的道:“磨磨唧唧,最后还是死,徒劳的挣扎。待我先杀了曹振南,在来取你们的命。”
话说间,曹溪禹身形一闪,身影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团邪气。下一瞬间,曹溪禹的真身便已来到曹振南身旁。曹振南中年丧子,抱着曹溪风痴痴的瘫坐在地上,两眼呆滞,无动于衷。曹溪禹狞笑道:“受死吧,曹振南!”,一剑砍来。
“乒!”曹溪禹一剑落空,劈到了铺地方砖之上。子夜拧着怀抱儿子的曹振南站在不远处,与曹溪禹四目相对。
曹溪禹捂着有些胀裂的脑袋,病态的笑道:“倒是把你给忘了,白夜小兄弟。虽然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我身体里面有个声音告诉我,如若把你吞噬,那一定是个大补品!”
子夜笑了笑,反问道:“不知你体内的那个声音有没有告诉你,他今天活不了。”
曹溪禹毫不为意,嘴角上扬,作势再来。突然,他灵机一闪,将剑竖于眼前挡住了远处而来的飞剑,飞剑的力道将他往后震退了三步,那是养剑谷的御剑法门。只见邱北在远处,双手不停变换指型操纵着飞剑,那剑似是与他心意相通随心而动,一直不停的纠缠着曹溪禹。曹溪禹不停躲闪,但还是有好几剑刺穿了他的衣袖,显得有些狼狈。
邱北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他知道斩杀魔种绝非如此轻易。果不其然,曹溪禹一个纵身,一记甩腿,锦靴顺势踢中飞剑。那飞剑调转剑头朝邱北飞来,邱北调动元气准备重新御剑扭转方向,只是那曹溪禹突然凌空一踏,整个人飞身站在了剑上,顺着飞剑的方向提剑朝邱北杀来。邱北没有丝毫犹豫,破门而出,引着曹溪禹向院外飞去。
邱北只身冲到庭院中心位置,摆好架势。曹溪禹踏剑而出,披头散发,见那养剑谷长老站在那一动不动,心中冷笑一声,脚尖一点便离开了飞剑,从高空俯冲而来。邱北死死盯着那道从高空俯冲而来的黑色身影,拿捏着时机,待那道身影近身约有一丈时,他猛的向后一退,大喊道:“给我结阵!”
四名养剑谷的弟子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应声而出,出其不意。四名弟子舞着剑不断交换身位,将曹溪禹合围在中间,他们剑身分别呈青白赤玄四色,脚下每走一步便多出一条玄妙的纹理,直至形成了四方图腾。在养剑谷,弟子一旦入了内谷,剑阵是必修的一门课程。除却仅供五位剑子修行的五行剑阵,其余的两仪四象八卦三大剑阵,内谷弟子皆可修习。养剑谷的剑阵玄奥无比,哪怕是刚入气的修行者也可修行,只是剑阵的威力要受施阵者的实力影响。所以,养剑谷弟子外出历练,常常是几人结伴,遇到危险不敌后便可结阵御敌。
不得不说这四象阵的确是威力巨大,仅由四名三境修行者结成的阵法,便暂时困住了此时处于四境巅峰的曹溪禹。阵内,四方图腾隐约化为灵体,从天上地下两个方位,不断扑咬着曹溪禹。曹溪禹一时捉襟见肘,难以破阵,显得甚是狂躁。
王毓秀有些放心不下,也跟着跑了出来,见曹溪禹被困阵中,被四方灵兽扑咬,心中一阵绞痛。她顾不得太多,就近拾起了地上因骚乱掉落的佩剑,咬紧银牙,向前一掷。
邱北轻嗤一声:“自不量力!”,说着大袖一挥,那柄剑便被弹飞,残余的劲气将王毓秀震飞,娇弱的身躯撞到了门前那具石像上。她吐了一口血,气息有些虚弱。躺在地上,她看着四象阵中不断挣扎的曹溪禹,眼睛微红,纤细的手缓缓的向前伸去,想努力够到那个在眼中逐渐虚晃的他。
五岁那年的冬天,天气格外寒冷,大雪飘了好几天都不见停歇,姑苏城的街上显得也格外冷清。作为王家大小姐的她,身旁没有下人,独自一人披着一件白貂裘走在街上,手里攒着几两小碎银子。银子是老管家给的,她一直不怎么讨父亲喜,父亲也从没有给过她银子买吃的。今早早些时候,她听府里的下人说二娘给她生了一个弟弟,父亲很是欢喜,一早便去了二娘那里,她父亲一直都想要个男孩来传承王家的香火,这次总算是如愿了。她肉嘟嘟的小手冻的已经有些发青,手里揣着的几两碎银却被捂的热乎。
她要去一家老字号的豆腐铺买两碗豆花汤,顺道在去耳街巷买几张刚出炉的烧饼,她心里想的是要给刚出生的弟弟买份早点,一早便在后院听到弟弟啼哭,想来他应该也是饿了。这样一来,父亲或许也会欢喜,这样他就能抽出一点时间去她母亲那了。母亲生了病,每到夜里就干咳不止,又不准许她告诉父亲,她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一回事。
右手拎着两碗豆花汤,左手攥着剩下的细碎银钱,她踮起脚努力的将银钱放在烧饼摊的桌铺上,细声道:“要两张刚出炉的烧饼,要热一点的,我家离得远。”风雪更紧了,她努力的将身体蜷缩进那件白貂裘内,哈着热气。
雪中,她依稀看见有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拉着一辆大她好多的板车一步一个脚印的朝前走来。待到那道身影走近些她才发现,拉板车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只是他有些衣衫褴褛,板车上用草席裹着某样静物。拉着板车的少年走到了这家烧饼铺跟前,将板车放下,站在门口,举着项前挂着的牌子一动不动。老板似乎是觉得大早上的有些晦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要他走,他还是毫无反应的站在了那。后来,老板叫伙计一脚把那少年给踹飞,瘦小的身躯趴在雪地里缓了好久才勉强站起身,他面无表情的拉着那辆板车接着赶路了。
王毓秀五岁那年已经识得一些字了,她能认清牌子上那歪歪扭扭得几行字,心地善良的她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才好。她催促老板快些装好烧饼,然后将烧饼揣在怀里就跑了出去,路上还撒掉了不少豆花汤。
她追上那少年时,少年脸上有不解的疑惑。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还热乎的烧饼,将它塞进了少年的手里。似乎是又想起了些什么,她将兜里仅剩下的细碎银子一股脑的递给了那少年。少年显然是还没回过神来,他痴痴的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小女孩自顾自的说道:“豆花汤就不给你啦,我娘也爱吃,还有份是给我弟弟的。我就把我那张烧饼给你吧,这些银子你拿去,也不知道够不够。”
小女孩走的时候,回头朝他会心一笑,他觉得那是整个冬天里最温暖的一抹微笑。那一刻,风雪好像也停了,山间一处峭壁上,一朵小黄花冲破壁障,蔚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