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林丹姝后,灼灵等人就离开了平南侯府,虽说有儿时的情分在,但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平南侯府再没有那个柔情似水的平南王妃了,平南侯府嫡小姐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热情似火。看着现在的唯唯诺诺地林丹姝,灼灵除了心疼便是伤感,却再没了当年的亲近与喜爱。
在回长公主府的马车上,云十安怅然若失的感慨了一句:
“当年平南王妃也算得上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书香门第,气质脱俗,求娶她的人都快把她家门槛踏破了。如果不是因为士族必须与皇室联姻,以示臣服,想来平南王妃现在也不至于香消玉殒。不过五年的功夫,她留下的血脉竟然沦落到了如此田地,儿子趋炎附势,不仁不义,女儿怯弱胆小,唯唯诺诺。竟然还不如一个妾室生养的女儿,说来也是歹竹出好笋,二夫人这么一个市井小人竟然能生出来五小姐这种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女儿。”
林丹锦的出色的确超乎灼灵的预料,平南王妃还在的时候,林丹锦顶多算是乖巧可爱,相貌脑子也不过平常,没想到不过几年的功夫,她就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机敏聪慧。若不是平南王刻意培养,那就是她故意藏拙,不显于人。
流云对燕国贵族阶级倒是不怎么了解,和早逝的平南王妃也没什么交集,只调笑到:
“怎么,咱们云大将军见到这五小姐,芳心暗许,移情别恋了?要是你真看上她了,娶回去当个妾室也不是不行,就怕咱们小圣女不答应。”
听流云揶揄他,云十安连连摆手,不停地否认。
“您可别折腾我了,我对灵儿一片真心,日月可鉴,再不会对别人动心了。哎,流云大人家中没有妻妾,不如您把她给纳了?省的楚伯伯天天操心您的婚事,我说您也不像我和灵儿,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几房妻妾了。”
流云刚想反驳,就被马车猛烈的撞击感给吓着了,一个不小心,差点摔了出去。
“这他妈谁啊,走路不长眼啊,小爷的马车也敢撞,嫌命长了!”
灼灵也被这撞击力度给撞得头晕脑胀,若不是云十安及时护着她的头,估计起码得流几滴血。
灼灵掀开车帘,马夫连忙跟车里的人解释到:
“郡主受惊了,这不知道是哪儿冲出来的敖犬,直接往咱们得车撞上来了,老奴实在是躲闪不急,请郡主恕罪。”
马夫陈伯是服侍长公主多年的老人了,在公主府为公主驾车多年,技术娴熟,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如此疏忽。
“陈伯,本宫并未有什么大碍,只是这敖犬是从哪儿冲出来,这路上也算宽敞,来来回回街上这么多马车,谁的都不撞,偏偏挑了咱们的,本宫倒是好奇,这敖犬怎么撞得这样准。”
这时,不远处一帮人中有一位很是面熟的黄衣少女走了出来,来到了灼灵的面前,先是很是心疼的摸了摸重伤倒地的敖犬,后又一脸歉意的给灼灵行了一个礼。
“北狄格日勒塔娜见过南疆圣女娘娘,臣女的敖犬不知为何,突然发疯冲撞了贵人,还请圣女娘娘见谅,臣女现在就把这畜生带回去严加管教。臣女今日有要事在身,明日定然登门拜访,给圣女赔罪。”
格日勒塔娜是巴林孟和的旧友,又是北狄大部落的嫡女,灼灵自然是不可能与她计较的,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就让她离开了。
不过流云可不顾及什么情面身份,对着格日勒塔娜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从前我只听过北狄人蛮横无理,嚣张跋扈,没想到这北狄人都是随了他们养的敖犬,果然,有什么样的狗,就有什么样的人,不过一个畜生,也敢冲撞我们南疆圣女的座驾,看来你们北狄人是不把我们圣女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们南疆放在眼里。”
格日勒塔娜倒也不出口反驳,只是不停的赔礼道歉,流云见这女人很是无趣,就也不想再计较,随即就离开了。
待格日勒塔娜走后,云十安很是不解的询问到:
“格日勒塔娜不过是一个部落之主的女儿,为何出行如此大的排场,我看她身后跟着的侍卫婢女竟有数十人之数。她看上去也不是喜爱铺张奢华的主儿,就连巴林孟和出门都没有这么多人随侍。”
云十安刚说完,灼灵就送来了刚攥紧的拳头,只见一块似乎是衣服上撕下来的布赫然出现在灼灵的手上,那块布上用鲜血写了几个十分娟秀的汉文:
“今夜子时,于如意坊等候圣女圣驾。”
“方才格日勒塔娜跟我行礼的时候悄悄塞到我的袖子里的,我猜她大概是被巴林齐齐格给软禁了,今日大概是打听到了我们会从这里路过,这才千方百计出门,想我求救。那敖犬大概也是得到了她的命令,故意而为之,她这般千辛万苦地出门,大概是为了北狄与燕国联姻一事。”
前几日,灼灵从宫中回公主府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云十安和流云,北狄大公主将为九皇子侧妃,格日勒塔娜被封公主,将嫁入燕国皇宫之事。再加上格日勒塔娜那一封血书,云十安与流云很快就知道了格日勒塔娜的用意,不过二人都不赞成灼灵趟这一趟浑水。
“这件事是北狄他们自己事情,向咱们求救算什么,我们南疆没事插手他们北狄与燕国的联姻作甚?圣女,这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云十安亦是这样认为:“巴林齐齐格为了自己的婚约连自己的至交好友都能利用,可见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更可况,她很快就要嫁给九皇子,九皇子与你一向交好,若是贸然出手,怕是会让你们兄妹二人生了嫌隙。”
灼灵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那块碎步,显然,她对今夜的邀约很是期待。
“你们都觉得我不该趟北狄与燕国的这一趟浑水,我倒是觉得,这趟浑水倒是非趟不可。虽说如今北狄王与姑姑交好,北狄王子也对我很是倾心,但是等北狄王去世之后怎么办呢?难道我们南疆与北狄要通过新王对我的那一分虚无缥缈的感情维系盟交吗?格日勒塔娜是科尔沁部狼主唯一的掌上明珠,科尔沁部势力庞大,之所以愿意臣服北狄王,不过是因为北狄王对科尔沁部狼主有救命之恩。将格日勒塔娜嫁入皇宫的计划,科尔沁部狼主定然是浑然不知的,若是他知道自己唯一的血脉在自己的王的女儿这里受了委屈,吃了大亏,甚至葬送了一生,你觉得他会坐以待毙吗?若是今日我救下了他的掌上明珠,得到了他的承诺,那等他日,我皇兄继任南疆皇位的时候,科尔沁部定然不会对南疆发兵,起码在格日勒塔娜活着的时候不会。一个举手之劳能换的北狄第一大部落科尔沁部的庇佑,如此划算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是夜,灼灵和云十安身穿一袭夜行衣,悄悄地潜入了京都最大的酒楼——如意坊。
两人刚在院子里落地,就有一位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走上前去,小声地说到:
“两位贵人这边请,我家主子已经恭候二位多时了。”
说完就领着灼灵二人从院子后的小道去了如意坊的内院。二人进入内院之后,只见格日勒塔娜正坐在回廊之上,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无悲无喜。听到二人进来的脚步声后,也并未有什么反应,只为走近的二人斟了两杯茶。
“还请圣女恕罪,公主怕臣女逃婚,将臣女的双腿加上了镣铐,又给臣女下了软骨散,臣女现如今浑身无力,怕是不能给圣女行礼了。”
灼灵和云十安听完都眉头一皱,他们自然知道格日勒塔娜不愿意嫁入皇宫,但是没想到巴林齐齐格如此逼迫,实在是心狠手辣。
“无妨,你是北狄部落的贵女,本宫是南疆皇室的圣女,没有一定要给我行礼的道理。只是,本宫有些好奇,燕国的贵人千千万万,为何小姐偏偏讲那快锦帕交到本宫的手上。本宫记得,在此之前,并未与小姐有什么交情,小姐凭什么觉得,本宫今夜一定会来赴约呢?小姐被软禁在此处,言行举止都受人监视,出去一次难如登天,况且婚期将至,若是本宫今夜不来,小姐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格日勒塔娜轻笑,似乎早就知道灼灵会这么一问。
“说来惭愧,臣女自认聪明绝顶,料事如神,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沦落到如此田地。臣女的信鸽和信使都给公主杀了,求救的信息没有办法传到父皇那里,臣女在这硕大的京都举目无亲。前几日,臣女在公主处遥遥一见圣女一面,便觉得圣女观之可亲,是个可以托付的人。这京都中其他的人臣女都不敢相信,但唯独圣女,臣女愿意全心全意的信服。臣女知道这如意坊是圣女名下的产业,这才敢在如意坊深夜约见圣女。臣女知道圣女与南疆太子感情甚笃,为了上太子继位更加的顺利,为了让南疆和北狄更加的友好。臣女担保,只要今日圣女能助臣女脱离苦海,明日我科尔沁部所有将领,欠圣女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只要圣女与太子需要,我科尔沁部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云十安见灼灵很是心动,知道灼灵定然会答应这位科尔沁部小姐的要求,但他还是觉得很是不放心,那位北狄的公主如此诡计多端,心狠手辣,这位科尔沁部的小姐与她相处多年,指不定与她是一路人。灵儿心思单纯,又颇有野心,只怕是被奸人利用。
“小姐不过只是科尔沁部狼主一个女儿罢了,本将军听说科尔沁部狼主有两位养子,平日里很是看重。小姐又怎么敢替科尔沁部全部落保证,之后会欠南疆一个人情?小姐也未免太高估自己在科尔沁部狼主心中的地位了,也太低估你那两位兄长的手段了。”
灼灵自幼就备受宠爱,不管是早逝的淑慎长公主,还是大燕的舅外祖母,亦或是南疆的姑姑,摄政王,太子哥哥,都是把她当做掌上明珠,别说是用她一生的幸福换一个担保,就是换南疆的城池,太后的凤印,他们也是愿意的。但是她不知道在她生活的环境以外的地方,也许父女之情,母女之情,兄妹之情,并没有那么的被看重,被珍视。
格日勒塔娜胸有成竹,似乎并不把云十安的担忧当做一回事。只不过看她心心念念从小就倾慕已久的少年将军,如此为他的心上人做打算,她只能紧紧的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痛苦与嫉妒。
“这件事就不用云大将军担心了,臣女在臣女父王心中的地位没有人比臣女更清楚了。云大将军消息灵通,耳目遍布九州大地,臣女佩服,臣女的父皇的确有两位养子,不过那两位养子的身份却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那两位所谓的少狼主,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棋子罢了。父王早就有把少狼主之位传给臣女的意思,不过我科尔沁部还有几位老臣对臣女的女子身份有所顾忌,不愿意让臣女继承狼主之位。表面上,臣女那两位兄长执掌政权,到实际上部落中所有的大事小事都是由臣女一个人处理的,科尔沁部的将领也都唯臣女马首是瞻,科尔沁部的兵权全都掌握在臣女的手上。云大将军现在还觉得,臣女没有资格为科尔沁部做决定吗?”
云十安嗤笑一声,似乎对这位科尔沁部小姐的说辞很是不以为意。
“科尔沁部狼主也不在此处,小姐自然是想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南疆的云大将军向来都是活泼开朗,平易近人的,灼灵还是第一次看见云十安这样的尖锐犀利。按说他与格日勒塔娜见过的次数也不过两三次,也不知道云十安为什么会对这位科尔沁部的小姐有这么大的恶意。灼灵轻轻的拽了了云十安的袖子,握住了云十安的手,安抚地看着他,云十安低头看了一眼眼神柔软的灼灵,就没再言语。
“十安言语有些冲撞了,还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他许是今日有些身子不适,早些又被我训了几句,心里有些脾气。本宫自然是相信小姐的,只是空口无凭,小姐手上可有信物?”
格日勒塔娜紧紧地看着两人牵着的手,云十安反手握住了灼灵,灼灵十指如玉,在云十安有些粗糙泛黑的骨节的衬托下十分的小巧可爱,这两人如同金童玉女一般,十分般配。
她从怀中拿去一块银色的厚重牌子,亮在了灼灵面前。
“这是我们科尔沁部的狼主令,与巴林王的那块狼主令是一块玄铁所制,在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三块。为了表达臣女的诚信,臣女愿意把狼主令暂且交到圣女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