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他的到来好像只是茫茫的夜色里划过的一颗流星,转眼便不见了,园子里一如之前的平静。
阿洛再一次熄了灯火,重又躺在榻上,榻上还有他的余温。
这一夜,阿洛翻来覆去没有睡好,总是会想起两个人抱在一起的一幕。
好在府里并没有人被惊动,要不然这府里的仆人都不是阿洛身边亲近的,人多嘴杂,到时候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
直到晨曦微明,阿洛才沉沉的睡去,仆人们只当是小姐舟车劳顿,有些水土不服,所以并没有人多说什么。
……
晌午时分,阿洛才慵懒的起身。
吃了些东西后,看着房间里的布置,不禁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正巧采萱摘了一些花枝进来,兴奋的说道,“小姐,你看,这些花多好看,邺城的花只怕是没这里的万分之一。”说着便把花插到了榻上的花瓶里。
阿洛以为自己昨晚已经处理的很干净了,不会留下一点痕迹,却单单忘记了榻上的血没有擦干净。
自阿洛入甄府采萱便一直服侍着,别说小姐的一颦一笑,就是小姐少了一根头发她都能发现。此刻,她无比担忧的看着阿洛,问道,“小姐,发生了什么?”
阿洛知道采萱忠诚,只是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便悄悄的用匕首割伤了手指,伸出手指给采萱看,“你看,吃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划了手,没事的。”
采萱的脸色缓和了起来,搂着阿洛的胳膊,放心的说道,“小姐,你可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少主人非……”
采萱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因为她看见了甄俨就站在门口。
少主人十分在意这个妹妹,甄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甄俨听到采萱这么说,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阿洛心想着,真是不能说谎,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饰。于是便把对采萱说过的话又对甄俨说了一边。
甄俨是什么人啊,怎么会相信阿洛这么个拙劣的小谎言,榻上的血迹已经呈暗红色,一看就是昨夜的,而阿洛的手指却很明显是刚刚划伤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妹妹如此的掩饰。甄俨没有多问,他只要知道阿洛没事,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了。
甄俨看着瓶中的花枝,说着,“没事就好。今天没什么要紧事,我带你出去走走吧,逛逛幽州城的市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采买的物件。”
阿洛很开心,她原以为兄长又要像往常一样,消失数日了。没想到只隔了一夜就回来了,兄长能够对过往看开,阿洛很开心。甄家毕竟不是一般的家族,倘若兄长放不开,他日再取一个与淳家小姐相貌相似的小姐做妾,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甄俨也是长的一表人才,又是甄府的少主人。
准备出门时,阿洛才忽然想起昨夜兄长叫管家差人带话来,说城里戒严的事情。便随口问道,没想到兄长却愣了一下。解释道,是袁府的驻军地进了贼,没有丢什么贵重的物件,已经解禁了。
如今军阀之间相互争夺地盘,背地里搞些小动作,甚至派出细作,彼此离间,都是常有的事。想到这,阿洛便没有再问。总之,只要兄长无事就好。
幽州城是一个侠客商旅、文人墨客来往频繁的城镇,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理位置,也是袁家割据一方的军事要地,除此以外,这里还居住着很多世家子弟,比如赫赫有名的司马家。千百年来的文化沉淀,使得这个小县城出了不少文人雅客,就是茶楼雅妓,也沾染了不少雅士的风气。
采萱拉着阿洛的衣袖兴奋的说道,“小姐,你看那里。”
阿洛顺着采萱目光看过去,只见风月楼上站着的姑娘们正围着一个姿容清丽脱俗的姑娘,那姑娘手里拿着一个绣球,正打量着楼下的酒客们,思忖着。
人群议论纷纷,“斐然姑娘在挑选自己中意的客人呢。”
“好大的架子,从来都是客人挑姑娘,到了风月楼这里,就得是姑娘挑客人。”
“是啊,谁让人家是幽州城有名的雅妓呢?”
“你们不知道吧,这风月楼背后可是大有来头呢……”
阿洛正听得津津有味,只见那姑娘似乎拿定了主意般,将绣球抛了下来,阿洛很好奇这样一个姿容清丽的姑娘会看上什么样的人。
这时,一队士兵从对面走了过来,领头的大声喝着,“让开让开。”
绣球不当不正,正好落入了将军旁边的一个人手里,那人青衣布衫,面容俊朗,穿着普通,却丝毫不减身上的文雅之气。
“是他。”阿洛心里想着。人群向自己这边涌了过来却丝毫没有看见,而采萱正兴高采烈的看着一边的杂技表演。甄俨被人群挤到了另一边。
人群中有人喊道,“有人摔倒了,有人摔倒了。”
一队士兵迅速的围在了阿洛的周围,袁少将军快步走到阿洛的身边,担忧的问道,“阿洛,你怎么在这?受伤了没有。”说着就伸手去扶阿洛。像袁少将军这样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一个人,能够柔声细语的对一个女子这样说话,他身边的侍卫便知道,这个女子定是甄家的小姐无疑,于是很自觉地退后十步转过了身。
阿洛拧着眉头看着他,却自顾自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没事。”袁谭见阿洛对自己还是心存芥蒂,便悻悻的缩回了手,说道,“没事就好。”
阿洛抬头却看见了白公子手里的绣球,一时之间,竟然愣了神。
直到袁熙从一侧走过来,笑着说道,“三妹,好久不见了。”
阿洛才从绣球上收回了目光,没有跟袁谭说话,却是直接笑着看向了袁熙,“二哥哥,你怎么也来了这。”
袁熙面容清秀,性格儒雅,不像袁谭那样常年混迹于军中,让人望而生畏,也不像袁尚那样花天酒地,不懂得自制。相反倒是很能讨女孩子欢喜的一个男人。看见阿洛,他笑着说道,“我跟你一样,出来走走。”
袁谭一脸的铁青,只有从人群中走了进来的甄俨看在了眼里。见阿洛无事,便与袁家的公子们寒暄。
甄俨对袁谭说道,“既然这么有缘,不如就一起吃杯茶如何?只是不知袁少将军军务繁忙,是否……”
未等甄俨说完,袁少将军冷着脸说道,“我不忙。”
一旁的白公子拿着绣球,看了一眼风月楼,笑着说道,“那我就告假先行离开了。”
袁谭笑着说道,“白兄向来不近女色,何时也变得如此附庸风雅了。”
白公子玩弄着手里的绣球说道,“既然风月楼的姑娘与我如此有缘,我为何不见上一见。”说完眼光却看向了阿洛。
甄俨笑着说道,“那不如,我们就到风月楼小酌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风月楼走去。
甄俨和袁少将军走在前,阿洛和袁熙跟在后面,而白公子却独独一个人落在了后面。仿佛是不经意走在后面,实则却是故意走在阿洛的身后,想着阿洛刚刚看见自己接绣球的眼神,心里便忍不住想笑。
斐然和几位姑娘已经站在风月楼的门口等候了。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位模样俊俏的公子,似乎是有些喝多了,扯着斐然的手帕,放在鼻息间闻了闻,调笑般的说道,“姑娘,以后跟了我吧,保证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这是谁啊,一身的酒气。”
一个打扮普通的青衣公子,仿佛是侍从一般,拉着这位公子低声说道,“别闹了,回吧。”
醉酒的公子有些依依不饶,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斐然姑娘,你亲我一下,我就走。”
就在众人都面面相觑的时候,白公子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了斐然的前面,用绣球顶着醉酒公子的头说道,“她是我的女人。”
见白公子如此说,斐然突然红了脸。那一刻,阿洛只知道,斐然姑娘是钟情于眼前的白公子的,却不知道其实,斐然姑娘与他是旧相识。今天的偶遇实则只是一次重逢而已。
酒醉的公子看样子并不生气,而是看着斐然说道,“既然你如此绝情,就别怪我。”说完,一边喝着酒一边离开了。
众人却只当是个酒后谈资,笑着散开了。
而醉酒的公子走入人群后却恢复了常态,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恨意。
一旁的青衣公子说道,“小姐,您别生气,公子不过是出来玩玩,何况也只是一次偶遇,您何必跟公子置气。”
原来这位醉酒的公子是个小姐,是那位白公子家里从小给他定的娃娃亲,任氏。
任氏也算是官家小姐,怎么受得了这种气,她赚紧了手里的扇子说道,“他敢把其他女人娶进门,我就敢找几个小白脸给他戴绿帽子。”
青衣公子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小姐,您千万不能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