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祁安朝的三王爷，人们首先记起的便是那赫赫的战功，再想起的便是他和他那娇娘子——邻国的永昌公主。
人们一提到两人，脸上无不羡慕，那战神王爷，战场上犹如夺命的撒旦，可见到了那娇娘子，便化作一滩春水，那情谊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
两人神仙眷侣，才子佳人，成就了一段佳话。
可男人嘛，还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府中的美妾自是少不了，皇帝赐的，大臣们送来的……
不能不要，但要了，王爷也视若无睹，无非是个形式，无非多养了个陌生人。
这，外界也是知道的，那位王爷心里可只有一个人。
皇帝大臣们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
而王爷后院的那些妾倒也没奢望过能得到王爷欢心，有的心中有了别人，王爷没准还能一纸和离书，赠些嫁妆。
那位永昌公主也是位美人，性情温柔，也不知是多少男子的梦寐以求。
她从未责怪过那些妾，她是温柔的，和她一比，那些浓妆艳抹勾心斗角的妾俗到了骨子里，肮脏恶心的像地下的泥。
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似乎都忘了，妾们曾经也都是高官们家中的宠儿，也是高贵不可玷污的美人儿，他们只知道，妾们都比不得那位永昌公主。
渐渐地，妾有的不堪忍受，王爷自是不在意，也不恼怒，一纸和离书。
妾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在这里，别说得到王爷宠爱，连王爷的面都少见。
但蒋姝不会走。
她不会走。
她留在这里，会离他近些。
娘教她争宠，但她不傻，她看得出，王爷是有多喜欢王妃，那些招数，定是没用的。
爹倒也没指望她，毕竟那么多美人儿呢，王爷都不看一眼。
但她还是不会离开。
—————
祁安元年，三王爷率兵平定边疆叛乱。
蒋姝整夜整夜不能眠，整日整日茶饭不思，往往吃几口，便教下人撤了下去。
这样一来，人便消瘦了下去。
她不好出门，便拿些银两给下人，教他们出去打听打听消息，看是否能听到什么好消息。
下人回来禀报，暂且不提消息是真是假，一提到好的，蒋姝便稍稍地舒展眉头，心里仍悬着石头，当然，也没人敢编些不好的消息。
日复一日，担心中，惶恐中…
大捷。
皇帝百般赏赐，王府洋溢着喜气，准备洗尘宴。
消息传来时，蒋姝先是愣住，接着那眉梢，眼中嘴角，心里，无一不是带着笑意。
她知道，他很厉害。
她知道…
太过激动，捏着衣袖的手都泛白了，“瑾儿，瑾儿，给我梳妆。”
一身着青衣的丫头进来，脸上既有笑容，又有怜惜，终是没说什么，为她梳起了发髻。
嘴里还是忍不住一声轻叹。
王爷他会看么？
蒋姝眸中始终带着笑意，认真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带着红晕，像是一位将要嫁给自己心上人的姑娘。
洗尘宴上，王妃打扮的端重优雅。
王爷牵着王妃的手，眼里蕴着温柔，两人站在一起，真当是绝配…
仿佛他们两人之间任何人也不得插足。
蒋姝在座位上坐着，小心地打量王爷，脸上带着红晕，心里带着一丝苦涩。
没关系，蒋姝，你离他够近了，该满足了。
那些招数啊，不要使出来，没用的，也很脏，权当是你所有的骄傲。
至少可以在心里炫耀：你们看，她蒋姝是活在阳光下的，虽不得王爷欢心，也不会用些阴谋诡计耍小手段。
可谁也看不到她那一点点可悲的骄傲。
蒋姝今日穿的是红衣，细细的柳叶眉，凤眸微微上挑，勾人魂魄，高挺的鼻梁，在红衣的映衬下，肤色更显白皙，也是够惑人。
人群很欢腾，没人注意到她，直到她一袭红衣上去献舞。
按规矩，妻妾们自是要上台的。
因为紧张，蒋姝纤长的手指握紧了衣袖，脸上却露出一抹勾人的笑。
娘教过她的，怎样做。
曲响，身着红衣的身影如燕般轻灵地舞动起来，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一双凤眸波光流转，摄人心魄，红唇轻扬，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
宾客们似乎都沉醉在了这舞里。
就连王爷王妃也不由侧目。
不久，曲毕，一袭红衣的影子福身，“妾身恭贺王爷大捷。”
她抬头看向他，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看他。
很欢喜，很开心，心里都冒着甜滋滋的泡泡，只差没笑出声。
王爷眸中并无太大情绪，淡淡地点头，“赏。”
王妃温柔地笑着，“很好，是该赏。”
场面倒像极了两位主人在奖赏一个仆人。
次日，一些首饰绸缎之类的东西就送了过来。
蒋姝随手拿起一个钗子，嘴角轻勾着，这是…
他送她的。
对，本来就是。
可怎么也掩饰不住心底的一丝苦涩。
在思念中，黯淡无光平凡至极的日子一点点过去。
——
再次见到王爷时，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不断咳着血。
打了这么多年仗，也不知何时留下的暗疾发作。
下人们也一脸死灰地站在旁边侍候着，这病可是会传染呢，自是没人愿侍候着。
王妃守在门外，哭泣着，眼哭红了一圈，人们看来，倒也是深情。
蒋姝心中满是惊慌，提着裙摆，顾不得礼仪，就赶了过来，向门口的王妃行礼，声音轻颤：“我能不能进去看看王爷？”
王妃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接着便抽泣着道：“自是可以的，也表了我这心意，担心王爷的紧。”
蒋姝点了点头，便快速进去了，看到那躺在床上的脸色苍白，俊美的脸都蕴着虚弱的王爷，一点都看不出往日少年的意气风发，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
她走上前，端过侍女手中的药，收敛好情绪，才轻声道：“王爷，药熬好了。”
王爷睁开了眼，看清了眼前的人，眸中划过了丝失落，似是期待落空了。
蒋姝心中明了，开口道：“王妃她很担心你，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消瘦了许多。”
王爷不明情绪，也不言语。
蒋姝将装着药的勺子送向王爷唇边，眼睛涩涩的，想哭却忍住了，“王爷，一会儿药该凉了。”
哭什么，太晦气了。
王爷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就着勺子吃药。
刚没吃几口，眉头轻皱着，便吐了出来。
唇边溢出一丝血。
蒋姝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珠子般滑下来，清理干净后，扶着王爷躺了下去。
她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胸口，似是害怕他呼吸不过来，颤抖的指尖和红红的眼眶彰显着她的害怕和悲伤。
“哭什么…不会亏待了你的，自会留给你些东西作为嫁妆，把你许配给好人家的…”
他的声音轻轻的。
蒋姝无声地落泪，那双凤眸垂着，似乎有无限哀伤，声音哽咽：“谢王爷恩典。”
这样的话出口，自是默认了接受。
王爷心里倒有一丝失落。
“可，陆君离，我只喜欢你。”
语毕，那纤弱的身影便撞向了旁边的柱子。
她叫了他的名字。
她这一生也就大胆了这一次。
陆君离看着那已倒在地上的身影，额头上满是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日她一袭红衣，美得那样惊心动魄。
“妾身恭贺王爷大捷。”
她那时眼中有藏不住的欢喜和爱慕。
像这次的大病，也只有她愿意进他的房，心甘情愿的。
陆君离一直看着，直到人把她抬走，白皙纤长的手指无力地握着被子。
他闭上了眼，眼角滑下了泪。
“就和她葬在一起吧。”
“蒋姝。”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本文完——
君不见妾起舞翩翩
君不见妾鼓瑟绵绵
君不见妾嫣然一笑醉人容颜
君不见妾翠消红减
君不见妾泣涕涟涟
君不见一缕青丝一生叹
——《青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