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墙上有面很大的镜子。
站在屋子里的人只要稍稍侧目，便能在镜中看到自己。
而她的模样，一举一动会通过镜子被隔壁的人纳入眼中。
彼时，苏寻就坐在隔壁镜前的柔软靠椅上，在她身边，萧凝端端而站。
沈初夏站在赵小雅身前，原本纯澈到一尘不染的美眸中，仿若被什么东西强行夺走了光亮，变成了一滩波澜不惊的死水，任凭再凶猛的东西砸进去都击不起风浪。
赵小雅听到沈初夏的话，瞳孔骤缩。
旋即她垂着眸低低的笑出了声：“我曾经走过的路，呵呵，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离开之前。”沈初夏一字一句道。
赵小雅眼神一紧，缓缓抬起头看向沈初夏，艰难启唇：“所以，你只是怀疑到我，并没有确定才想以身试法，用如今被苏寻摒弃的样子演一出苦肉计给苏言竭，假意投靠实则当个卧底？”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猜错了呢？如果，害苏寻的人并非是我呢？你还有退路吗？”
赵小雅朝前走了两步，她站在沈初夏身前微微抬起眼盯着她阴沉沉的问：“你当苏言竭是什么人，你这种跟自杀没有什么区别的方式，无疑像一个可怜的幼鼠认了豹猫当娘，除了被玩死没有第二条路。”
“我是想去苏言竭身边当间谍，但不是因为我怀疑了你。”沈初夏道。
赵小雅神色一僵：“你说什么？”
沈初夏的眼眶便在这一刻泛红。
她用力的撑着眸子，想减轻眼周的灼伤感，好逼回那些无能的泪水：“那个被阿寻从九死一生中救出来的漂亮女孩，她有着细细软软的嗓音，怕黑怕鬼还怕窗边扑棱的飞蛾。”
“她喜欢干净的白色裙子，泡茶的时候总把最香郁的那杯给我和萧凝，她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跟我们一起生活，哪怕需要加倍的努力。”
“那个跟我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出门后就会挽着我的胳膊不撒手，那个总是在我耳边笑着唤初夏……初夏……那个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会请我吃大餐，那个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的女孩，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赵小雅闻声突然笑了：“哈哈哈哈。”
她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笑到站不住踉跄了一步扶住了沈初夏的肩膀：“我还以为这次是你怀疑了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蠢笨如猪！是萧凝吗？应该是萧凝，毕竟，跟你比起来萧凝还是聪慧的，不然，苏寻也不会更看重她，怪不得，一向理智的萧凝在那天我去找苏寻求情的时候没有拦住我，怪不得，她会看穿我的目的，蛊惑我，煽风点火的顺势把我推进这个庄园来！”
赵小雅似是说累了，趴在沈初夏的肩膀上，轻声道：“让我猜猜，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到底……哪句话让她抓住了把柄，我想不到啊初夏，我以为我自作戏以来，做的够滴水不漏了，我们情比金坚，相濡以沫，什么话都不会背着彼此，为什么……为什么会怀疑我，嗯？”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沈初夏低声道。
赵小雅下巴顶在沈初夏的肩上用力的点点头，然后她起身后撤一步，盯着沈初夏阴冷道：“是，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是我在你的茶叶里动的手脚，那如今我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沈初夏凉凉问。
赵小雅慵懒的朝后退了几步，咣当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微微抬着下巴道：“为什么？如果非要让我说个理由，那就只能说……苏寻不该在那夜救我。”
沈初夏蹙眉道：“你说什么？”
“我说，苏寻不该救我！你听说过，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吗？她救了我就应该把我保护好，难道她不知道苏落奕是因为这件事才走上极端的？我是希望苏落奕不得好死，可不代表我就要陪着她一起沦落，白荣现在把所有的恨都砸在我身上，是苏言竭替我挡下的。”赵小雅道。
沈初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不了解苏言竭吗？他是想利用你！”
“那又如何？难道苏寻就毫无过错吗？是她设计和萧凝配合才让苏落奕想到了那种龌龊的办法！没有她，苏落奕会拿我来试药吗？沈初夏……你尝过那种药的滋味吗？你尝过吗！”赵小雅红着眼睛嘶吼道：“你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吗，我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错？”
“可她救了你！不仅救了你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甚至想给你找一份工作！”沈初夏怒道。
“呵呵，我本来应该是苏家一个寻常女佣，我可以安安稳稳的干到合约到期，我可以拿着不多的积蓄找个好人家嫁了，我本可以过平凡安稳的生活，可如今呢？我却要时刻提防着白荣的报复，我就这样的一条贱命，难道苏寻以为给我几口饭打发一下就行了？”
赵小雅冷笑道：“我不需要，我今天的困境都是拜她所赐，她救我也不是什么大发慈悲，是她该做的，既然是她该做的，我为什么要感激她？啊？我凭什么感激她！”
沈初夏蹙眉。
“更何况，我很喜欢苏言竭，我知道他和白荣那个老妖妇有猫腻，不过那都是被逼的，成大事者总有有所牺牲，现在我有苏言竭罩着，他不仅能保证我的性命安全，还能给我足够多的钱，你说说，这个恩情我要怎么还？我当然要想尽办法的还！我要让他成为苏氏唯一的主宰，我要替她扫清苏寻这个障碍！”
说到这里，赵小雅看着沈初夏笑道：“你知道吗，我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就成功了，可惜苏寻命好，半点事没有，那我要怎么办呢？我只能想尽办法的留在她身边，给苏言竭获取更多的情报。”
沈初夏看着眼前癫狂的人，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凉了。
她到现在都不想相信，一直跟她朝夕相处的赵小雅，竟然是这样的人。
“赵小雅，你疯了！”沈初夏沉沉道。
赵小雅靠在椅子上笑的癫狂，跟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模样判若两人：“没错，我是疯了，那又如何，就我这样一个疯子，你不照样被我骗的团团转，心甘情愿的给我当枪使。”
“沈初夏，这就是你和萧凝的不同，你太蠢，就是因为你蠢，你的主子才会被你害的那么惨，不过真是可惜，我还想等着看高高在上的苏总裁被人玷污的头条呢，没有等到真是太可惜了，真不公平，我当初还被几双咸猪手扒了衣服摸过呢，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幸运，嗯？”
沈初夏三步两步冲上去，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你闭嘴！”
“哈哈哈哈，看看我们单纯的小初夏，就算气成这样也骂不出一句像样的脏话，就你这副模样还想去苏言竭身边当卧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赵小雅，你若单单为了保命自可告诉阿寻真相，她能保你，可你偏偏……”沈初夏红着眼道。
“偏偏，我不需要她保，在我看来，她跟苏落奕那个贱人没半点区别！我宁愿自作多情的暗中帮助苏言竭，也绝不会当她脚下的狗！我做这一切都跟苏言竭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自己想做而已，就算你们发现我是他的人，又能奈我何？抓着我去找他分辨么？呵呵，我所有的计划他都不知情，他是无辜的，片刻不沾身，你最好期待苏寻今天能弄死我，不要给我机会，否则，还有下次！”赵小雅额上爆着青筋道。
“你简直无可救药！”沈初夏用力的甩开她。
赵小雅的身子猛地后仰，连带着椅子翻倒在地上。
她没有起身，躺在地上看着沈初夏笑出了眼泪：“我就是无可救药，可我不后悔，我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情，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我不能再跟苏言竭温存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哈哈哈哈，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沈初夏眼中逐渐布满血丝，她还未启唇，屋子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萧凝从门外进来，看着躺在地上狂笑不止的赵小雅淡淡道：“你笑够了么？”
“阿凝。”赵小雅看见萧凝，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眉眼展开道：“是我们聪慧绝顶的阿凝来了啊。”
说着，她小跑到萧凝身前，牵起了她的手：“没带刀？怎么，作为苏寻最忠心的狗，阿凝你不想给我个痛快而是想折磨我吗？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萧凝。”
萧凝平静的看着她，伸手拂开了她的手：“你一定要这样吗？真的，不想回头么？”
赵小雅闻声，笑意变得凌冽起来。
她抬起高傲的下巴，蔑视着萧凝道：“帮助苏寻把我揪出来的人不是你吗？你在这跟我装什么好心，萧凝，你跟我不过是同一路人罢了，看似柔善可欺胸无大志只求安稳，实则并非如此，你藏拙能藏到如今才展露分毫，也着实不易呢，真不知道苏寻把你这样的狼崽子养在身边是喜是忧。”
萧凝又问了一遍：“确定不回头了，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