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不知何时,已经热闹了起来。而文治帝的心情自是不大好,这也是众人眼中能看到的不佳神色。
龙颜震怒,却被画溪哄了去。
此刻。
雪莹闪着一双硕大的眼睛站在养心殿内,而雪莹身旁站着那俊美的男子,自是楚临安。二人便是这般眼巴巴地看着画溪。
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了瞧画溪一眼?
宁西洛不信。
宁西洛倚于龙椅之上,手指关节握在玉杯上,轻轻扣出了声音。顾生言于他一侧站着,偶尔会小心翼翼地瞧着,顺道安慰一分。
世人皆知这楚临安的心思已经不在画溪身上,这文治帝又恼什么?
莫不是恼这养心殿太热闹?
也是,文治喜静,倒也恼出了一分理由。
想此,顾生言笑的自在,却得了宁西洛一分冷目。
此时。
画溪,则于一侧给润儿换了保暖的外衫,边换边笑着:“这京都气候严寒,润儿以后莫要乱跑,若是冻坏了怎么办?”
润儿点头,可是背后却是冷的很。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润儿身上,润儿岂能不害怕?
她缩了缩身子,倚于画溪怀中:“那个跟姑姑一模一样的姐姐刚刚冒充姑姑,让死士去寻沈惊鸿来京都了。”
那一模一样的姐姐,不便是雪莹?
雪莹笑的极其开心,对着润儿招了招手:“寻爱情,自小抓起!姐姐支持你,当然要帮你捉一下沈惊鸿。”
怪不得皇帝今个儿恼了,还没法发火。顾生言瞧着宁西洛,微微叹气,这皇帝也不好当,毕竟战神都宠着那雪莹姑娘,他一个小小的入赘皇帝又怎能怪罪雪莹姑娘呢?
哎。
顾生言叹气。
画溪轻咳出声:“润儿,尊卑有序,你要唤她一声姑姑。”
这话,雪莹听的不大开心,拘束地看着楚临安,拽了拽袖子:“我是姐姐,不是姑姑,应该唤姐姐的!”
而楚临安的心思又哪能在雪莹身上?
那双眼睛虽没了湛蓝,一双黑色清澈见底,看着画溪的侧廓,澄湛了声音:“凤儿的女儿与凤儿一样,生得一个温和的性子。”
画溪背对着楚临安,唇角露了笑:“你与雪莹的女儿,定然也会这般。”
“是啊……是啊……”
楚临安连说了两次,眸中的苦笑一闪而过,身侧的雪莹轻轻握着他的手,那张与画溪一模一样的容颜正瞧着他。
那般欣喜的模样,那般爱着的模样。
楚临安心中揪痛,万般忍耐着。
楚临安的眼睛眯成了弯月,轻轻点了头,同时也握紧了雪莹的手,可是自当楚临安看向宁西洛时,却是微微诧异了。
现在的宁西洛,似是与从前有什么不同了。
那曾经的敌意似是消失了。
那个时候的宁西洛一直不喜楚临安与画溪相处的这般近,现在他的出现,却没有看到宁西洛眼底的妒忌之意。
这一切都在变,唯独他楚临安没有变过心意。
润儿被画溪牵在手中,也保护于这养心殿之中,宁西洛的眼底始终都会是画溪。平定的洲国再也不会出现变化了,画溪曾经的愿望不也实现了吗?
若是她幸福,那一切便都值得。
若是值得,那一切都是弥足珍贵的。
看也看了,那便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借口了。楚临安握着雪莹的手,对着宁西洛与画溪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一路,雪莹皆在欣喜地蹦蹦跳跳。
一路,雪莹眼底皆是光。
“小安安,宁西洛竟然真的对我们没有任何敌意了?”
“你说,是不是后来发生过什么事情?是因为东蜀那位八王爷吗?他那般追着画溪,现在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莫不是被宁西洛杀了?”
“小安安,我若是有你一样成熟便好了。”
雪莹喋喋不休地说着,颔首便见楚临安那侧廓之中留下的笑意,那般释然的模样让雪莹不解,也让雪莹愤怒:“你在想什么?不理我?”
楚临安停下了脚步,轻抚雪莹的发:“李雪莹,身孕三个月了,便莫要再这般胡闹了。若是孩子掉了,你负担的起吗?”
雪莹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你在我身边,掉了也能塞回去,无妨无妨,医仙圣手。”
依旧是此般开心的模样,雪莹顶着画溪的容颜,却没有半分画溪的性子。
楚临安反而因雪莹这话笑出了声:“一直这般便好。”
“嗯?”
雪莹眨巴着眼睛看着楚临安,一脸的迷茫。
楚临安笑笑,轻声道:“我爱你。”
“我也是。”雪莹垂目,轻轻抚了隆起的腹部,“十一月十三日,你第一次说我爱你纪念日,要好好记一下,要过百天,还要送礼物的。”
“好。”
楚临安与雪莹在京都也只是小小的呆了一月,便离开了。离开之时,这京都的落叶已经散了去,秋末已来,初冬的雪也有了动静。
大多的时候,帝后皆喜在宫河之侧看那漫天的烟花。
烟花四散,普天同庆。
画溪倚在皇帝的怀中,颔首凝着那明亮的夜空,淡淡一句:“宁西洛,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悦于我的呢?”
“大概是听到你名字的那一刻吧。”
“名字?”
画溪的疑问让宁西洛多了分思虑,他垂目看着画溪那狐疑的模样,轻轻刮了她的鼻头,笑着:“朕第一次见到柳泺鸢时,她跪在养心殿之外。”
柳泺鸢……
画溪微怔,看着宁西洛那微微抿起的唇线,有些释然。
或许她可以称呼柳泺鸢为嫂子,或许也能称呼她为一声娘亲。那般年过去了,柳泺鸢那清冷而绝美的容颜依旧留在了画溪的心中。
柳泺鸢,生的极美,武功极高,却不喜多言。
那般的柳泺鸢是被画武亲手杀死的,而那般记忆却是通过颜冥的口告诉了宁西洛,转而又听到了她的耳中,倒是讽刺。
画溪轻声道:“那时的你,似是并不大。”
烟花肆意而开,亮了那凤目一瞬。
宁西洛只是看着远处的宫河,笑着:“那时,父皇的贴身内监抱着朕,瞧见了柳泺鸢,也瞧见了她那肚子。那时,她唤你一句画溪。”
“这名字可是有不妥?”
“那时初听,只是想着是朕名讳之中的西字,转而一想,或许不是。当时,朕只觉得你那名字与朕名讳是同音,朕觉得大不敬,该罚。”
“可那时你还不是皇帝,哪里来的大不敬?”
“朕一定是皇帝。”宁西洛垂目,瞧着画溪那疑惑的模样,表情却是极度的认真。
画溪因宁西洛这表情却是笑出了声,她轻轻搓着宁西洛的手,浅眸淡淡地凝着他:“所以你便想要瞧瞧是什么大不敬的人,敢与您同音?然后偷偷瞧了许久?”
“没多久。”
“那是多久?”画溪追问。
这一问,宁西洛却是不开心了,眉头紧紧皱着:“聒噪。”
有多久?
画溪或许已然知道了,那个时候,在画府校场之内,她第一次见到张良的时候,便该想明白,张良身后的人一定是宁西洛。
她小小的年纪,便被西州君主盯上了吗?
画溪悠悠叹了口气:“您倒是要面子。”
她倚于宁西洛怀中,轻轻地蹭着他,阖眸抱着他,已是浅笑。洲国平定之后,她便卸下了浑身的戒备,与这天子朝夕相处。
宁西洛,再也无需用那狐幽香入睡了。
那些曾经的过往,都将成为这万历年间的历史,也终将成为那洪荒之中的一副画册子。
偶尔,画溪也会托死士带一些她亲手制好的武器,送给那远在东蜀的云溪。
听闻,云溪已经开始习武了,且将画溪留下的内力用的极好。听闻,云溪似是有了嫁人的想法,对方还是名门公子,生的俊俏。
听闻,颜冥他过的很好……
画溪握紧袖下的袖弓,那袖弓有多少次对准了颜冥,又有多少次对准了宁西洛?她再也想不清楚了。
解下袖弓,刹那间,画溪便将之抛入了宫河。
水波荡漾,泠泠作响。
洲国平定,画溪已然无需再用这东西了。
远处,传来了簌簌奔跑的声音,画溪侧目而看,只见润儿跑的极快,前面追寻着一人。那人身姿修长,如画卷俊俏的容颜露了些许的恼怒。
沈惊鸿,似是被死士寻来了。
润儿直接扑到了沈惊鸿的大腿上,将脸贴紧于上:“沈公子,润儿九年之后定然嫁你为妻!”
这声公子,叫的奶里奶气。
沈惊鸿又急又慌,一副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说好离开西州,便是离开西州,皇上竟还让死士将沈某直接绑来了!”
一席蓝衫,被沈惊鸿穿的极为好看。
画溪站在宫河之盼,微微歪侧了容:“润儿,休要胡闹。”
润儿并没有松开沈惊鸿的腿,反而气鼓鼓地看着沈惊鸿:“娘亲说,我们蓝家欠沈公子太多太多,润儿要以身相报!”
说着说着,润儿的眼睛便已红了去,转而便要去哭。
这说着说着,怎么还被自己感动了呢?
宫河之盼。
“润儿,莫要胡闹了。”
画溪看着润儿在笑,而宁西洛看着画溪也在笑。
沈惊鸿对二人行了普礼,便预拉扯润儿:“叫沈叔叔,明白吗?画蓝凤到底又做了什么?这娃娃到底是怎么回事?”
润儿咬牙切齿,直接便道:“不是叔叔,是沈相公!”
这里似是空气都凝结了……
烟花四散而起,映了沈惊鸿那吓得惨白的容颜多了羞赧的红:“休得无礼!”
“沈相公!”
“有辱斯文!”
“沈相公!”
“丧尽天良!”
“沈相公!”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