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烨惨白的面色突然惊诧起来,他双掌齐出,掌力将方圆一百米的竹林尽皆摧毁,就算是猎妖王也不敢轻对其锋,他避了开去。
“想走?”
声音又从四面八方涌来,只入元烨一人的耳。
他掌力一挥,罡气仿佛落入了无尽的空虚之中,他冷笑一声,道:“哪位神卫驾到?”
“你是元烨吧?”
元烨童冠之间,一名赤身大汉负手而立。
浓黑的发,黝黑的皮肤,青筋尽露,肌肉横流。
来人正是神将之下,四大神卫之一,蛮拔,来自山岳的男人。
“原来是蛮拔神卫到了!”童冠抱拳行礼。
“猎妖王别来无恙。”
“既然神卫在此,在下便告辞。”童冠说罢,扭头便走。
“多谢猎妖王。”
现在,除了远处被竹林遮挡的朱改命以及玄甲剑士之外,只剩元烨与蛮拔。
二人相对而视,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对深情款款的情侣,那红色的宽袍迎风飞舞,那黝黑的肌肉熠熠生辉……
“你欲如何?”元烨冷冷道。
“你与陈家的恩怨到此为止吧。”
元烨大笑,声震林海,林中飞鸟尽皆狂飞而起,奋力远遁。
“除非周山倾倒,四海枯竭!”
“没有商量的余地?”
“身为神卫,你不该管这闲事!”
“身不由己!”
“怎么你想杀我了?”元烨怒道。
“我不会杀你。”
“那就让开一条路来!”
“你自废修为吧!”蛮拔冷冷道。
“哈哈,就算是神卫又如何?就算神将来了,陈家,我也灭定了!”
“破!”
蛮拔喝了一声,朝他神识而来的魂力瞬间被击散。
元烨心头一紧,自己全力的一击,竟然被他轻而易举的破掉了。
“你的魂力很强,修炼的是红衣教的血魂之术吧?你要是练到第九重,刚才的一瞬间我的识海便会被攻破。”蛮拔悬浮在半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手,仅仅凭借音波便震散了元烨的唯一优势。
“蛮拔,你真要废了我?”元烨目光如炬,气势如虹。
“一双只有男人才有的眼睛,却……”
“神卫又如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通天掌,不死不休!”
两双巨掌拍出,周边的竹林如摧枯拉朽一般被震断,蛮拔不动声色,依然立在半空中。
那滔天的掌力在蛮拔身前一丈距离停下,再难前进半分。
“去吧!”
蛮拔大手一挥,那通天掌力便被击溃,罡气不坠,朝元烨袭来,速度太快,强如元烨,依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罡气击飞。
“屠魔刀气!”
元烨嘴角挤出四个字,心中血气翻腾,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蛮拔,是你逼我的!今日我便先杀神卫,再屠陈国!”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狂风骤起……
蛮拔眉头一皱,心道:难道他要强行提升境界吗?血魔大法他修炼到第七重了吗?
“全给我死吧!”
元烨双目赤红,长发飞扬,被朱改命神屁摧散在五百米之外的猎妖师全都不能自己的朝元烨飞来。
他们在元烨身前化为了虚无,元烨气势一变……
“通神境!”
元烨强行将自己的境界提升到通神境,这样的提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天才!”
蛮拔赞叹一声,无数刀气斩来,均被元烨散发的红色罡气击碎。
“你以为到了通神境你就杀得了我吗?”蛮拔笑道。
“我杀不了你,但我要走,你留得住吗?”
蛮拔一愣,心头火起。同为通神境的元烨,他的确能够杀了他,但对方要逃,自己却拦不住。元烨提升境界,不是为了拼命,而是为了逃命,而他逃走的第一件事,便是复仇。因为,过了三个时辰,他便会落境,跌落两境,这便是为什么很多人知晓强行提升境界而不到万不得已不这么做的原因,副作用太大。
“蛮拔,后会有期!”
元烨消失了,带着一腔的怒气。他的消失是无法阻止的,就连蛮拔也阻止不了,通神境,要走,谁又能拦得住?
“不好!陈国皇室!快回邺城皇宫!”
蛮拔大叫不好,正要离开,目光却突然冷冽起来,像一道光直射远处竹林。
竹林里,走出来两人。一中年一少年。
两把刀,两个人。
蛮拔缓缓落下,与二人正面相对。
“风明忠是你杀的?”蛮拔望着中年男子问。
“是我杀的。”少年握着棕色兽皮裹着的刀,上前一步。
“你叫什么?”
“谷一诺。”
“姓谷,那你就是刀痴谷中天了吧?”
“屠魔者果然好眼力!”谷中天淡淡道。
“来了不短了吧?”
“不算长,以为有一场大战可看,也不枉费我从岩国追到了陈国。”谷中天道。
“逆神司是要对神卫动手了吗?”
“新时代要来了!”
“你们以为是他?”
当蛮拔说出这个‘他’时,他不由得全身一寒,差点改天灭地的人,对他而言,依然是最可怕的存在。
“神卫军末日的钟声就从今天敲响吧!”
谷中天刀出鞘。
有一种刀,它的名字可以加一个字,‘神’字。五洲四海的刀痴,用的刀,却不是神刀,而是一柄普通的刀,此刀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因为,每一个城镇都会有卖,是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刀。
“你的月眼刀呢?”
“扔了。”
“好,从未谋面,一见便要分生死!”
二人瞬间移动,两道刀气相击,轰然炸裂开来。两人一击便退开,双双消失于竹林之中。
他们大战于崇山峻岭,大战于大江水泽,刀气纵横,所到之处,山崩地裂。
当今天下,通神境的刀客少之又少,今日,两人决斗于陈国境内,致使陈国各地出现奇观。有时二人会突然出现在半空,像神仙一样降临,很快又消失。有人又在田野看见他们,在城头看见他们,在邺城的竞技场见到他们……他们总是突然的出现,交手不到一回合,又突然的消失……
名动天下的刀痴,制霸一方的屠魔者,两名举世无双的刀客,在陈国的土地上决战,生死决战。
而另一边,陈国皇宫,已经是一片血海,尸积如山。陈国皇帝被扭断了脖子,陈国大大小小六名皇子三位公主,全被元烨杀死。
就连蛮拔的五名玄甲剑士都被他一击而杀。这五人还算聪明,知道要对付元烨,将灵罗留在了竹林,不然也难逃一死的命运。
不仅陈国皇宫,就连定北王铁腕王尽数被屠。一天,不,半天,整个陈国的最高层,全部惨死在元烨的掌下,陈国陷入了无组织状态。
元烨站在陈国议事大殿里,坐在金銮宝座之上,陈国皇帝面目狰狞的倒在他的脚下,大殿之下,王公大臣倒在血泊之中……
他那红色的宽袍更加鲜红……
他的笑声震动整个陈国。
一人,转瞬之间,灭一国。
掌声,有掌声传来。
寂静的,没有活人的皇宫,怎么会有掌声传来。
那掌声无处不在,又找不到从何处而来。元烨已经是通神境界,却无法窥破来人在何处,又为何鼓掌。
“何人?”
无人应答,掌声也停了。又是寂静,死寂。
元烨瘫倒在龙座之上,又哈哈大笑起来。
血衣教总坛,浮子山,地宫。
元烨穿着那件鲜血染得更红的宽袍,站在四根巨大的石柱面前。每根石柱牵连着一根巨大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端,则锁住了一个人的双手双脚,将他固定在正中。
蓬头垢面,破衣烂裳,破碎的衣服里,若隐若现一条条伤疤,又陈年旧伤,也有正在结痂的新伤……
他双目已毁,像死鱼的眼睛。
但是他在笑,大笑。
“你终于得偿所愿。”那人开口道。
元烨不发一言,手中的刀划在那人的胸口,血嗒嗒地滴在地上。
手中的刀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他的人像一摊泥,倒在巨石之上,血流如注。
他整个人的气势也变了,变弱了。从通神境跌到通明境。
“你的血衣教还给你!”
锁住四肢的铁链应声而断,那披头散发的老者啪嗒一声,将嵌在地上的巨石震裂开来。
十年,整整十年,他被这座自己亲自修建的锁神阵所困,那是他原本用来炼化通神者的,想不到自己是第一个试阵之人。
“你的气息……”元烨大惊失色,锁神阵难道没有将他的元气练干?
“我的好徒弟,你以为我是一个废人了吗?哈哈,锁神阵炼化了我全部元气?别忘了,锁神阵可是我造的!”
“可惜了。你仅仅是通明境,要不然,这锁神阵就适合你了。不过,我还有一百种方法折磨你,我最好的徒儿。”
“哈哈,最好的徒儿,哪一个不是你最好的徒儿?还不是被你吸干了精血,夺了魂魄,让你突破至半步神通的境界!”
“原来你早知道。所以你才下药锁了我十年,炼我的元气,让我的识海支离破碎,无法使用魂力!可惜啊,我用了十年时间,修复了识海,功力也一步踏入通神境。”
“怎么可能?锁神阵内如何修炼至通神境?”
“通神境不是靠修炼出来的,而是悟!”
“你这样的人也配悟道?”
“好也是悟,恶也是悟,我以恶入道又有何不可?”
“所以一直以来的虚弱不堪也是装出来的?”
“当然,不然你怎么会解开我的锁神链?”
啪啪啪……
地宫之内,掌声再次出现。
“谁?”唐继转身爆喝,音波震荡,将地宫震得岌岌可危。
“参见两位教主!”
地宫门口,血衣左使范畴躬身行礼。
“血衣教教规都忘了吗?”唐继睁着他的死鱼眼睛,盯着范畴。
“属下不敢,我只是代表主人与两位教主商量一件事。”范畴站在远处,昂首挺胸,完全没有一个下属该有的谦恭姿态。
“放肆!”唐继残袖一挥,罡气如刀而至,范畴同样挥了挥衣袖,危机立解。唐继大骇,元烨大惊,同时大笑起来。
“好,好,好!”元烨连说三声,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左使想不到这么多年来都在隐藏自己。
“你是谁的狗?”唐继喝问。
“教主不必发火,我依然是你忠心耿耿的左使。”
“刚才的掌声并不是你吧?”唐继冷冷道。
“当然,以在下的修为,怎能不被教主觉察?”
“是你的主人?”
“是。”
“要商量何事?”
“血衣教归入神卫军,受神将之令!”范畴道。
“你是他的人?”
“是!”
“我不答应呢?”
“那世间便少了一位通神者。”范畴淡定的说道,感觉眼前这位曾经叱咤天下的人物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好大的口气!”
唐继双掌齐出,刚有所动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那刚刚脱离囚链的唐继突然面目狰狞,整个人轰然炸开,一片狼藉。
“师父!”
元烨还是叫了出来,他的恩人,他的仇人,突然的死去,连一回合的交锋都没有。这还是通神境的绝顶高手吗?
就算是死,也不该死得这么仓促,他还没有做好他死的准备啊!他从死人堆里救出了他,带他回到浮子山,传授他功法,是师如父,就算这样的感情是虚假的,过程还是无法抹灭的,最少他实实在在体会到了活着。
“教主,你对我不错,你走吧,不要再回红衣教了。”范畴道。
“我要是不走呢?红衣教两千教众会受你摆布?”
“教主,这些年你痴于提升境界,对教中之事知之甚少,现在就算你发布的教令恐怕也没有人会执行。”
“你既然杀了唐继,我什么又不杀我?”
“你活着比死了要有用。”
竹林,一阵寒风吹过,朱改命被封住的元脉恢复如常。
他刚一恢复,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气爆,一道罡气从天而降,将林地撞击出一个大坑,撞击余波将周围的竹林尽皆摧毁。幸好朱改命动作极快,将远处的灵罗救了下来,不然,她早就粉身碎骨了。
谷一诺与朱改命同时出现在大坑边缘。
天空之上,蛮拔缓缓降落。
“没有了月影剑,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大坑之中,谷中天挣扎而起,手中的刀断为两截。
“不愧是来自山岳的男人,天生是刀客,想来你已经到了刀中之神的境界了吧?”谷中天缓缓道。
他缓缓解开了衣服,露出一件乌黑色的马甲,此甲泛着黑光,珍贵异常。
“乌蒙黑金压境甲?”蛮拔惊道。
谷中天收好脱下的压境甲,道:“现在舒畅多了。”
“你一直压着境界和我战斗到此刻?”
“没有点压箱底,哪里敢触蛮拔大人的虎须?”
“我自狂歌向天笑,生死一刀定乾坤!”
一道刀气袭来,蛮拔如遭雷击,心中惧意充斥每一个细胞。乾坤一气刀!我自狂歌向天笑,生死一刀定乾坤。是他,是他,是他!
乾坤刀气,谷中天悟出了乾坤刀气!蛮拔满脑子充斥着这样的想法,刀气已到,瞬间凝结的罡气被轻易的破开,刀气直入他的肉身。
他被一刀轰出了五百米远,当他挣扎着直起身来的时候,谷中天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这不是乾坤刀气!”他吐出这几个字。
“这当然不是乾坤刀气,要是我悟出了乾坤刀气,还用得着和你大战一天?要不是你心中恐惧,又怎么会败在我的一刀之下?”
“凭实力而言,你我不分伯仲,论智,我甘拜下风。”
“还有什么遗言没有?”谷中天躬身道。
“你就那么有自信能杀得了我?”蛮拔站起身来,道。
“那就来吧!”
刀在何方?刀无处不在。谷中天虽然没有悟出乾坤刀意,但刀气强大无比,已到了神之巅峰。
蛮拔身中一刀,此刻更加狂暴的刀气袭来,屠魔刀气一挡即溃。
“双重刀意?”蛮拔大惊失色,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就算身受重伤,也不可能不堪一击,而他从谷中天刀气中感到了两层刀意的袭击。
这世间,惊才绝艳之辈层出不穷,悟出多层刀意剑意的人如过江之鲫,但是每一种刀意都能达到神之巅峰的人屈指可数。当今之世,刀客之中,当属谷中天为最。
“你不仅压制了刀境,还隐藏了一种刀意,与你这样的人决斗,死而无憾!山岳之眼!”
蛮拔刀气一敛,左眼变成了纯白之色,强大的力量从左眼中汹涌而出……
“山之眼?你竟然修炼出了山岳之眼!”
谷中天不敢大意,两道刀气飞出,与山眼之力相击,两股力量源源不断地对抗,周边竹林尽被摧毁。
神境巅峰的刀意,传说中的山之眼,强大到能崩山裂地的能量,轰然的在林海中碰撞……
朱改命抱着灵罗拼命的逃,当他发现蛮拔修炼出了山之眼时,顿感不妙,扭头便跑,还是被两股巨大的冲击力震了口吐鲜血,而谷一诺则在两股巨大的冲击力之下,盘膝而坐,专心致志感受着力量带给他的压迫和牵引。
当谷中天与蛮拔二人两败俱伤之时,谷一诺飞身而起,三道罡气击向三个不同的方位。归真境,谷一诺突破至归真境,在两大绝世高手的罡气压力之下,自引元气,冲破丹田第五重玄关。
“果然是来自山岳的男人,就算我修炼了两种刀意,也只能和你斗得两败俱伤。”
谷中天盘膝而坐,刚才一战,不仅耗尽了他所有元气,还被山之眼所伤,而对面的蛮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左眼已经恢复正常,他同样盘膝而坐,再无一战之力。
“谷一诺,果然是人中之龙,竟然在巨大的压迫之中实现了突破。”蛮拔赞赏的看着谷一诺。
谷一诺慢慢绕开了裹刀的棕色兽皮,一步一步走向蛮拔。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清除蛮拔,从岩国追到了陈国,原本以为仅凭刀痴一人便可成功,没想到蛮拔修为高到如此地步,要不是玄甲剑士被蛮拔派去了陈国皇宫,不然今日谷中天与谷一诺必死无疑。
没有了玄甲剑士,蛮拔必然死于谷一诺之手。
“你辞去神卫一职吧。”谷一诺道。
蛮拔冷笑一声,道:“就算我早已厌倦职位带来的烦恼,但是要我为了苟活,放弃任何东西,我蛮拔还能称为屠魔者吗?”
“你自我了断吧。”谷中天缓缓道,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是真正的男人。
“只有战死的蛮拔,没有自杀的蛮拔!”
谷一诺心中一颤,手起,刀落……
“你就算是死也不会求我吗?”
蛮拔躺在一个人女人的怀里,心中五味杂陈,竹林快速的向后飞去。在谷一诺刀落下的瞬间,一个女人出现了。
谷一诺的刀落不下去,境界的差距是一条鸿沟,无法跨越的鸿沟。
像水一样温柔的女人,她的眼珠比水还要柔情。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且是一个修为极高的女人。
“姬姑娘?”谷中天愣道。
“好久不见,刀痴。”
谷中天五味杂陈,这要快十年了吧,眼前的女人在溪水之畔,拒绝了他。
“我已经爱上了一个人,他像山岳一般挺拔,像木头一样无情,像刀剑一样冰冷,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他,水泽的女人,一生只爱一人。”
就算是拒绝,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柔情似水。而她口中的那个男人,定然是她眼中的男人。
蛮拔,在她的眼中,来自山岳的男人。
“他是你什么人?”姬姑娘望向被她一掌击飞的谷一诺。
“他是我侄子!”
“看在你的面上,这次我不杀他,要是还有下次,就算是你……”
“他便是你口中的男人?”
姬姑娘没有回答,但是已经非常明显了。谷中天接着道:“眼光不错。”
姬姑娘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便带着蛮拔离开了。与其说蛮拔是她带走的不如说蛮拔是被她强行掳走的,从蛮拔的表情看,他并非心甘情愿。
“一诺,你怎么样?”
“叔叔,我没事。”
“看来她还是留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