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狱将力量释放在身体周围,从水中硬撑开了一个球形的空间。强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过来,令他的力量不断地消耗着。
紫狱尽量保持着力量的平稳输出,心中暗暗喜悦,这一次他比往常持续的时间更长,而且足足下潜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却依旧尚有富余。
而此时,他已经能注意到从下方传上来的光芒了。
快到底了。
一抹掩饰不住的兴奋从眼底滑过,紫狱控制着身形,缓缓下降。
绿色的幽光逐渐强盛,一面面布满古老花纹的石墙出现在了紫狱的视线之中。
哒。
脚踏实地的感觉令紫狱兴奋到了极点,目光所及,他已经身处在了一片幽绿色的长廊之中。
终于,到达水底了!
他狂喜不已。
脚下是纷沓的青色是板砖,一块一块紧密铺好延伸向深处。两侧的是墙上刻着繁冗的浮雕,被大片的水藻尽数覆盖,看不出缘由的图案。幽幽的绿光从水藻覆盖下的石壁上传出,令整个回廊不至于太过幽暗,回廊中水流股股,令环境显得有些扭曲,仿若身处幻境。
紫狱面露喜色,他已经完成了“恒韵术”,成功地到达了水底,持续消耗的力量时刻提醒着他迅速返回,他脚下一点刚要上浮,却忽地想起无句芒要求他带回信物,心念一转,目光落向了回廊的深处。
他皱了皱眉,抬脚朝着深处走去。
回廊极深,一眼看不到尽头。紫狱心中暗暗记着步数,足足百步之后,来到了石板路的尽头。
再往前,便是一小段凌乱的洞穴,分出了三条岔路。
紫狱停下脚步,踌躇不前,他清晰地感受到力量已经不能维持多久了,如果再不回去,力量不继,他很有可能会溺毙在这里。
但都走到这一步了,空手而归他怎么都不会甘心。
看着面前三个黑洞洞的岔路口,他眉毛拧在一块,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继续前进。转身便要返回。却忽地注意到,石板路尽头向外拐角处,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传了过来。
他心中好奇,抬脚走了过去,低头一看,就看一个半人高的石台上,放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色玉石。心中顿时一喜,暗想这恐怕就是无句芒说的信物。
紫狱能清晰地感受到力量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了,当下也不迟疑,将之拿到手里转身便走。
然而力量终究无法再持续下去。
十步之后,紫狱的脸色已经如同蜡纸一样煞白,神韵之力撑开的空间迅速缩小,强弩之末的神韵之力几乎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消逝着,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之后,力量撑开的球星空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糟了。
一股强的惊人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来,紫狱顿感身体仿佛被强大的水压挤碎了一般,五脏六腑被瞬间压到了一起,“咕”地一声,殷红的血液从口鼻中猛地涌了出来。
大量的血液随着水流流动开去,像是一条殷红的丝带,不断地延绵流动,迅速转淡。
“要……死了么?”
他神智迅速模糊了下去,四肢瘫软,身体缓缓浮向回廊顶。
嗡!
生死徘徊之时,就在紫狱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忽地感到右手掌心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紧接着,一股充沛的力量迅速弥漫全身,从心脏处分离为冷热迥然的两股,分别传到了左右手之上。
求生的意志令力量再次扩散,在水中撑开了一个球形的空间。
紫狱半跪在地,双手撑在了地板上。
扑,扑。
力量从双手上释放了出来,形成了两团没有温度的火焰。别于往常,本该虚幻无色的浮焰此时隐约有了淡淡的兰紫色泽,左手偏浅,而右手偏深。
紫狱意识渐渐恢复,有些惊异地看向了右手,手心处的斑纹似乎淡了些许。
是这蚀阳咒痕救了他一命么?
尽管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时绝不是思考的时候,紫狱决定迅速返回水面。
而偏在这时。
一道窸窣飘渺的声音沿着水流传了过来。尽管显得极为模糊,然而紫狱却隐约分辩了出来。
“饿……我……饿……了,来……帮帮,我,好吗?”
他循声看去,目光落向了不远处的岔路。声音正是从三个洞口之一传出来的。
……
紫狱循着声音走入了最右面的石洞,扶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前行。
整条石洞崎岖不平,越往里光芒越弱。然而怪异的是,整条路的走势却是向上去的。大约顿饭工夫之后,整条石洞中反而没有了积水。
怀着好奇而忐忑的心情,紫狱走出了水面,来到了一个不大的石室之中。
石室仿佛是人工开凿,周围棱角分明,呈现一个方正的格局,里面贴着石壁的地方,打凿出了一张石桌和石床,石桌上放置着一盏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隐约能看到一道柔弱的身影静静地靠在床上。
“唔,好久,没人来了。”
石床整体倾斜向下,最低端刚好延伸到水潭边,那人整体倾斜地靠在墙上,头刚好能顺着石床碰触到水。
那人影声音有些嘶哑,探头喝了口潭水,再开口时,声音中多了几分清冽。
“我,饿了,你是来,给我送食物的吗?”
紫狱心头一紧,体内力量流动,尽可能地提防着。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紫狱的动作,有些害怕地向后缩了一下,身体不断地颤抖,畏惧道:“你,你要,要干嘛,要杀了我吗?求,求你,别……”
紫狱心头没由来地一软,轻轻地摇了摇头,艰涩地开了口,道:“不,你别怕,我不会杀你。”
那人情绪似乎稳定了一点。
紫狱下意识地骤了骤眉头,怎么也没想过在水牢之下,水潭的尽头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石室,而这石室中竟然还有人。
“你是神韵师?”他想了想,开口问道。一边说着,试着向前走了几步,瞳孔骤地一阵收缩。
他本以为那人是为了碰到水潭里的水才会坐在石床末尾,走近之后,这才发现他的双手竟被牢牢地锁在了石床边缘,根本无法动弹,双脚处同样有着一副黑色的锁链,将之牢牢地束缚在墙上。
那人摇头道:“神韵师?我可不是。我没有那种能力。我……只是一个纹印师而已。”
紫狱愕然,纹印师,那是什么,而且为什么会被锁在这种地方?
纹印师似乎看穿了紫狱的心思,迟疑道:“我……答应了一个人,在这石室之中打造五幅冠绝天下的纹印,我完成了,可是,他却一直没来。”
“纹印?”紫狱微微一愣,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纹印师愣了一下,道:“你……是幻云城新晋的神韵师吧?”
紫狱点了点头。
纹印师道:“唔……你能靠近一点吗?”
紫狱犹豫了下,朝着纹印师走近了一些。
“蹲下。”纹印师示意道。
紫狱依言。靠地近了,紫狱这才看清纹印师的面容,皮肤极为苍白,显然是长期见不到阳光,然而却显得极为清秀,眉眼出尘,却有着一股淡淡的妖魅的感觉。
“你受伤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拳,纹印师身子向前一探,伸出舌头在紫狱嘴上舔了一下。触感湿润黏糯,顿时令紫狱抖了个机灵,飞快地站了起来。
“对……对不起。”纹印师似乎满怀歉意,低声道,“我只是看到你脸上有血,忍不住……想帮你擦一下。”
紫狱伸手蹭了一下被舔过的地方,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向纹印师,心中没由来地多了几分怜悯,道:“我帮你解开枷锁吧。”
纹印师似乎笑一下,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是千银打造,除了用钥匙,外力破坏不了。而且,也没有必要。如果你想帮我,不如,就帮我把那副纹印拿走吧。”
他说着,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打造了这幅纹印,但是可能永远等不到他了。但我不想让这幅纹印留在这里蒙尘。如果你肯,请你将他带出这里,可以么?”
紫狱心中疑惑,尽管不知道所谓的纹印究竟是什么,但终究点了点头,道:“好。你说的纹印,在哪里?”
“桌子上。”纹印师道,“就在油灯旁,五座石塔上。”
紫狱走到石桌旁,果然看到远离石床的方向上有五个爪形的石塔,上面放着五颗透明的水晶球,里面囚放着五道形态各异的各色图纹。
“就是这个么?”
他迟疑了一下,将五颗水晶球拿了下来。
纹印师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们。你,拿走吧。”
紫狱迟疑了一下,道:“这样,真的可以么,你在这里画了那么久。”
纹印师道:“就算继续留在这里,也是埋没了他们。你能找到这里,就算是对你的奖励吧,而且,对于我来说,他们已经无挂紧要了。”
紫狱将五颗水晶球收入了肩甲之中。
纹印师点头道:“好了,你走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不过这里不宜久留。”
紫狱迟疑道:“不需要我再帮你了么?”
“已经够了。记得,你来这里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就可以了。”纹印师顿了下,道,“唔,我倒是忘了,我饿了,你有什么食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