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昼行夜寐的赶路并没有给紫狱带来太大的负担,他心中担心镜烟云,不敢太过张扬地动用神韵之力,但小幅度地张开时序波环,便足以令他从时间的流逝中挣脱出来,原本半个月的路程,便被他在七日之内轻松完成。
扶鞍下马,将缰绳拴在路边的树上,紫狱将手臂上的披帛缠好,目光中带着阵阵的柔和,微微地笑了笑。
这里是大陆的南端,万火湖,四象之神之一的南朱雀所居住的地方,亦是紫狱的第一个目的地。
紫狱心系镜烟云,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了之前的焦躁,镜烟云不愿成为他的累赘,离开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他不愿问对错,只要镜烟云愿意,紫狱便会尊重她的选择。但在那之外,他必须确认镜烟云的安全。
通过月孛咒痕,镜烟云将时序双焱的力量反噬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时间法则乃是逆天般存在的力量法则,带来的反噬又其实那么简单就可以化解的?就算镜烟云信中说了能做到,紫狱也仍旧放心不下,他所能做的,并不是千方百计地去寻找镜烟云,而是找人来确认这个答案。
而这个人,便是这片万火湖的主人,南方四象之神,朱雀。
绕过垂柳小道,紫狱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万火湖的边缘。万火湖两侧依旧垂柳依依,湖中的湖水已经恢复了清明,映着天光云影,令人心中为之一荡,目光所及,杨柳岸,碧晴空,恍如人间仙境。一道妙曼的身影静静地浸在湖水中央,粉红色的长发飘散在水面,恍如散乱在地上的粉色薄纱。
目光落及那粉红色长发的主人,紫狱脸色微微一变,猛地扭过了头,转身走到一颗大树后面,搔搔头,靠着树坐了下来。
哗啦。一声破水声从后面传了出来,凤鸣撩天,伴随着阵阵氤氲的热浪,九道红色的烈焰从空中落在地面,凝聚在了一起,幻化成型。
凰缘轻松地吐了口气,随手一抬,一套红色的长裙出现,将引人遐想无限的娇躯包裹在内,旋即一扭头,目光落在了树后,抿嘴微微笑了出来。
“既然来了,就不要躲了,怎么还要我特意迎接你么。”凰缘看着紫狱藏身的地方,笑着说道。
紫狱面色尴尬地从树后绕出来,站到凰缘身前,微微躬身:“朱雀大人。”
凰缘笑道:“你是我的使者,也不用这么拘束,愿意的话,叫我凰缘也未尝不可。”
凰缘的态度令紫狱不免有些意外,她一来未自称“本座”,二来对他极为纵容,就仿佛在什么地方刻意躲着他一样,他面露诧异,旋即摇摇头,也没再多想,点头道:“那,凰缘大人,打扰了,我来这里别无他事,只是想问一下我妻子的事情。”
凰缘颔首道:“你是说,镜烟云,是么?”
紫狱点了点头。
凰缘静静地看着自语,一双轻灵的眸子盯着紫狱看了许久,仿佛要从紫狱身上看出来什么一样,半晌,长长地吐了口气,感慨道:“真是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从那边回来了。”
凰缘口中的那边指的自然是鬼界,常人入鬼界,必死无疑,就算是身为神祗的她,若要强行进入鬼界,恐怕也未必不是九死一生,然而眼前的男人紧紧凭借一己之力,出死入生,奇迹般地从鬼界归来,甚至平安无事地救回了自己的爱人。
这份奇迹,令人不得不为之惊叹,就算是神,也要动容。
紫狱点头道:“的确回来了,不过……我妻子她暂时有事离开了,有关她的事情,我想向大人你询问,希望能告诉我。”
凰缘颔首:“可以,你问吧。”
紫狱将镜烟云离开和有关月孛咒痕的事情说了一边,短暂地迟疑后,跟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凰缘大人,她……真的能平安无事么?”
凰缘听罢,似乎陷入了思索,良久,缓缓摇了摇头,看着紫狱,认真道:“紫狱,世间万物,生之有道,则必有相克之道,时间之力的反噬的确无可化解,但你应该明白,对于一些事情,或许,时间之力的反噬并不会可怕,或者,刚好相反。”
凰缘说的模棱两可,紫狱显然没听懂,顿了半晌,摇了摇头。
凰缘微笑道:“那么,紫狱,如果我说,镜烟云就处在那个极远又极近的世界里,你会去找她吗?”
“不会。”紫狱很直接地摇头否定道。没有丝毫动摇的语气令凰缘不免有些意外。两人目光对视,凰缘看到了紫狱眼中的情绪,轻轻摇了摇头——浓浓的爱恋与思念,同样饱含着坚定不移的信任,此时无声,然而紫狱的目光却已经证明了很多事情。
她不知道镜烟云离开时留下的信上写了什么,她知道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紫狱和镜烟云两人,不会分开。
镜烟云不在这里,并不是离开了紫狱,紫狱没有去寻镜烟云,亦不是放开了镜烟云的手。
“我……没办法找到她。”
凰缘想了想,认真道:“不过我想,她不会有事。你也不必忌惮与月孛咒痕的事情。”
紫狱面露迟疑,疑惑半晌,终究点了点头。凰缘一番话,无疑消去了他心中大半的担忧。他长长地松了口气,靠着树坐了下来。
凰缘淡道:“那么,紫狱,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紫狱抬头看向了北方,目光远眺,不知望向了哪里。
“……我想去见一个人。”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喃喃道。从紫天恒口中得知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去见自母亲这个念头便一直亘在他的心头。
凰缘道:“是那位帮你调查鬼界的姑娘么?”
听到这,紫狱脸色忽地变了,瞳孔微微收缩,皱眉道:“月临江?”
凰缘感慨道:“大概是这个名字吧,当初我把万魂浮夜碎片交给她,让她转交给你,看来她做到了。只不过,就算躲过鬼界的追踪,也……”
她说着,忽地戛然而止,上到嘴边的话忽地咽了下去。
一抹极为不自然的感觉浮起在了心底,紫狱下意识转向了凰缘,皱眉道:“只不过?有什么不对么,凰缘大人?”
“……没什么,只不过,希望和她道个歉吧。”凰缘支吾了一下,仿佛在刻意回避着紫狱的话,尽管掩饰地很自然,然而却还是被紫狱捕捉到了,“如果哪天见到她,我倒是希望能让她成为我的使者之一。很善良精明的一个姑娘。”
紫狱目光骤地阴沉了下来。自从他从鬼界归来之后,就一直没有遇到过月临江,而根据天诚御所说,一年之间,月临江也没有返回过黑月商会。
也就是说,月临江失踪了,就仿佛从这个大陆上蒸发了一样。
“凰缘大人,你知道她的下落?”
紫狱看向凰缘,沉声问道,隐约间,他感觉凰缘就知道月临江的下落,却无法很清楚地将这种感觉形容出来。查找鬼界的信息,保护镜烟云,对于紫狱来说,月临江无疑是他和镜烟云的恩人,他绝不可能放任月临江不管。
凰缘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很清楚,大概……不知道。”
紫狱脸色凝沉,心中没由来地多了一抹不妥,凰缘模棱两可的话更令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凰缘多半知道月临江的下落。
“凰缘大人,告诉我,月临江在哪儿?”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凰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