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峰顶，时隔几十年，陆十一与青溯道人再论剑。当是冷风瑟瑟，衣衫猎猎，一青一白两人对峙云端。
陆十一右手持青渊斜立，神情慵懒，甚至打了个哈欠。青溯真人面色冷峻，腰间别着一把古铜色剑鞘，剑鞘重空空如也，不见鞘中剑在何处。
昆仑宫主殿屋顶上，站着四人，躺着一人。除却前两日被召见的三人外，另有一男一女。
男的是青溯道人的四弟子，齐风洛。长的面相端正，俊眉星目，嘴角边挂着笑意，侧躺在房瓦上，右手撑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似要睡去。
女子弯眉微蹙，目有星光，颊面红白相间，整张脸儿显露妩媚又不失清纯，持着纤细身姿站在齐风洛身后，望着上空，面有忧色，女的自然是和他两小无猜的顾惜渔，
她轻声问道：“齐师兄，你觉得师父能赢吗？”
齐风洛懒声道：“我修为尚浅，怎会看的出来，三十多年前那陆先生不是闯过咱昆仑吗？大师兄，当时你们几个都已入门，可见过当时是何场面？”
秦鼎思忖片刻道：“应是不分胜负。”
齐风洛笑道：“那当时师父可用离缺？那陆先生又用的什么剑？”
秦鼎道：“师父自然是没用离缺，只用的寻常铁剑，陆先生空手前来，没用剑。”
齐风洛道：“那师父应该会败。”
柳戚道：“齐师弟你可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起来称师父为当今仙道第一人也不为过，况且这些年来师父闭关潜修，半只脚已踏入天人境，又有离缺在手，怎么会败？”
秦鼎忙道：“柳师弟，‘仙道第一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前些年不是东海境内天有异象么？说不准儿那水闲居的掌门是真正的踏入了天人境，要不然怎会空穴来风？”
柳戚不屑道：“就算那水闲居掌门入了天人又如何？能比肩我昆仑上千年的底蕴？拿此战来说，师兄与我以及陈师弟三人皆是归元境大圆满，由气而望，那陆先生体内真元和师父相比，都等如海水不可测量，谁低谁高，打过了才知道，齐师弟你修行尚浅，莫要妄下论断。”
齐风洛扯了扯头发，若有所思，“话说回来，这陆先生怎的又跑到我昆仑来生事了？我还听说他断了我昆仑弟子一臂？”
秦鼎道：“确实如此，是杨云师弟与前来送贴的天门弟子起了冲突，恰好这陆先生赶到，便斩断了杨师弟的右臂，若非如此，师父怎会如此脸色……。”
“那这陆先生脾气可真大，幸好当时我不在场，要不然估计我这一臂也没了。”齐风扭了扭头，直起了腰杆。
柳戚笑道：“齐师弟这话说的有意思，难道当时你若在场，还会出手不成？”
齐风洛摇头晃脑，慢悠悠的念道：“浑浑噩噩十几年，不出剑来不下山，好不容易来个人，却被别家抢了先，无趣，无趣啊。”
柳戚听后，笑的更为灿烂，“那师弟你可得勤加苦练，早日提升境界，入了归元，自然就可以下山了。”
“归元境，还早呢。”齐风洛打了个哈欠，双手枕头，又嘀咕道：“说起来，几位师兄不是闭关修炼吗？怎的出关了？”
柳戚刚要回答，一直闷不吭声的陈守恪抬手指了指上方。
“师父出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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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山腰之处的广场上聚集了数千名昆仑弟子，魏玄和杨云自然也在其中，前者和大多数人一样，无非是为了见识一番天下间顶尖高手对决，况且相战两人一人乃是掌门真人，从未见过其出剑，另一人是早已耳闻多年的陆先生，两者三十多年前一战所留的剑痕至今都剑意昂然，若能在两人的对决之中得到几分体悟，对己身定然大有裨益。后者则心有愤恨，期待着陆十一会败，最好能败的凄惨，被掌门夺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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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上，白云间。
青溯真人右手呈抓取状，放至腰间，轻捏。有剑柄从他手中生成，灰褐色，嵌有暗淡的金色纹理。青溯真人拔剑极慢，随着剑柄离剑鞘越来越远，有微光闪烁不定，数块冰晶一般的碎片在剑柄下端凝结成细长的剑身。
阳光之下，剑身熠熠生辉，犹然可见如丝的裂纹。
昆仑离缺剑。
离而不散，聚而不缺。
剑动人随。
青溯真人抬剑直刺。
空中掠过一道残影，卷起哗啦啦的碎裂声。只是眨眼之间，离缺剑已距陆十一的喉咙仅有半寸，悬停在喉前，震荡的剑光璀璨非凡，如一条蛇杏，吞吐不定。
陆十一没动，因为不用他动，那剑自然会动。
青渊剑脱手，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若同它的墨绿的剑身一般沉重，没有声响，没有光芒，慢腾腾对着离缺斩了下去。
剑尖碰剑尖，有清脆的‘叮’的一声。
两剑各自飞回两人手中。
“青溯老儿，这一招让得可还行？”陆十一问道。
青溯真人皱了皱眉头，“陆先生，三十几年不见，为何不进反退？”
陆十一道：“我不愿进，那便不进，我不愿退，亦不会退。”
青溯真人问道：“敢问陆先生入天人几何？”
“已入天人三十余载。”
“天人境！”
房顶上的秦鼎几人听到陆十一如此说，皆睁大了眼睛，按此话说来，在三十几年前，陆十一只身独闯昆仑时已是天人境界！
唯有柳戚不屑的撇嘴，怪声怪气的说道：“传闻之中的天人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没人知道，这陆先生当年剑势我也见过，与我现今差不了多少，说是天人境，也不怕闪了舌头，再一回想，师父当年已返虚境大成，没准儿那时手下留情也说不定，倒是给这陆先生留下好大一名头。”
齐风洛听了这句，转头望向他大师兄。
秦鼎摇头又点头。
名声在外，有着‘昆仑公子笑’之称的陈守恪依旧面无表情，低声道：“师父应该没有留情。”
“哦？”齐风洛眯起了眼睛，透着缝儿看着天上那修为甩了自己十万八千里的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空之上，青溯道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陆先生这是要去何处？”
陆十一握紧青渊剑，斜立身前。
“不哭山。”
“所谓何事？”青溯道人手中离缺剑光芒大放，颤抖不止。
“寻仙魔。”
陆十一答后，凭空渡步向前，走的很慢，却又很快。
慢是他抬脚，收腿，再踏步的动作清晰可见，快则是他一步踏下，已到青溯真人身前十丈之地。青渊剑也开始抖动，有一缕缕的墨绿色烟丝儿从剑中跑出。
“那又与我昆仑何关？”
离缺剑在鞘中已呆太久，随着青溯真人一语说完，它呼啸天地，若困兽出笼一般，扯着天上的云朵，连成了一道白茫茫的剑气。有‘劈啪’声若物体断裂一般，但见那裹着云雾的离缺剑，化为两道碧白的‘云剑’，刺穿长空。
“穷碧阵图。”
陆十一回答的不咸不淡。
此刻，青渊剑上的墨绿色轻烟已飘成了一朵小云，云中有忽隐忽现的骷髅黑影。
陆十一抬手，手腕将剑往上一挑，身子前倾，他又踏步，且连踏数步。每一步踏出，那两道驰来的剑云便缩小一分，直至他走到青溯真人身前，剑云已完全消散，只余下离缺剑，从他身后突兀的出现，斩向他的头颅。
“不借。”青溯真人凭空一握，除了斩向陆十一头顶的那把‘离缺’剑，竟又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剑出现在他手中。
青溯头微微一低，手中剑连连挥劈，但见数百道剑气全无死角，成一环状，将陆十一笼罩其中。
知秋剑诀，第九式——扫天下。
有啜泣声从青渊剑中传出，陆十一先是侧头一避，头上剑笔直刺空，再对那绕成一圈的剑气视若无睹，他只是又踏了一步。
百道剑气炸裂出耀眼的火光，陆十一距青溯真人则又近了一尺。
“我想要借，那便能借。”
陆十一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却传入了昆仑宫内每一个人得耳中。
屋顶上，柳戚听后立马就道：“这陆先生，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妄，且只知躲避，都不敢接师父剑招。”
齐风洛忙问：“那敢问柳师兄，刚才师父那两剑你可接的住？”
柳戚道：“接自然是接的住，只不过会耗去一大半修为罢了，最好还是能避则避。”
齐风洛又问：“柳师兄可能够避的如此轻松？”
柳戚摇头，脸微发烫。
齐风洛笑道：“那就对了，师兄你都说师父剑招来势汹汹，能避则避。这陆先生避的轻松自在，你怎得还说人不是，只不过……”
齐风洛顿了顿，“想借便借这话可说的确实有些离谱，我可一直仰慕这陆先生许久了，可切莫让我失望啊。”
秦鼎道：“五师弟，切莫如此说，被师父听去了可不好。”
齐风洛白了他一眼，“大师兄你这就不懂了，师父嘛，想见总能见着，乃亲近之人，没有什么神秘感可言，这陆先生对我来说可大不一样，山门口那道剑痕可让我心生向往的很，若他真能于我昆仑中来去自如，这‘天下第一人’之称，我第一个赞成给他。”
齐风洛笑嘻嘻的说完，但觉身子不由的一抖，有一股寒气由上空传来。
他抬头一看。
陆十一白衣飘然，青渊剑剑气漫天。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