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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雪妖

北疆,山野。

有寒风呼啸进山谷,吹起残雪,吹至夕阳。

茂密的雪林里,猎户老吴弓着身子,缓缓踩着积雪前行。

他的脚步在一颗雪松前停下,凝视着地上的血迹,老吴陷入了沉思。

按理来说,那只雪狼已经被自己射瘸了腿,应当跑不了多远,可自己一路追来,已有将近两里路程,循着血迹它定逃不脱,为何在这里却没了踪影?这其间明明未曾下过一场大雪,还真是奇了怪哉。

老吴哈了一口热气,抬头望向渐黑的天。他放下了手中的弯木弓,从腰间掏出了酒囊,‘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烈酒。酒囊很快就干瘪了,老吴摇了摇,没剩多少,想了想还是省着点喝为妙,这松杉酒虽然不贵,但总得要钱,随性的态度导致自己无妻无子,亦没有什么积蓄,可这初冬已经来临,总得存一点过冬的粮食,但这只雪狼消失的太过于奇怪,以至于让他这个已经在山林里打猎了几十年的老猎人都找不到踪迹。

老吴仔细的想了想自己追踪的经过,围着已布满银白的雪松林又转了几圈,依旧没有丝毫的线索,他最终停下了脚步,感叹自己运势不佳,将木弓在背上系好,把酒囊里的酒一口饮尽,心里嘀咕着,若是等到大雪封山之时,自己仍没猎到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只得舔着老脸去村子里讨点过冬的粮食了,想来自己在村里这么些年,也帮村了不少乡亲,他们也应该不至于拒绝,总不会狠心让我饿死吧?

一念至此,老吴的心境豁然开朗,又想到时日快近天礼节,山上那臭小子也差不多该下山了,一年未见,估计又长高了不少。老吴的的思绪被拉的好长,悠然的回想起昔年在山林里打猎时遇到那小子的场景,脸上布满微笑。

有寒风吹过,老吴瑟缩着身子,裹了裹身上的破烂皮袄,转身后抬起的脚却怎么也迈不下去。

起雾了,就在这一瞬之间,整片的雪松林里再不见一棵雪松的影子,老吴的整个身子都被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所笼罩。那雾气晶莹剔透,若世间上好的轻纱罗缎,。

他突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变的有些轻盈,好似要飞了起来。又嗅到了一股香气,很淡却很清晰的香气,从他的四周聚齐而来,沾满在所有的白雾之中,环绕着他的身体。

老吴的脑袋变得昏沉,不知是酒劲发作,还是这香气实在醉人。他用力的摇了摇头,以求让自己变的更为清醒,可他双眼已经随着雾气幻的朦胧,迷迷糊糊中他摇摆着身体,睁大了双目。

他看见了一个仙女,就是那仙人才该拥有如此美丽容颜的女人。

杏目横波流转,朱唇欲滴娇艳,黝黑秀发一丝丝的在雾中飞舞,窈窕且妖娆的身子,枕着一身雾气般的薄纱,透出无暇洁白的肌肤,似是裸露的身子朝着他徐徐而来。

老吴彻底的懵了,整个人都一动不动,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来到了仙境之中,几十年的老光棍还是山里人的他何曾见过如此美的让人窒息的女子。他想说点什么,嘴唇微动,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余下炽热的呼吸声。

他感觉眼皮变得沉重,很想睡去,就睡在这厚雪之上,好让这美梦能一直的延续。

女子离他越来越近,带着盈盈浅笑和娇弱身姿,老吴也愈发的看的清楚女子的样子,还有她手中环抱着的一头皎白的雪狼,温顺异常的躺在她的怀中,惺忪慵懒的像是在休息。那银白的毛发轻轻抖动,摇晃的脚足上却插着一支羽箭,滴滴的深红的鲜血竟如此夺目而刺眼。

老吴猛的惊醒,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一股恐惧由心而发,他再次试图张嘴说些什么,却仍旧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有身体仿佛在刺骨的冰冷中不停的晃动。

“嘻嘻……”温婉的笑声,女子就那么走到了老吴的跟前,笑问道:“你这猎户倒是有点奇怪,明明凡人之躯,也未曾修行任何御气炼体之法,竟能在落泠花雾里保持神智,想来定是食用过效用非凡的奇花异草,且让我尝尝你食用那花草的味道,你莫要害怕,姐姐我从不胡乱害人。”

细腻的手指轻触过老吴的脸颊,再顺着划到了他的胸膛上,老吴只感觉胸口一疼,就看见自己的棉衣爆裂飞溅,鲜血混迹着棉絮喷涌而出,用眼角的余光,老吴勉强的可以看见自己的胸口就那么裂出一个大洞,而且自己浑身毫无痛楚。

惊惧与害怕填满了老吴的脑海,他哪里还存有半点窥视旖旎风光的想法,只剩得对于死亡的恐怖游遍他的全身。

“放心,你死不了的,姐姐可不吃人肉,只尝尝你血的味道罢了。”女子妩媚一笑,手指微并,弯曲成一个碗状,伸到老吴的胸口,满脸怜惜且很是小心的接住那泊泊往外流淌的鲜血。

她缓缓的放在嘴边,像在品尝世间上极致的美味,先是轻轻一嗅,却让女子微微皱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思索片刻后终是朱唇微启,吮吸了一小口。

深红色的血液沾满她的嘴唇,显的异常艳丽。

老吴看着这本以为是‘仙子’的女子竟然在饮自己的鲜血,而且显得异常享。胸口上血淋淋大洞触目惊心,连内脏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他不由的想到自己肯定完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雪松林里,他想到山上那臭小子下来之后找不见自己这个老头子会不会慌了神?还有那个年年来蹭自己酒喝却总爱装世外高人的老乞丐?活了这几十年,有这一老一少两知己,算是无憾了吧?

纵过一生,但求随性,潇洒一世,只愿无悔。

老吴想起老乞丐对他说的这句文绉绉的话来,突兀的再也不害怕了。

剧烈的疼痛在此刻向老吴袭来,四周的白雾竟急速的飘转,雪松林的原貌一点一点的在老吴眼中呈现,淡蓝无痕的天空与雪白的大地,老吴终是承受不住了,倒在了雪地上,冰冷透体,血好似流干了一般,将炽白的雪染成绯红。

他抬头,看见了那些流转的雾气在女子的手中凝成了一朵透明的花,而那女子,则是一脸惊奇的看着他,甚至于女子的肩都在微微抖动。

“你……你……体内的血怎么会有三生藤的气息!”或许是太过激动,女子的薄纱竟顺着滑落在地,露出她完美无瑕的胴体。

三生藤?那是什么?老吴有点懵,他张了张嘴,吃力的说道:“我……不知道……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女子咬着唇,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女子摇着头,“这三生藤的气息不是来自于你,是来自于别人,是别人的血液,”这女子猛的将身子倾斜,面目狰狞“说!是不是有人给你喝过他的血!”

别人?别人的血?

老吴的神智已经昏沉,但他的记性可好着,自己可从未喝过别人的血,他老吴虽然穷,但可从来没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不过,自己似乎有喝过小子的血?以前年轻时打猎留下的病根恰巧在去年天礼节的时候复发了,那时候老乞丐叫小子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泡在水里给自己喝,自那以后自己的身体竟是越来越好。之后再问老乞丐是怎么回事,那老乞丐只是笑着说是他自己的江湖之法,用臭小子的血不过是需要年轻人的精血罢了。

照这个妖女的说法,老乞丐是在骗自己,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臭小子的血内含有‘三生藤’,三生藤?是一种藤蔓?。

想到此处,老吴残存的神智终是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女子就这么赤身裸体的矗立在雪中,呼呼的风在此刻吹抚起来,雪松都哗啦啦的抖落雪块儿,那只被女子抱在怀中的雪狼早已经闭眼,血液也不再流淌,和地上的老吴一样,像是已深深的睡着。

她静静的看着地上躺着的老吴,心中暗暗回想。

幸那老魔头对我有几分眷恋,让我服食过枯死的三生藤碎沫以助修炼,记住了个中滋味。而按古籍中所记,三生藤生长于阴阳交界之处,能穿梭阴阳,化形却又无形,着实难以捕获。此物集岁月之精华,于妖修而言,是最为补充修行之物,但却深含岁月之毒,在其生时,触之即老,食之则灭。得其之法有二,其一是困于阴阳难及之处,待其枯萎,方可食之,可其效应仅有生时一二,其二是用法门将其融于人体,则能得其全部功效。

然而具体的法门,古籍中却没有记载。

想到此处,女子若有所感,喃喃道:“没想到老天待我姬雪瑶不薄,竟真能让我遇到将三生藤融入其身之人,若能将其擒获,吸吮其体内精华,那我怕不是能一步入返墟,甚至……天人……”

姬雪瑶念至最后,声音已颤抖不已,面目亦变得狰狞起来。

“若是真能等到那日,我必将那老魔头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言语间,姬雪瑶一把将怀中抱着的狼的尸体被抛在空中,挥手一掌将其拍成了碎肉。

鲜红的血簌簌而落,沾满了地上的轻纱。

‘呜’‘呜’

有呜咽声从喉咙传出,她右手轻掩面颊,清泪顺手而下,声音也低沉起来。

“夫君,你的仇,妾身终于有望报了。”

姬雪瑶看向地上躺着的老吴,双目中有决然之色,从嘴里吐出一团碧绿的液体,那液体包裹着老吴的心脏,缓缓融入体内。

伤口逐步愈合,老吴冻僵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

“罢了,等我寻到那人,再取你这猎户的性命,我这半枚妖核,便先放你这里吧。”

语毕,姬雪瑶拭去嘴角鲜血,轻抚肩纱,缓步的在林中消失不见。

有夕阳天边垂落,被将黑的夜遮掩掉,仅剩一抹嫣红,欲语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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