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即方宸冬。
这是吴忌第二次和方宸冬相遇,但按方宸冬的说法,这是第三次。比起去年冬天,方宸冬的皮肤明显黑了许多,呈现出一种近似古铜的颜色,这是属于夏天的肤色。不知是因为肤色的缘故还是他真的瘦了许多,他的脸看上去更加立体俊美,散乱却不凌乱的头发显得他有些放荡不羁但不飞扬跋扈,他总能恰当好处地找到一个平衡点,令自己处于一个不会让人太讨厌也不会让人觉得容易亲近的状态。
方宸冬走进餐厅,第一个打招呼的对象是哥哥方宸春,然后直接忽略姐姐方宸夏的存在,与吴忌这个外人先寒暄起来。
“这不是大侦探吴忌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吴忌并不想与方宸冬显得熟稔,事实上他们也并不那么熟,也就有过一次较长的对话而已。但方宸冬似乎不这么想,说话的口气完全像是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听说锡安年前的那起连环凶杀案是你破的,有空给我好好讲讲吗?说不定可以当我的写作素材。”
吴忌尴尬一笑:“有空的话可以……”
“没什么变化,还是和过去一样潇洒。”方宸冬打量了一番吴忌,突然有些吃惊地盯住了吴忌的黑曜石手链,“这串手链不错!”
吴忌瞄了一眼方宸冬的耳钉,那里也有一颗黑曜石做装饰。突然,吴忌很想把手上这串手链给扔了。
“你们两个认识?”方宸夏睥睨吴忌和方宸冬的眼神,与其说是好奇,还不如说是嫌弃。
“他是侦探,我是侦探小说作家,当然认识。”
方宸夏朝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发出一个轻蔑的感叹词,然后点燃第二根烟。
但方宸冬完全没当一回事,“你出现在这,看来家里真的出事了。”他望向方宸春,“大哥,我收到风声,说你急需现金,金额还不小,所以就回家来看看。这个事和吴忌出现在这该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方宸春双手抱拳。“你收到风声?你从哪里听说我急需现金?”
方宸冬微微一笑:“你的朋友圈虽然我高攀不起,但也有那么一两个我还认识,他们来我这打听你为什么要这么多现金,所以我就知道咯。”
方宸春思忖片刻后全盘托出。“宸夏的朋友被绑架了,需要一大笔现金去赎人。我们都没有这种经验,所以我请吴忌来帮忙。”
“原来如此,是她的朋友被绑架了啊,那我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方宸夏立刻被激怒:“方宸冬你!”
“开玩笑。”方宸冬弯起嘴角,然后转向吴忌,“让你见笑了,我跟她就是这样,她是夏天出生的,我是冬天出生的,算命的说我们水火不容,相生相克;有她在的地方,没有我;有我在的地方,没有她;若是我们两个在同一个地方同时出现,那必将有血光之灾。所以我从美国毕业回来之后就搬出去住了,很少回家,免得见血。”
“你也信算命?”吴忌关注的重点好像有点偏移。
“哦,看心情吧。”方宸冬的反应很快,“你说了‘也’字,所以你信算命?”
“信一点吧,看情况。”
“有趣……那赎金是多少?”方宸冬不仅反应快,思维也很跳跃。
“一亿。”回答他的是方宸春。
“一亿?这群绑匪想钱想疯了吗?谁值一亿?他们绑了谁?就算是绑她也不需要一亿吧?”方宸冬说“她”的时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瞥了方宸夏一眼,把方宸夏气得鼻翼翕动,手上的烟都差点掉了。“你说谁不值一亿?我的身价至少有百亿!”
“百亿?你知道百亿后面有几个零吗?方宸夏。”
话语落地,吴忌强忍住没笑出声,但梁辉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同样忍俊不禁的还有这对奇葩姐弟的大哥方宸春。
方宸夏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如果换做是小时候,她现在会死命掐住方宸冬的脖子,直到高叔将两人拽开。“方宸冬,你这个不入流的落魄侦探小说家!你混蛋!你就是一个狗杂种!私生子!”
“宸夏!”方宸春的脸色如夏日突如其来的雷阵雨说变就变,他能忍受两个人随意胡闹,随意嘲讽,甚至相互骂混蛋,但似乎不能听到“杂种”、“私生子”之类的词语,仿佛这些词语是这个家庭的禁语。
方宸夏又是愤怒又是羞愧地大吼一声,摔门离去。
待到餐厅里全部剩下男人之后,方宸冬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们没想过报警吗?”
梁辉摇摇头:“报警不太好吧……我们只想破财消灾。”
“破财消灾?恐怕到时候是人财两空呐。”
吴忌终于明白为什么方宸冬给人一种胆寒阴冷的感觉。他好像总是这样,不管说出多么恶毒刻薄的话,他的表情永远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嘴角还会挂着一丝不明意义的笑意,就像一个冷漠的看客,一个随时会落井下石的推手,一个在你坠入深渊的时候顺便将深渊的出口掩盖的……怪兽。
“人财两空还不至于。”吴忌回应道,“大部分绑匪都只是为财,撕票是下下策。”
“你没想过抓住他们吗?”
“抓住他们?如果可以,当然是最好,但那不是我的委托内容,我要做的是把人平安带回来。”
“我以为你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侦探,绝对无法容忍这种黑暗势力的存在。”
“不是你说的吗?这是一个新世界,一个没有上帝的世界,到处都充满罪恶,所以凭我一人之力,无法拯救世界。”
方宸冬欲要再说些什么,被方宸春打断:“各位,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就先回书房了。高叔,下午会有很多人来找我,都是来送钱的,你都认识,到时候你安排他们去我的会客厅就好。还有准备一点下午茶点心招待他们。”方宸春口中的“我的会客厅”指的是春会客厅。方亿恒为每个孩子都布置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会客厅;而玄关客厅一般供大型会议或舞会使用。
“那我也赶快去筹钱。”梁辉边说边起身,“天黑之前,应该能拿回来五百万吧。”
高叔温馨提示道:“梁先生,你的手机在我这,是否要给你一个备用手机?”
梁辉摇摇头。“我自己有备用的手机。”
方宸春即将离开时又叮嘱了一番。“冬,你既然知道了这个事,就留下来一起帮吴忌吧。吴忌,你随意,要提前准备任何东西,直接让高叔去做就好。”
吴忌会意地点点头。
方宸春和梁辉前脚刚离开餐厅,方宸冬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只是来凑个热闹,我不会帮忙的。任何跟方宸夏有关的事,我都不会参与。”
谢天谢地,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吴忌在心中感慨。他耸了耸肩,假惺惺地对方宸冬说了一句“真是遗憾”后,面向高叔,“不过高叔可以帮我忙吧?”
“请说。”高叔恭敬地颔首道。
“我们可能要做一个关于钱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