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安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首富方亿恒住在南烟郊区的一个顶级豪华庄园中,占地五千亩,内有私人飞机场、私人园林、私人马场,目前正在建造私人游乐场,据说是为了给他的孙子孙女提前设计的。所有在庄园里工作的人都签了终身保密协议,所以庄园到底长什么样,除非进去过的人知道,外人无从知晓。而进去过的人大都也只是见到了庄园的一部分,没游览过全貌。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但凡领略过庄园一角的人,都被庄园的极尽奢华所惊艳。有知情人士透露,庄园是按照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凡尔赛宫设计的,但没有完全照搬照抄,而是加入了许多现代元素。所以这是一座融合了现代与古典的顶级豪华庄园,傲然屹立于锡安的南烟区,将普罗大众拒之门外,向他们投去摧枯拉朽的蔑视。
吴忌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邀请进入这座梦幻庄园,且还是在大晚上。方宸春没有在电话里说明原委,只是希望吴忌能尽快赶到庄园与他见面,说有十万火急之事需要他帮忙。刚好吴忌也急于离开母亲设下的相亲会,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吴忌立刻动身。
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后,吴忌抵达了庄园门口。一个虚拟迎宾小姐随即出现,吴忌将头伸出车窗,朝她挥了挥手。“你好,我是吴忌,是你们方宸春少爷邀请我来这的。”
迎宾小姐似乎在读取吴忌的面部数据,以及反馈来客的信息给庄园内的人。三秒钟后,迎宾小姐朝吴忌点了点头。“春少爷等候多时了,请按有路灯指示的道路一直往别墅开。”言闭,大门自动打开,吴忌驱车进入。
在遇到第一个交叉路口时,中间的林荫大道两边,路灯突然亮起,指明了行车方向,于是吴忌按照指示继续行驶。如此在经过三个交叉路口之后,吴忌抵达了别墅区。一座外观酷似凡尔赛宫殿的联排大别墅赫然进入视线。别墅的正门口有一个圆形的喷泉池,喷泉池两边停着十几辆豪车,吴忌第一眼便见到了那辆已经修好焕然一新的风暴蓝色的阿斯顿·马丁轿跑,或许是因为它曾经帮助吴忌逃离十一局的追杀,所以吴忌对它产生了特殊的情感,在他的眼里,旁边的银色劳斯莱斯幻影都比不上这辆阿斯顿·马丁耀眼。
吴忌停好车后,朝别墅门口走去,一个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高瘦老人早已在门口等候,吴忌看着不像是全息投影下的虚拟人。“你好,我是吴忌,我是来找你们方宸春少爷的。”
老人露出和蔼的微笑。“春少爷让我在这等你,吴侦探,请跟我来吧。”
“叫我吴忌就可以了。”
“吴忌,这边请。”在老人的带领下,吴忌走进了别墅。
莆一进门,吴忌就被气派的玄关客厅惊艳到了。客厅很大,至少有三百平米,可能还不止;脚下的巨型波斯地毯覆盖了全客厅,图案精美绝伦,摆在上面的洛可可风格家具无一不是出自世界名家之手,为这间客厅量身打造;天花板上是一幅众神簇拥于天空的壁画,从人物的肌肉线条与整幅画的结构张力来看,吴忌猜测那或许是仿米开朗琪罗的《最后的审判》而创作的壁画作品;壁画中央垂吊下来一个特制的巨型水晶灯,灯光璀璨夺目;正对玄关的是两排相对的楼梯,可直达二楼,楼梯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那幅画吴忌认得,他在卢浮宫见过,是著名的《拿破仑加冕礼》,但如果真品被卢浮宫收藏了,那么这幅画应该是赝品,但如果是赝品,方亿恒把它挂在客厅,让一进入玄关的客人就能看到,是不是有点奇怪?首富的思维逻辑吴忌不懂,他暂且把它当成是首富跟他这种普通人开的一个玩笑吧。
经过一条长长的天顶呈拱形的走道后,吴忌跟随老人来到了一间书房。
“春少爷、夏小姐,客人到了。”
吴忌走进书房,看到三个人,他们分别是方宸春、方宸夏以及就在下午在寰宇购物中心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站在夏涵身后的男子。其中方宸春吴忌曾在关瑶的诊所见过,而方宸夏吴忌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以前都只是在网上看到。她因为创立了一个自己的珠宝和香水品牌——夏,被媒体称为年轻有为的女创业家。她比照片上还要瘦弱,简直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今晚穿了一件金色亮片吊带连衣裙;即使是在家里,她还是踩了一双金色的细高跟;头发染成了棕色,高高盘起,梳了一个复古的女士发型;她的脸很长很尖,耳朵上挂了一对巨大的带钻羽毛耳环,衬托出她的脸更加瘦长;手上脖子上戴的珠宝首饰设计均为夸张的几何造型,特别是那串钻石项链,中间的一颗粉色大钻十分夺人眼球,那十有八九是她自己的品牌产品,吴忌想。此刻,她那双涂抹了金色闪粉眼影的细长单眼皮眸子正在吴忌身上打量。
“你就是吴忌?我哥说的那个侦探。”方宸夏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点女低音的特质。吴忌猜测她或许是个老烟枪。
无需吴忌自己回答,方宸春就代他答了,夹杂着中英文。“Yes,it’shim(是,就是他),我在艾玛(Emma)的诊所跟他见过。”吴忌知道艾玛是关瑶的英文名,也知道方宸春指的这个见过是什么时候,就在去年的冬天,那时他正在调查一个关于试药者突然死亡的委托。
方宸春走向吴忌,伸出手,吴忌也伸出手,两人握手。“不好意思,吴侦探,这么晚打扰你。”
吴忌抿嘴一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五十分。“没关系,这个点反正我也睡不着。叫我吴忌就可以了。”
“吴忌,我听艾玛说你是你这一行顶尖的侦探,所以我只好冒昧来打扰你了。”
吴忌真想现在就打电话给关瑶,谢谢她的赞美。“不敢不敢,说不上顶尖,但至少没有让委托人失望过。”
语落,方宸夏轻哼一声。“这么自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吴忌没有为自己辩解,面对他人的质疑,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吴忌,要喝点什么?”方宸春询问道。
“一杯威士忌加一杯意式咖啡吧。”吴忌倒也不客气。
站在门口的高瘦老人追问道:“威士忌的话,你喜欢喝哪种威士忌?爱尔兰?苏格兰?或者波本威士忌?咖啡是意利(illy)的,喝的惯吗?”
吴忌平时喜欢喝苏格兰威士忌,但今天他想换换口味,“一杯波本加冰,金宾(JimBeam)的就可以。意利咖啡很好,我自己也用这个牌子。”
“喝得还挺讲究。”方宸夏看着吴忌,第一次嘴角微露笑意,“高叔,给我来一杯蒙特拉谢(Montrachet)。”
吴忌知道蒙特拉谢白葡萄酒是产于法国东部蒙特拉谢地区的顶级葡萄酒,在很多人眼里,蒙特拉谢是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产地,这些人包括托马斯·杰弗逊、比尔·盖茨,以及众多的作家和诗人。大仲马还说:“喝这种酒时应该双膝跪地并脱帽致敬。”但眼前的这位富家小姐完全没有这种致敬的打算,她只不过是想炫耀自己可以随时喝到这种顶级的白葡萄酒。
“高叔,给我和梁先生再拿一瓶拉图(Latour)。”方宸春拿起一个红酒瓶又放了回去。比起高调的妹妹,这位哥哥到还挺低调,拉图算不上最顶级的红葡萄酒,但已经是上品。其实真正爱喝酒会喝酒的人从来不是喝最顶级的,而是喝最适合自己口味的。
高叔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坐,吴忌。”从进门起,吴忌就对彬彬有礼的方宸春颇有好感,吴忌见过各色各样的富二代,大部分是如方宸夏之流,像方宸春这般举止得体的不显山漏水的很少见。
吴忌入座后,其他三位也相继再次坐下。
“这位是梁辉梁先生,他是男影星夏涵的经纪人。这位是我的妹妹方宸夏。”方宸春快速介绍了一下,然后入主题。“这么晚找你来,非常不好意思,但事情确实很紧急。”吴忌注意到此时的方宸夏和梁辉不约而同神情严峻了起来。“夏涵被绑架了。”
绑架?白天还见过夏涵,晚上就被绑架了?
“具体的细节我让梁先生来说吧。”方宸春将话头转交给梁辉。
梁辉往吴忌的方向挪了挪屁股。“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晚上七点,夏涵原本和夏小姐——”梁辉示意了一下方宸夏,“约好在圣堂酒吧餐厅吃晚饭。”圣堂酒吧离凯利琼斯酒吧不远,吴忌进去喝过几次,但不常去。“因为这属于他的私事,所以我和蜜雪儿都不会跟,蜜雪儿是他的一个助理,也就是说他是一个人单独去赴约的。结果七点半左右,我接到了夏小姐的电话,她问我夏涵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但这个时间夏涵明明应该跟夏小姐在一起。那时我还没有想到绑架这种事上,我想的是会不会堵车所以让夏小姐再等等……”
“结果我等到八点,他都没有现身。”方宸夏插嘴道,“还有我七点半打他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关机状态。”
“对,七点半左右我接到夏小姐的电话后,也试着给夏涵打电话,也是关机状态。”梁辉继续说,“之后夏小姐在八点又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说夏涵还是没有出现。于是我又给夏涵打了几个电话,起先还是关机状态,后来就变成不在服务区内了。就在我纳闷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来了,是绑匪的勒索电话,他说夏涵在他手里,想救他的话就拿钱来赎。”
吴忌快速消化了一番梁辉的话,点点头道:“不在服务区内……夏涵的手机信号很有可能被信号干扰器屏蔽了。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夏涵是什么时候?或者说最后一次和他通话。”
“我想想,今天我们结束品牌的开业活动后去见了一下他下一部新剧的导演,大概聊到下午五点半左右吧,夏涵因为要去赴约所以先走了。所以应该是五点半。”
吴忌看向方宸夏:“那你呢?五点半之后给他打过电话吗?”
方宸夏摇摇头。“我在他品牌开业活动结束的时候打过他一次电话,之后就是七点半那次。”
所以夏涵遭到绑架的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半到七点半这两个小时时间内。
“绑架之前有什么异样的状况发生吗?”吴忌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需要再解释一下,“异样的状况是指任何细小的跟以前不太一样的地方,比如突然感冒,突然觉得喉咙痒,或突然很想拉肚子之类的。”
梁辉埋头思虑了一番,然后扬起头,不确定地问道:“手机坏了算吗?”
“手机坏了?说说看。”吴忌鼓励他说下去。
“大概一个星期前吧,夏涵的手机摔坏了,我就让蜜雪儿去修。修了之后夏涵说手机接听电话的时候好像有点杂音,通话音质不太好,这是他今天才跟我讲的,然后他说让我给他买个新手机。”
“杂音啊……”吴忌摸了摸下巴,“很有可能是被窃听了。”
“窃听?”发出这声惊叹的除了梁辉,还有方宸夏。而方宸春似乎见惯了大场面,听到“窃听”二字依然处变不惊。
吴忌点点头,对梁辉说:“你现在给蜜雪儿打个电话问问她,她是去哪里修的手机。”
梁辉立刻致电蜜雪儿,接通的时候,因为梁辉开了免提,那边传来震天响的电子舞曲乐。“蜜雪儿,你在哪?怎么这么吵!”
“我在朋友的俱乐部玩呢,辉哥,你要一起来吗?”
“没空!你给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或者从俱乐部出来,我听不清楚你说的话。”梁辉扯着嗓子喊。
“好好,你等我一下,我找个安静点的角落。”十秒后,电话那头的背景乐开始消减,“现在听得到吗?”
“可以了。上周夏涵的手机坏了,我不是让你拿去修吗?你找谁修的?”
蜜雪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然后回答:“哦,修手机的事啊,就片场的一个工作人员帮忙修的啊,我正要找修手机的上门来修的时候,有个染了一头黄毛的摄影师,他主动来帮忙,结果一下子修好了。”
“片场的工作人员?所以你不是找专门的修手机的人来修的?”
“没有。反正一样修好了,为什么……”
“蠢货!修好了个屁!”梁辉正要将一股脑的火气全撒在蜜雪儿身上的时候,吴忌适时按了静音键,然后拍了拍梁辉的背,说:“梁先生,先别动怒,让我来问几个问题。”
梁辉强忍着收敛火气,挥了挥手,示意随便。
吴忌再次按了静音键。“蜜雪儿,你还记得那个摄影师的长相吗?”
“你是谁?”蜜雪儿听出吴忌的声音不是梁辉本人。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怎么这么多废话!”梁辉一声令下,蜜雪儿立刻回答,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不,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他那头黄毛……”
“身高身材有印象吗?”
“好像挺高的,很瘦。”
“还有什么特别的特征吗?”
“特别的特征……我真的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他那头黄毛……呜呜……”蜜雪儿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吴忌对梁辉刚说完,梁辉就一把挂断了电话,嘴上还不停地吐着“没用,废物”之类的贬义词。
“所以绑匪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黄头发?”方宸夏半信半疑地询问。
吴忌摇摇头。“首先,黄头发很有可能是假发,没有绑匪会这么招摇,一般绑匪都很低调。但他很聪明,带了一个这么有记忆点的假发,以扰乱别人对他其他面部特征的印象。因为我们通常看一个人会先被他身上与众不同的外部特征所吸引。其次他很瘦,瘦的人一般会显高,所以他不一定是真的很高,还有一种可能是蜜雪儿自己很矮,所以觉得比她高的人都很高。”
“对,蜜雪儿只有一米五。”梁辉补充一句。
“所以她说了这么多都没用,只有一个信息是确定的,那就是绑匪是个瘦子?”方宸夏反问道。
“目前是这样,胖子可以伪装,但瘦子不太好伪装。”吴忌努了努嘴,“对了,赎金是多少?”
梁辉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一亿。”回答吴忌的是方宸夏。
“一亿?”吴忌听到这个赎金金额蹙了蹙眉头。
“对,是一亿。”梁辉丧气地点点头,“他要了一亿!这些狗杂种想钱想疯了!竟然要一亿!还是现金!我哪里去给他弄一亿现金?我能立刻拿出来的现金顶多五百万,但他只给我二十四个小时做准备,他说明天晚上八点之前要拿到钱,否则……否则……就让我去收尸。”“收尸”二字梁辉几乎是用气声说的,但吴忌听得一清二楚。“我实在想不出法子,只能来向夏小姐求助。”
吴忌看了一眼方宸夏,此时的方宸夏没有了方才一进屋时的高高在上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焦虑,她正不自觉地在咬下嘴唇,口红被她吃掉了许多。
“我愿意拿出一亿,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就好。”方宸夏轻声说。吴忌注意到方宸夏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朝方宸春瞟了几眼,方宸春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但吴忌看得出方宸春不是那么情愿。这一点,吴忌完全能理解方宸春,虽然方家家财万贯,实力雄厚,但拿出一亿去救一个外人,换做吴忌,吴忌也不愿意,一亿可不是两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这辈子都赚不到一亿。
“如果夏涵能平安回来,他完全有能力还上一亿……”梁辉轻声说道。
“对,前提是他能平安回来。”方宸春的这句话成了休止符。
书房里一度陷入了一片沉寂,好一会儿没人说一句话,直到高叔推着推车,带着酒进来,气氛又再度活跃起来。大家拿到了各自的酒杯,喝了几口酒,缓和了一下紧张的神经。
“你们没想过报警吗?”吴忌首先打破沉默。
“想过。”方宸春长叹一口气,“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报警,但是宸夏不愿意。”方宸春望向妹妹。方宸夏朝他摇摇头,一脸恳求的表情。“别,哥!别报警!我只要夏涵平平安安就好,一亿而已,破财消灾嘛。”
方宸春郁闷地喝了一口酒。“不是金额的问题,是现钞,二十四个小时里筹到一亿现金,你以为这么容易?”
方宸夏低垂眼眸。“实在不行,要不问问爸爸,或许他有办法?”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方宸春,一直保持绅士风度的方宸春脸色秒变,眼中闪过一道凌冽的寒气。“方宸夏,你不是三岁小孩了!别动不动去烦爸!”语毕,方宸夏立刻像瘪了的气球一般蔫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吴忌喝完最后一口金宾,放下酒杯。“那么,你们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呢?帮你们筹一亿现金?可我不是魔术师,我只是个侦探。”
“不。”方宸春摇摇头,长舒一口气。“我想委托你的是帮我们去交赎金,把人平安带回来。筹钱的事我会想办法。”吴忌摸着下巴凝眉沉思。方宸春见状,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只要你能完成这个委托,委托费你随便提。”
吴忌沉思片刻,突然舒展眉头,将意式咖啡一饮而尽。“这样的话,我就不客气了,春少爷。我要的费托费是外面那辆阿斯顿·马丁Rapide——”吴忌顿了顿,“一个月的使用权。”
方宸春先是愣住了,因为吴忌的大喘气,他还以为吴忌狮子大开口要车,结果只是一个月的使用权,他顿时松了口气,随即酣然畅笑起来。“Deal(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