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佳本来想与那人约在他方便的地方，但他说他只能出来谈一会，谈完要马上回去工作。穆凌佳提出在他附近的公园见面，但因为雾霾过大，最终改在了咖啡馆。
约的是下午5点半。穆凌佳5点就到了咖啡馆。她约的人到的也比较早，5点二十就到了。那人找一邻桌没人的角落坐下，静静等待。穆凌佳躲在暗处，没让那人发现。她拿出手机，试探性的给犯人发了一条短信，“咱们晚上几点几面？”
穆凌佳观察着她约来的人，那人不停看表，没看手机。
于是她又给犯人发了短信。“打错字了。咱们晚上几点见面？”
赴约者依然没看自己手机。穆凌佳有些失望，她本来还想再做试探，但不巧被四处张望的赴约者看到。她赶快换上惊喜表情，好像刚到不久，也好像刚刚找到对方。
穆凌佳走到前来赴约的小文父亲身旁，“您喝什么？我帮您点。”
“就普通的咖啡就行。”小文父亲面色憔悴，像没睡好。
穆凌佳到前台点了两杯咖啡，走到小文父亲对面，一边递出一本紫色的书，一边坐下，“约您来，是想给您一本书，想让您帮我转给小文。”
“哦，谢谢您了。”小文父亲接过书，念出书名，“电影导演的表演艺术。”
“这是我上学时候买的书，现在都买不着了，虽然有点旧了，不过称得上是一本秘籍。”穆凌佳趁小文父亲低头看书，把手机掖在了厚厚的外衣兜里，然后把外衣卷起，放在邻桌的椅子上。
“哎呀，您太客气了。”小文父亲放下书，“您找我就这事？”
“主要也是想跟您了解点别的事。”穆凌佳搓着手，“那个，我出门太急了，您能借我一下手机吗？我得赶紧给主任回个电话。”
服务员将咖啡端了过来，放在两人面前。
小文父亲慢慢接过咖啡，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掏出了手机，“拿去。”
穆凌佳接过手机，却没使用，“您有平时不用的手机吗？我怕主任看见我用您的号，会误会。”
小文父亲正在翻书，顿了顿，“有。”于是又给穆凌佳换了一个小一号的手机。
“小文昨天有什么想法吗？”穆凌佳偷偷翻看着小手机中的内容，不忘继续扮演老师的角色，“就是加练以后，跟您说过什么吗？”
“加练以后？”小文父亲闷头看书，“她就是说想把《禁闭岛》再看一遍。”
“啊？为什么这么说？”穆凌佳边看手机内容，边警惕的注意小文父亲，生怕他抬头察觉什么。
“她说那个电影吧，假象把真相藏得很深，有智慧。”小文父亲喝口咖啡，“说让我也看看。这孩子真是的，我哪有空看啊。”
“哦，是啊，您多忙啊。”穆凌佳看到小手机中近三天的通话记录，略感疑惑，“您最近都在给外地号打啊？”
“我前一阵出差了，昨天早上才回北京，一回来就送小文上课去了。”小文父亲合上了书，抬头礼貌面对穆凌佳。
“那个，我还是先不打了吧。”穆凌佳挠挠鼻子，把手机还给小文父亲，“主任的号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您是不是有事啊？”小文父亲接过手机，世故一笑，“那苹果7您想要，我现在就取去。小文的事还是得谢谢您啊。”
穆凌佳双手握着咖啡杯，两小臂横于胸前，“不是，我不是来要手机的。我是听其他家长跟我说，说您那店里什么手机配件都卖，是吗？”
“算是吧。前一阵双十一，我店里打折，那些家长都跑我那买东西去了。”小文父亲说罢，收起了穆凌佳带来的书。
“他们都买的什么啊？”穆凌佳抿了一口咖啡。
“嗯……”小文父亲摇摇头，“这个他们不让说。您想要什么吧，我送您。”
穆凌佳不禁吸了口气，右手捏了捏咖啡杯的杯把，悄声问，“那个，黑卡有吗？”
“黑卡？”小文父亲脑袋向后微微一撤，皱眉眨眼，故作思索。
穆凌佳看了看左右，窃窃道，“就是窃听的那个。”
“哦，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了。”小文父亲低头看眼咖啡，又抬头笑说，“不过现在没了。”
“真没了？”穆凌佳身体前倾，问得专注。
“卖这玩意犯法。”小文父亲清了清嗓子，“我还是送您苹果7吧。”
“哦，那不用了，手机我有。”穆凌佳尴尬一笑，又补一句，“就是没带。”
“哈哈。”小文父亲也尴尬一笑，比穆凌佳要自然一些，“这咖啡挺好喝的。”他又指指窗外，“您看现在是下班的点，我得回去了，现在去我们店的人多，我们店那几人忙不过来。”
“那行，我也没什么事了。”穆凌佳放松坐正，用心说道，“那卡那事……”
小文父亲起身穿衣，“我不会往外说的。您要想要，我帮您打听着。这书谢谢您了。”说罢，大步离去。
穆凌佳看了看两杯咖啡，胸前那杯几乎没喝。她没想到刚才会那么紧张。咖啡还有余温，她豪迈一口喝下，只当压惊。身体一下储存了不少能量，便不顾室外低温，也大步离开了咖啡馆。
浓重的雾霾让一切都模糊不清，穆凌佳回家的地铁因驾驶员看不清指示灯而走走停停。本该半小时的车程，变成了一个小时。当她到家时，天色已黑。
家门口又有人等她了。这次倒不是不速之客。
“悦悦？”穆凌佳走出电梯。
“穆老师。”悦悦像等了很久，乏意还留在眉头，“我来是想把衣服还给您。”
“好哇，那进来吧。”
穆凌佳将悦悦请入家中，为悦悦拿出拖鞋。
悦悦知道穆凌佳一个人住，家中没有别人，进门便说，“穆老师，其实我是有点事想跟您说。”
“什么事？”穆凌佳领着悦悦走入客厅。
“就是昨天晚上，我跟您换完衣服。”悦悦咬了下嘴唇，“很快就被识破了……”
“你等一下。”穆凌佳打断了悦悦。她手指挡于嘴前，眉头紧锁，沉默摇头，示意悦悦千万不要出声。悦悦点头，心领神会。
“我看看这衣服怎么了？”穆凌佳拿过悦悦手中的衣服，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客厅桌上，用衣服盖住，然后边领悦悦走入卧室边冲手机大声说道，“你说这衣服撕破了啊？这不是你撕破的，本来就是破的。不合身的话，那就不借你穿了，你昨天穿的太少了，我才借给你的……”
一台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着蓝色的声波，声波的变化越来越小，从电脑中传出的穆凌佳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监听中的犯人看着笔记本电脑，不耐烦地用食指敲着桌面，期待着声波的变化回归正常。
穆凌佳悄悄关上了卧室的门。
“穆老师？”悦悦满脸疑惑。
“嘘，小点声。”穆凌佳引悦悦在床边坐下。
“昨天晚上咱们换完衣服，我没走多久，那警察就把我识破了。后来是他送我回家的。那警察给我看您小区监控的截图了，他们知道您被绑了。”悦悦声音不大，紧握双拳，十分焦急，“穆老师，您是不是被挟持了，所以不能报警啊？”
“哎，还是悦悦关心我。”穆凌佳欣慰地看着悦悦，“我现在被绑我的人监听了，那手机就是监听器。”
“啊？”悦悦瞳孔骤大，小腿不禁抖了一下，“那刚才……好危险啊。”
“是啊，说话得小心点。”穆凌佳摸着悦悦的手，安慰道，“别害怕，现在听不见了。”
“哦。”悦悦长呼口气，紧紧握住穆凌佳的手，“穆老师，您没事吧？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您还是得想办法报警啊。警察可以暗中帮您啊。”
“你别着急，听我说。”穆凌佳拿出大人成熟的姿态，“其实是这样，我之前不敢暗中报警，是因为我以为我被同时监视和监听了。但我今天早上才知道，犯人只是在监听我，我家里的状况他看不到。到了今天下午，我也才逐渐知道，那个手机就是监听的来源，而且手机的定位信号犯人也能收到。所以我也是刚刚才争取到一点自己的空间。至于报警的事，我有这个想法。但我感觉犯人并不简单，没那么好骗。所以要三思后行。”
“哦。”悦悦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突然眼神一亮，“那您看这样行不行？”
悦悦与穆凌佳暗中商量起来。
犯人掰着手指，发出咔咔声响，等得已不耐烦。他正要给穆凌佳发去短信，笔记本电脑上的声波突然有了大幅的变化，笔记本中传来了穆凌佳与悦悦清晰的声音。
“小文主演的事，你确定不是你说的？”穆凌佳像在质问悦悦。
“穆老师，您不信就算了。”悦悦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我没不信。不过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啊。”
“那我说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我说它干嘛啊？”
“我也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但真不是我说的。”
“哦，那小文这事我再问别人吧。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要忙。”
“那行，穆老师我走了。”
“嗯，注意安全。”
咣！穆凌佳的门被狠狠的关上了。犯人听着发出了冷笑，但他全然不知，此时走出家门的是换上悦悦着装的穆凌佳，她正在报警的路上。而留在家中的悦悦也没有闲着，她认真看完了一张穆凌佳给她写好的留言，给年轻警察发了短信，告知了她与穆凌佳的情况，并把犯人与穆凌佳联系的号码也发了过去，让警方试着查查。
悦悦不是第一次来老师家里。她在客厅打开了爱普生投影仪与外置音箱，大声放着电影《鬼子来了》有意思的片段——村长与村民讨论不招自来的神秘人的片段。
“那么的，他叫个啥？”
“没说，他就说个我。”
“那么的，他长个啥样？”
“没看着，我合着眼呢。”
“穿啥衣裳？多高个啊？”
“我合着眼呢。你合着眼，你看着我了？”
犯人听着电影中台词的幽默与荒诞，调大了笔记本电脑的声音，饶有兴趣。
手机的定位在家中，家中又有了吸引人的动静，这是穆凌佳在家中的假象。即便犯人能够看到悦悦装束的女孩，他也不会看到这个女孩去报警。他最多看到这个女孩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巧遇了一个新疆女孩，两个女孩有说有笑，走入了闹市的商场。
“换装是悦悦的主意。”穆凌佳说罢，喝了口年轻警察为她倒的热水。
进入商场的二十分钟后，她被新疆女孩带到了派出所，在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与老警察、年轻警察还有新疆女孩一起说着案情。新疆女孩名叫娜娜，是老警察的徒弟。娜娜坐在穆凌佳的身旁，负责安抚。老警察和年轻警察坐在穆凌佳的对面，前者询问，后者记录。
“所以您确实是被绑架了？”
“对。”
“犯人也不让您报警？”
“对。”
“那犯人手里是不是有什么威胁您的东西啊？”
“哎……”穆凌佳长叹摇头，“怎么说啊，挺复杂的。”
“没事，您慢慢说。要是有不方便说的。”老警察拍了下年轻警察，“我们男士回避，让娜娜先陪您聊。”
“哦，那倒不必。”穆凌佳腼腆一笑，眨了眨眼，认真说道，“是这样。我刚毕业的时候，演了一个台湾导演的低成本电影。这个电影的剧本本来挺好的，结果剪辑的时候，被那导演改成台独的电影了。”穆凌佳又叹口气，“我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剪影，脸是黑的，口型看不清楚。那导演后来把我的台词改了，找人配了音，声音跟我的一模一样。后配的台词也都改成台独的了。”穆凌佳紧紧握住水杯，不禁稍稍抬起，又缓慢放下，好像有过一秒非常激动的情绪，“那犯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在这上借题发挥。悦悦可能在短信里跟您说了，我其实被绑了两次。第一次的时候，犯人把我蒙晕过去了，然后趁我晕过去的时候，摆拍了支持台独的不雅照。就是让我穿的不多，然后在我的身上写着支持台独的红字。犯人说，要是我不照他说的做，他就在微博上，把我演过台独电影的事，和支持台独的不雅照放在一起，编辑成一条微博，当新闻给发出来。哎……”穆凌佳又是一声叹息。
“电影是您演的，但配音是后改的。照片上的人是您，不过是蒙晕后摆拍的。”老警察严肃分析道，“半真半假掺在一起，要是放到网上，就像是真的了。”
“人格暗杀。”年轻警察嘟囔一句。
“什么东西？”老警察转头问。
“美国管这叫人格暗杀，Characterassassination。”年轻警察解释道，“在美国，名誉和信誉相当重要。一旦名誉被暗中诋毁，就会被社会排挤。”
年轻警察说完，屋内竟沉默了几秒。
娜娜抚着穆凌佳的后背。穆凌佳继续说道，“这真是太缺德了。这要真公布了，我就被打上劣迹演员的标签了。远的不说，就最近，我刚跟一个很大的剧组签约，再过十几天就开机了，这人家要是知道了，肯定……”穆凌佳撅了噘嘴，感到委屈，“而且像支持台独这种劣迹，广电是肯定不会放过的。我这辈子都别想演戏了，课也教不成了。就算干别的，贴着支持台独这种标签，这得挨一辈子骂啊。”
“是够缺德的。”老警察点点头，“那都什么人知道您拍过那个电影啊？”
“不好说，应该挺多的。我当初拍戏的时候，在微博上发过剧照，可能好多人都知道。”
“那您微博粉丝多吗？”年轻警察插了一句。
“就几百吧。其实大多是我的老师同学，拍戏认识的人，还有我的学生。我的微博还认证加V了，所以可能也有点僵尸粉吧，一般人可能也不关注我。”穆凌佳眼睛一亮，想到什么，“哦对了。这犯人还特别……哎……他啊，还把那条微博给编辑好了，设置成每天晚上9点自动发送。就是说就算他被捕了，到了晚上9点，那条微博还是会发出去，还是会毁我的前程。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条微博在哪个账号里，只有他能撤销这条微博。”
“哦，明白了。”老警察摸着下巴，“这犯人不能小觑，准备很周密。”
“您对他的身份有什么猜测吗？”年轻警察追问一句。
“我觉得肯定是我认识的人。”穆凌佳回得很快，“因为他第一次绑我的时候说过一句，说这都是我欠他们的。”
“所以犯人能拿您手机，给您认识的人发短信，说要补偿他们。”年轻警察确认道，“也是因为犯人是您认识的人，跟您有关系的人，至少是了解您的人。”
“对。要不然他不会知道我和我表弟，还有前男友的那些事。”穆凌佳接着皱眉回忆，“然后，他每次跟我对话都戴个变声器，像达斯维达的声，可能是怕我认出声吧。每次对话完了，他就把我蒙晕过去。我每次醒来都在家里。”
“嗯嗯。”年轻警察点头记录。
老警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样，咱们别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咱们按时间顺序，从头捋。”
娜娜踢了年轻警察一脚，“别老插嘴。”
年轻警察看看娜娜，吸了口气，却没说什么，继续闷头记录。
穆凌佳拿出日记，“正好我记日记了。”
“您真细心。”老警察指着日记，“您这个方便待会给我们做个影印吗？我们备份一下。”
“没问题。我相信你们。”穆凌佳脸上露出了微笑。
世上总有自作聪明的人。犯人仅凭声音，就辨认出了那是姜文导演在戛纳获奖的电影。他还在笔记本电脑中播放着那部电影的画面，并同步了窃听到的电影声音，将声画结合，仿佛有两台机器同时为他播放着一部电影。电影中的台词依旧有趣。
“傻小子，你这是使错了劲，找错了人了。你看我磨豆腐，你往里搁高粱它出来的能是豆腐？你搁的高粱越多，它出来的就越不是豆腐。往后记着，借刀杀人啊，就别找这个使枪的。明白这个理不？”
“不明白。”
“不明白？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
犯人醉心于自己的杰作，没有怀疑过好像近在咫尺的声音，因为他总能听到穆凌佳家中摆弄餐具和倒饮料的声音。悦悦不时制造一些有人在家的声响，她吃着冰淇淋，喝着可乐，试图缓解独自在家受人监听的不稳定心理。
会议室里，娜娜陪穆凌佳吃着盒饭。老警察作着分析，年轻警察把老警察的分析写在白板上，窗外依旧模糊。
“犯人可能是穆明，他图财，也了解穆老师的过去。周五周六的晚上，他家小区的监控里，也没有拍到他回家，网吧里也没拍到他。说明没有不在场证明。”老警察盘着手表顿了顿，给年轻警察记录的时间，“那么，如果犯人是穆明的话，在第二次绑架的时候提及悦悦，是想让我们以为犯人是学生家长，因为悦悦与学生家长有利害关系。”
穆凌佳和娜娜同时点头，专注听着。
“犯人也可能是包括小文父亲在内的学生家长。”老警察继续分析。
“小文他爸前天出差了啊，也有嫌疑？”穆凌佳提出疑问。
“他前天出差不假，我们核实了。”年轻警察转身说道，“但是，他也可能指示他人作案啊。”
“总而言之。”老警察很快把话接过来，不想浪费时间，“如果是学生家长，他们是为了孩子，而且可能掌握了黑卡窃听技术。扮演穆明的老四也可能是他们雇的。还有，如果犯人是今天打电话提要求的几位家长，那他们有可能早就计划好要再来一天，并伺机勒索。换言之，第一天，可能就是个幌子，犯人可能是今天才提要求的人。今天还没过去，所以犯人可能还没出现，还没提出要求。”
“那这么说马数都有可能了，他了解我，跟我之间有点不愉快，而且他正想这两天见见我呢，属于没提要求的……”穆凌佳看到白板上的分析就感觉头疼，“哎呀，太复杂了。不过我觉得就是穆明吧，犯罪一般不都是为了钱么，我感觉他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觉得也有可能。”年轻警察在另一块白板上写着自己的观点，“虽然今天的穆明是假扮的，但假如昨天晚上尾随我和穆老师的是他本人的话。那穆明有可能今天故意让我们抓到一个假的自己，然后让我们以为昨天尾随的也是假的。”
“说得不错，这种假设也是有可能的。”老警察点点头，换个手盘手表，“不过我更倾向于学生家长，毕竟犯人是掌握窃听技术的人。”
“可他们……”穆凌佳哀愁说道，“为了孩子能绑架？”
“穆老师，据说学生家长们找过您很多次，主演的事怎么都谈不下来？”老警察问道。
穆凌佳叹气，“是啊。”
“那就有可能绑架了，犯罪都是被逼的最后手段。”老警察看穆凌佳有些哀伤，安慰道，“定主演这事您没有错，社会上什么人都有。我们现在还是要分析假象与真相的问题，看看有什么破绽。”
“假象与真相……”穆凌佳轻声喃喃道。
“怎么了？”娜娜亲切问道。
“不会吧……”穆凌佳眉头紧锁，呆若木鸡，冷冷道，“小文昨天回家后，跟他爸说，她想把《禁闭岛》再看一遍，她说她觉得那个电影有智慧，因为假象把真相藏得很深……”
“小文？”年轻警察反应很快，“可是您觉得犯人可能是女性吗？”
穆凌佳没有说话，身体稍稍倾向娜娜。
老警察握紧手表，分析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从监控上看，犯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左右。虽然小文没那么高，但增高并不难。犯人戴着头盔，所以掩盖了发型。冬天的着装又掩盖了身材。变声器则可能掩盖了她是女性的可能。”
老警察看了年轻警察一眼，听傻的后者才开始把这些分析也写到白板上。年轻警察认同道，“她有动机，也很可能掌握窃听技术。学生确实也有可能犯罪啊，虽然她是未成年人。”
屋内再次沉寂。年轻警察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收到了一条的短信。
“悦悦给我发短信了。”年轻警察读着短信，“她说，犯人要求穆老师不许再出门，也不要约别人来家里，若遇访客，就装作家中无人。”他的手机又响了，“还有一条。犯人要求穆老师打给穆明，问穆明还有什么要求。现在悦悦问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啊？”穆凌佳立即坐直，“悦悦没法学我的声啊，她没法打啊。”
年轻警察看看表，“现在赶过去好像也来不及啊。”
老警察拍了下桌子，“别慌，咱们可以这样。”
悦悦在穆凌佳家来回踱步，她自己的手机突然收到短信。她看看短信，思考片刻，用穆凌佳的手机打给了穆明。
穆明在一安静环境下接到电话，“喂？”
穆明电话中传出一个女声，“喂，您好。是穆明先生吗？”
“额……”穆明短暂疑虑，“是啊，你是？”
“我是社保局的，我们现在有一个优惠政策，您每个月的社保可以少交一些。我先核实一下，您现在是自由职业对吧？”电话中的女声来自娜娜，她依老警察的指示抢先打给了穆明。让悦悦打不通电话。
悦悦用穆凌佳的手机给犯人发了短信，说打不通。犯人很快回了短信。
年轻警察收到了悦悦的短信，他向老警察汇报，“犯人让打到打通为止。”
娜娜在隔壁打着电话，穆凌佳少了安慰，稍感不适，搓着手，焦虑问道，“那怎么办啊？”
“先让她占着线呗。”年轻警察说的没有底气。
“别慌，把你手机给我看看。”老警察要过年轻警察手机，看着悦悦发来的几条短信，闭眼沉思，突然有了主意，“好，那咱们就将计就计。”
悦悦收到了老警察发来的短信。她读完短信，咬了咬手指，长呼一口气，静默几秒后，换上了坚定的眼神。
此时的犯人认真监听着，突然听到了悦悦的声音。
“穆老师，我是悦悦。”悦悦将穆凌佳手机放在室内，自己又站在室外，扮演着敲门的访者。
老警察解释道，“犯人说过，家里来人，也要装做家里没人。”
“穆老师，您开一下门。”悦悦继续叫门，“穆老师，我知道您在里面，您躲着也没用。咱们还是谈谈吧，迟早得见的。”
年轻警察有了理解，“家里来人的时候，就得装作家里没人，家里没人就不能出声？”
“没错。”老警察点头，“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悦悦也演不了多久。穆老师，回家吧。”
穆凌佳颤抖点头，十分紧张，生怕报警之事败露，“好，好。我这就回去。”
穆凌佳刚刚站起，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蓝衣警察快速走入，递给老警察几张单子，“队长。查出来了。这号的机主是实名制的，而且没有挂失过，机主应该就是使用者。”蓝衣警察指着单子，“这是机主的住址，和他现在的位置，机主应该在家里。”
老警察把单子整齐平铺在桌子上，认真阅读，然后按照重要程度重新排列。
蓝衣警察继续汇报，“我们还查了他家小区的监控。他最近独自出入小区的时间地点，与这个手机号GPS显示的时间地点是重叠吻合的。通过监控录像中的着装，我们已初步确定了犯人身份。”
老警察盘了盘手表，摇了摇头，“依照这些信息来确定身份，还言之尚早。只能说不出意外的话，八九不离十了。他敢拿实名制的号作案，难道真以为穆老师不敢报警吗？还是得用排除法。其他嫌疑人查了吗？”
蓝衣警察点头，“查了。特别巧，刚才这几人都在有实时监控的地方。犯人发短信的时候，我们特意观察了一下，这几个人都没发短信。还有，除了穆明，在刚才那个时段内，他们都没打过电话，就是说，他们也不可能指示别人给穆老师发短信。所以这几个人基本排除了。”
“好！太好了！”老警察突然拍案，“犯人没确定不要紧，只要不是他们就好！”
会议室内几人纷纷摇头，都不明白老警察在说什么。老警察拿过年轻警察的手机，火速给悦悦编辑短信，送去了新的指示。
悦悦收到短信，不明就里，但果断照做。她偷偷进门，将穆凌佳的手机由震动档调为有声档，放在房内不远处，又走到楼道里，悄声虚掩上门，隔门说道，“穆老师，您别装了，我可打给你啦！”随后，楼道里的悦悦用自己手机打到房内穆凌佳的手机上。穆凌佳的手机铃声响起后，悦悦迅速进门，关掉了穆凌佳的手机。悦悦执行顺利，一切听起来就像是隔着一道门的两个人所制造的声音。
犯人监听的信号断了，蓝色声波变成一条直线，好像心电图上对死人心跳的显示。犯人也顿时失去了活力。
穆凌佳所住小区的理发店里放着扰人的自嗨音乐。大约过了五首歌的时间，一个拎着袋子的新疆女孩走入了穆凌佳所住的单元。又过了两首歌的时间，新疆女孩与悦悦走出了单元楼，悦悦边走边整理衣服。她们有说有笑离开了小区，远离了扰人的自嗨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