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能排除的,是死者自己割破颈部大动脉这一可能性,因为现场没有发现能够导致这一结果的器具。如此一来,就只有两个可能了,有人趁死者熟睡,走进来杀了他,一刀毙命,然后尸体遭到猫的啃噬。或者,死者在熟睡中被猫一口咬死,甚至都没来得及挣扎。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实在太低,张霖环视着略显局促的客厅,思索着。电视柜上放着一张照片,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跟猫的合影。男孩儿笑容灿烂,猫温顺可亲,蹭着男孩儿的脸。男孩的左脸上,眼睛下方的位置,有一块硬币大小的青色胎记。猫通体雪白,只有耳朵上有一片黑毛,跟男孩儿一样,硬币大小,也一样在左侧。
门口传来声音,张霖抬头望去。林子俊跟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门口,男人似乎不愿踏进门,俩人争执着。林子俊冲张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
“这是死者的儿子。”
如果不是遭受了这样的打击,眼前的男人应该仪表堂堂。但显然此刻他已经不太在意自己的外在了,衬衣的一角从裤腰里漏出来,头发乱蓬蓬地,四处翘起。但比起悲伤,他更多显露出的,是恶心。时不时地捂住嘴巴,似要干呕。
“听说你觉得你爸是被人杀的?”张霖问。
男人点点头。
“为什么?”
“我今天来,是来拿钱的,我做生意要用钱,跟我爸说好了要从他这拿八万块钱,昨天他打电话给我,说钱准备好了,让我今天来取。可是我到的时候我爸已经死了,”说到这男人顿了顿,捂住嘴巴,然后继续,“钱也不见了。肯定是有人进来杀了我爸,拿走了钱!”男人言之凿凿。
“结论下的有点早了吧?”光头说着从屋里走出来。
“可是…”
“除了你口中提到的八万块钱。家里可少了什么东西?值钱的东西。”光头问。
“我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没觉得有什么东西丢了。除了钱!”
“你来的时候,门是开着还是锁着的?”
“锁着。”
“门窗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门锁也没发现有技术开锁的痕迹。屋里翻找物品的痕迹据说还是你留下的。要是如你所说,你爸是被人杀的,那凶手就是有熟人,有钥匙,还知道昨晚你爸家里有八万块钱,还知道把钱放哪了。但这么分析下来,”光头说到这意味深长的看着男人,“符合条件的人似乎就很显而易见。”
男人愣了愣,随即紧张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甭管他什么意思了。既然你不想进门,那就跟我回所里呆着吧。水落石出之前,你是得跟我们一起耗着了。”林子俊说。
“我下午还要签一单大生意的啊。要是签不了,我这几年的心血可就泡汤了啊。”男人抗议道。
“得了吧你,你老子都没了,还想着生意?没良心的东西!”林子俊在男人背后推了一把,男人一个踉跄向前,无奈地走了起来。
“霖子,你怎么看?”林子俊带男人走了后,光头问张霖。
跟上次不一样,张霖心想。刚才光头那一番推论,听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儿,但他知道光头不过是在跟那男人置气,挫挫对方的锐气。那男人明显不是个孝子,但杀了自己父亲?然后报案?在张霖看来,这种可能性还没有被猫咬死大。何况,是不是他杀此刻都要先打一个问号。他有点失落,也有些挫败感。上一次起码能明确判断是他杀,剩下的,就是找出凶手。但这次甚至都还不知道是不是他杀!怎么着,他在心里问自己,难不成你会因为这不是一件凶杀案感到失望?你真是个变态呀,他又在心里骂自己。
“我也没什么想法。现场又发现不了什么。要不我们先回?”
“行吧,找个地方吃个午饭。搞不好,还是得让宋哥出马咯。”
听到这话,他心里又一阵失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他失落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从乡镇派出所调到市分局,他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自己,证明他有能力,配得上刑警队,更配得上光头在局里兄弟们面前对他的夸赞,尽管那些夸赞在他看来有些过分。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今天这个机会似乎来了,但现在又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