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钦回去睡觉,邓展能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原地睡觉,他半夜被小祖宗压得喘不过气,床上的动物毛发又弄的他很痒很难受,他睡不着,在心里暗暗感叹方藕儿的确是他们家最聪明的孩子,她怎么就能想到把小祖宗放进洗衣机里这个绝妙的主意?
实在睡不着,他起来洗了澡,围着浴巾,喝着可乐,看着茶几上的钥匙发呆,那串钥匙里有隔壁房间的钥匙,他现在很想打开隔壁的门,进屋和秦钦一起睡,可是如果被秦钦的爸妈发现了,这两天的表现就前功尽弃了,秦钦有多怂他也知道,她爸妈是关住她的一扇门,如果他想要打开那扇门,就得忍着不打开隔壁那扇,可他又觉得不甘心,他都为她被小祖宗坐脸了,她应该补偿他。
就这样想着想着,一罐可乐喝完,又喝了一罐,就听见门外有动静,他赶紧站起来,走到门口,弯腰看了看门镜,竟然是秦钦的爸妈。
她爸问她妈:“到底去哪儿啊?”
她妈大概起床气挺重,说:“不知道!”
她爸说:“那咱俩就在这儿站着?”
她妈说:“反正我早上在家憋不住,晨练几十年楞憋了我两天,我的舞技都快荒废了!”
邓展能走到离门口最远的位置,给秦钦她爸打电话。
邓展能问:“叔叔,您和我阿姨都醒了吗?”
秦钦她爸答:“醒了。”
邓展能问:“您想去买最新鲜的蔬菜吗?”
秦钦她爸答:“想啊!”
邓展能又问:“阿姨想去更专业的广场舞团队舒展筋骨吗?”
秦钦她爸看了一眼她妈,说:“太想了!”
邓展能说:“秦钦这人粗心大意,但是我和她不一样,我都知道在哪儿,你们在小区的中央喷泉那里等我一会儿,我20分钟以后就到。”
秦钦她爸此刻十分激动,只能连着说:“太麻烦你了,小邓儿!太麻烦你了!”
小邓说:“没关系,叔叔,我开车过去很方便的,先不说了,我这就出发了。”
挂断电话,秦钦她爸和她妈说:“这小邓儿怎么像咱们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怎么那么懂事儿呢!”
秦钦她妈说:“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照你肚子里的大宝儿说的做!”
邓展能趁着他们下楼,赶紧溜进自己的房间洗漱换衣服,看秦钦还在睡,摸也不醒,亲也不醒,就有点儿生气,他昨晚被折磨的一夜没睡好,她倒睡得这么香,于是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扔到宠物房间的床上,心理这才有一点点平衡,看着她也能露出温柔的微笑,还有闲心想如果下次滚床单,也可以试试这张床。
邓展能看了看时间,差10分钟到五点钟,差不多要走了。
他看了看奇奇和伍迪,水和粮食还够,但猫咪的屎要铲,狗狗也要溜一下,他拿了一只黑色的白板笔,在秦钦的左脸上写:要铲屎,右脸上写:要溜狗。
他整体看了看他在她脸上的题词,不错,很对称。
然后心满意足地下楼。
秦钦是被闹钟叫醒的,一睁眼,就看到小祖宗的屁股,黑了。
小祖宗的屁股黑了!
秦钦迅速地伸出双手握住小祖宗准备往前走的一双后腿,小祖宗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于是十分不满地转头冲着秦钦喵了两声,这一回眸倒是生出一股子神气来,秦钦真的被震慑住,连忙下意识地松手,小祖宗得了自由转过身,冲着秦钦又喵了两声,像是警告,也像是指责,然后又转身跳下床去吃饭了。
秦钦就一直目送着小祖宗的屁股消失在床沿,她恍恍惚惚地想,是不是这个神兽半夜屁股喷火升天汇报工作,把周围的毛给燎黑了?
秦钦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这个异常告诉给邓展能,邓展能正和她爸在菜市场买今天去公园要带的食物,接到秦钦的电话笑到颤抖,他说:
“你快去洗洗脸吧!”
秦钦挺着急,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让我去洗脸干嘛!”邓展能说:“你快洗脸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秦钦站在了洗手间的玻璃前才看到自己脸上的字,等她把这一切做完,时间果然不够用了。于是来不及吃早饭,匆忙去报社干活儿,主编看到秦钦,就问她:
“你看到今天的报纸没?”
秦钦说:“还没来得及看呢。”
主编说:“你拉来的那个广告上了,占了两版呢。”
秦钦很好奇,等干完了手头的工作,赶紧去扯了一张最新的报纸看看,广告果然醒目,但秦钦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优尔集团25年庆的征文比赛广告,我与优尔——寻找曾经的童年味道与美好记忆,字数在2500-7000之间,秦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奇奇冰激凌,一下子来了兴致,她看了看截稿日期,决定参加比赛。
她把报纸折好放进包儿里,电话响了,是渠澜的,渠澜问秦钦上班了吗,秦钦说上班了,渠澜说自己刚好路过报社楼下,还没有吃早饭,问能不能一起吃个早饭,她请客。
秦钦正好也没吃早饭,当然答应。
她见到渠澜,渠澜今天没怎么化妆,把头发扎起来,穿着清爽的运动服,两手插在裤兜里,冲她微笑,看起来倒是很像大学时的样子,秦钦发现,她除了很像大学时的样子,还很像一个人。
渠澜说:“你忙不忙?如果不忙,咱们去远一点儿吃早饭。”
秦钦说:“今天早上的事儿已经忙完了。”
渠澜说:“那回去晚了领导会不会有意见?”
秦钦笑着说:“有啥意见,报社都快黄了。”
渠澜说:“那挺好!”说完才发现说错话了,赶紧纠正“啊!我不是说你快失业挺好,我是说,我可以请你去吃一家特别好吃的早餐店,不好意思!”
秦钦笑着说:“那有什么,能有好吃的吃最重要了!”
渠澜开车去了上次邓展能带她爸妈去的那家早餐店,今天更早一些,对面和平一校的小学生们正在陆续进校门,渠澜挑了一张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渠澜点了满满一大桌,秦钦说:“吃不完啊!”
渠澜说:“没事儿啊,吃不了可以剩下,可以给你打包带走,赚钱就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嘛。”
秦钦心想,有钱可真好。
两人就默默吃,渠澜每一样都吃了一口,然后就不吃了,望着窗外发呆。
秦钦问:“怎么不吃了?”
渠澜说:“吃饱了。”
秦钦说:“我最讨厌跟你这种人吃饭,以前和唐……”
她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嘴里流出来的话,专心用它来吃饭。
渠澜问:“那个诅咒信……你后来扔了吗?”
秦钦嘴里还有食物,只能先摇头,再说:“没有,一直在身上带着呢。”
渠澜问:“干嘛带在身上。”
秦钦说:“反正也送不掉,把它呆在身上,霉运来的时候会更精准的找到我,不会殃及身边的人。”
渠澜就笑:“你可真逗。”
笑完了渠澜又说:“不过不连累别人是一种美德,也是一种心安理得,我连累了我最爱的人,现在的我很痛苦。”
秦钦问:“你连累了谁?”
渠澜说:“我的女儿。”
秦钦嘴里噙了三分之二的包子都要惊讶地掉在地上了,她说:“你结婚了??”
渠澜看着秦钦的眼睛回答:“没有。”
这回包子彻底掉地下了,渠澜又给秦钦夹了个新的。
渠澜说:“我毕业之后5个月就怀孕了,男朋友是个医生,是我在医院里给追来的,当时爱的挺疯的,怀孕了他就把我带回家,要娶我,回他家我才知道他们家条件挺好的,他爸人不错,但她妈不行,我也是外地的嘛,就只能在他家养胎,她妈给我请了两个保姆,但这10个月从来没关心过我,你懂吗,我们共处一室,虽然他家大了点,但是从来都没有看见过我。”
渠澜喝了一口海鲜粥,边想边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瞎的人。”
秦钦说:“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
渠澜摇摇头说:“没有,那些我都忍了,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秦钦问:“啥事儿?”
渠澜说:“那时候我女儿都5岁了,我一直没有工作,全心全意在家照顾孩子,,他妈妈也开始同意让我们去登记结婚,但从来不提办婚礼的事儿,我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我说不办婚礼我就不登记,我必须名正言顺的嫁到他们家,两边就这么耗着,有一天,我很偶尔在小区门口看见他妈和别人说话,我们打了招呼,都走过去了,我听见那人问他妈,这个女的是谁啊,我看总领着你孙女,她妈说,是家里的亲戚。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她妈为什么这么说,我心里有东西一下子就碎了,真的,连声音我都听到了,所以第二天我就走了。”
她用食指按下放在桌子上的碎蛋壳,像在按一个人生的应急按钮,蛋壳被这么一按,就更碎了。
渠澜说:“孩子他爸找过我很久,还去过我老家,也去过我后来工作的城市,其实爷爷也找过我,还表示奶奶已经知道错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希望我回来。但我都拒绝了,我觉得我一定要变得更好,才有底气回来见他和我女儿。”
渠澜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浑身都在发着光,可秦钦却觉得这个逻辑并不是单行道,她如此拼命的工作,如此努力的争取,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光彩熠熠地站在她爱人和孩子的面前,那什么才是她最强大的支撑呢,明明是她的爱人和孩子呀。
可这种光瞬间就消失了,她听见渠澜说:“他等了我这么多年,现在喜欢上了别人,我无话可说,我也……我也希望他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我只想提一个请求给你,秦钦,麻烦你好好照顾我的女儿,方藕儿,谢谢你。”
秦钦听完渠澜的话,惊讶到连生命体征都不那么明显了。
早餐店里还吹着微微的冷气,让秦钦的鲜血慢慢凝结,秦钦想,原来是这么样,我说方藕儿怎么越看越眼熟呢,原来是这样。
渠澜微笑着,笑的很真诚,想伸手去握住秦钦的手,仿佛一种交接仪式,可餐桌太宽,渠澜一伸手没够着,秦钦也没表现出想回握住渠澜的意思,于是只好顺手拿走了秦钦面前的萝卜糕,缓解自己的尴尬,可她的笑也从刚才的真诚,变成现如今的苦涩。
秦钦看出了渠澜的苦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应道:“不是不是不是!”
边摆手边跺脚边吵吵,几乎在用全身在否定渠澜。
秦钦说:“我没和方平谈恋爱啊!你女儿昨晚还在教训我让我离她爸远点儿她妈是一定会回来的!你前男友昨天说到她妈拆散别人的时候还在捏自己的无名指啊!哎,你俩之前戴过婚戒吗?”
渠澜说:“我怀孕的时候方平就买了一对婚戒,我们一直戴着,直到我走。”
渠澜把衣服里的吊坠拎出来给秦钦看,说:“就是这个,我一直当项链戴,看来他现在已经摘下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无限的伤感。
秦钦说:“你不也摘下来了吗。”
渠澜反对:“我这不戴脖子上了吗?”
秦钦说:“那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戴脖子上!”
换渠澜这次没话了,若有所思之后,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秦钦问:“下一步你怎么想的?”
渠澜说:“不知道。”
秦钦嘲讽道:“你个女强人咋还这么怂啊!”
渠澜挠着自己的脖子说:“毕竟……毕竟是我先走的……”
秦钦说:“那又怎样啊!他们家也有错在先啊!”
渠澜面露难色,说:“可是……可是这么久了……不好面对……”
秦钦说:“知道了,这么多年你内心的支撑是有了,但内心的架子也搭起来了,你说你为了自己,为了女儿,有啥不能冲的!”
这么多年被班长说,如今可以有机会说班长,秦钦怎能轻易放过。
渠澜低着头不说话。
给秦钦急的,就说:“那要不我去说!”
渠澜问:“你和方平是怎么认识的?”
秦钦就把和方平是怎么认识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又怎么怎么样了,包括昨晚方藕儿怎么教训了她,她怎么教育了方藕儿,她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渠澜听完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说:“哦……原来你是和小邓好啊……”
秦钦回想她刚才的整个讲述过程,她有提到邓展能吗?她没有啊!那渠澜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惊讶地问渠澜:“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渠澜说:“我见过小邓一次,就在我俩从唐静家出来的那天,你喝多了,我送你。”
秦钦更惊讶,说:“他竟然没告诉我……”
渠澜就笑,说:“他没告诉你我告诉你,我还告诉你,他挺在乎你的,他能对你不错,他们家的男人都这样,一旦喜欢上了会使劲儿宠你,只是有一点,你想有好的爱情,你自己本身就得足够好,不然再好你也要不起,不一定是真的要不起,但会产生要不起的心态,这种心态很致命,它会拖垮你,我就是例子。”
这话,秦钦也听进去了。
邓展能发微信问她可以回家了吗,他过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