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已经干了，但是仍然有淡淡的菠萝味。
秦钦伸手握住公交车上方的把手，侧头去闻腋窝处的布料，觉得菠萝味也挺好的。
到了培训机构，张哥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秦钦想张哥可真够意思，帮忙都帮到大门口了，张哥一见她小跑过来，皱着眉头说：
“快点儿快点儿，就等你了！”
张哥扭头就进屋了，秦钦在后面一路小跑，隐约听到张哥对前台的小姑娘说：
“她来了，赶紧把小周的衣服和活儿都给她吧。”
小姑娘立刻站起来，捧了一打作业本说：“好嘞！”
然后绕道张哥身后，面对着秦钦笑盈盈地说：“秦姐，你来啦！快请进，这件衣服您先换上吧，作业本我先给你捧着，一会儿我带你去艺术生文化1班发作业去，马上就上课了，您快点儿。”
“小周是谁？”
秦钦在回答小姑娘，眼睛却看向张哥。
张哥说：“快去吧。”
忙了一上午，中午吃饭，她忍不住问张哥。
“优尔大公子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过来补课？”
张哥说：“得晚上6点。”
秦钦嘴里的饭喷着出来，由于张哥脸大，她喷出来的东西他竟然全都成功地接住，一粒都没漏出去。
秦钦说：“晚上6点到你让我早上6点来？！”
张哥边擦脸上的饭粒儿边说：“我这不是让你更像个助教嘛！反正报社也没什么事儿。”
秦钦说：“那是你！”
张哥说：“我这不是让你彩排一下吗！不然你怎么能装得像？我这良苦用心想想都能被自己感动哭了！”
秦钦问：“所以小周是谁？”
张哥问：“还想吃什么，哥给你买。”
秦钦想了想，说：“想吃车厘子。”
张哥连头都没抬，颤抖着说：“行，买。”
秦钦从这个价位上分析出张哥心里必须有鬼，否则不可能给自己买这个档次的水果。
等张哥出去，秦钦问前台的小姑娘才知道小周是谁，小周就是这里的助教，今天请假，恰巧今天是艺术生文化课模拟考试的日子，很忙……
秦钦说：“嗯，忙这一点我已经体会到了。”
她这时候才想明白，这就是个互利互惠的事儿，可是张哥只说了他惠她的那部分，隐瞒了她惠他的那一块，也许社会老油条说话都是这样，明明是你帮了他，最后他还得让你心甘情愿的感谢他，混社会的最高境界，就是混成如同邪教教主一般的魔性人缘。可她并不喜欢张哥这样对她，她觉得她和张哥之间是很真挚的朋友，这让她心里不舒服。
今天邓展能也忙，中午抽空回来洗个澡，刚洗完，门铃就响了。
他围着浴巾赤裸着上身去开门，方政一看到邓展能就皱起眉头，说：
“你去把衣服穿上。”
他很不喜欢看邓展能露着上身，原因又简单又耻辱，他没有邓展能身材好，其实他的身材也不错，但是身材比例不行，他随了他妈，五五身材，邓展能要是像自己的爸爸也是这样，果然男孩儿大多都随妈，但妈与妈的差距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恼火，反正他是很恼火。
邓展能也没想到是方政来了，先是一愣，不过转念就想到，能有自己家电梯扣的只能是姑姑家的人，二哥来这里，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姑姑让他来的。
方政站在客厅里，双手插进西服的裤兜，好像要让自己的皮肤与邓展能地盘里的空气接触得越少越好，邓展能半天没出来，他又有些烦躁，拿烟出来抽，烟灰就直接掉在地板上。邓展能穿好了衣服从房间出来，看见方政在抽烟，说：
“坐啊。”
方政摇摇头，他的卷发垂了下来，遮住半张脸。邓展能拿了烟灰缸过来，自己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抽烟，满脸写着尴尬，谁也没说话。
烟抽完了，方政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包着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拍在桌子上。
邓展能问：“什么？”
方政哼笑了一声，说：“咸蛋。”
然后就继续抽第二根，邓展能也跟着抽。
方政说：“我妈说，你要是爱吃，她再让我送过来，话我是带到了。”
邓展能说：“知道了。”
方政转头问：“知道什么了？”
邓展能吐了一口烟说：“不爱吃。”
方政没说话，他把烟屁股掐灭，扔在烟灰缸里，说：
“我走了。”
邓展能看着方政转身，没动，却喊了一声：“二哥。”
方政也不动了，但没有回头，听见邓展能这么郑重其事地叫自己二哥，他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了，方政特意端了端自己的肩膀，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见方证没转头，邓展能继续说：“能不能把新品雪糕的广告撤了？”
“啥？”
方政一个没忍住，顺口问了出来，又马上意识到这个词和口吻都不太符合自己小方总的气质，于是马上调整状态，转过身又问了一句：
“什么？”
邓展能说：“就那个街头整蛊的雪糕广告，可以撤了吗？”
方政问：“为什么？”
邓展能说：“如果不行，就撤掉第一个女人的镜头也行，怪丑的。”
方政没想明白邓展能为什么要向自己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他看着邓展能，看了一会儿，最后也没看明白，他试探着问：
“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在要求我？”
邓展能低头又点了支烟，扯了扯嘴角，才说：“当然是弟弟。”
方政又哼笑了一声，说：“那广告效果特别好，我爸都夸我，你也知道，他夸我的时候最少。”
邓展能没说话。
方政说：“撤广告可以，但损失会很大，除非你先答应我那件事儿。”
邓展能又抽了一口，说：“那件事儿……我还是听家里的安排。”
方政转身开门，在门口的时候小声嘟囔道：
“我妈可真幼稚。”
方政走了，邓展能想，秦钦和方政以这种方式有交集也是有趣，这两个人，一个是真乖，一个是装乖。
想到秦钦，他眯起眼睛，竟然有点儿想她。
秦钦终于见到了等了一天的人，优尔集团的大公子叫方平，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人，穿着简单的棉麻质地衣服，梳着简单的短发，带黑框眼镜，没有架子，跟谁都是笑呵呵的。他女儿名叫方藕儿，一见到秦钦就指着她说：
“我见过你，你是那个吃雪糕的阿姨！”
秦钦两眼一黑，心想这下可完了，吃雪糕一生黑。
方平马上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对秦钦歉意地笑了笑说：
“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儿的，那个广告我看了，你是最可爱的一个了。”
这是秦钦心底的词汇，她万万没有想到，被这个单亲爸爸脱口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