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Fiona一样,Doris很明显也是精心装扮过才出场的。别说她自己了,就连她身边的Nick也被她大整改了一番。原本看上去老实巴交的Nick和Doris一样带了顶有个笑脸表情的尖顶褐色毛线帽,楞把二人的身高平均拔高了半米;原本厚重的黑框眼镜被一副圆形玳瑁复古眼镜取而代之;两人穿着蓝白的情侣羽绒服和黑白的情侣板鞋,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对龙凤胎。看似合拍的搭配,却很能体现Doris对另一半的控制欲,这自上而下的装束都在昭告天下——他俩是一对儿。
一见到Clemence、Fiona和我三脸懵逼的样子,Doris的羞耻心可能被激发了出来,她一下缩了水似的,显得更矮了。她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还是Oliver和Nick互相打招呼这才算打破僵局。想想也对,大约在男人的世界里,谁新谈了个恋爱对象是再正常不过的,可在咱们这个“美少女壮士”的群里,没提前和组织报备的搞对象和耍流氓没什么区别。没想到Doris在工作时总慌慌张张的,这谈情说爱起来倒是毫不含糊。
在这样一个新派的西式餐厅里,对着面前两对像是在比拼浓情蜜意的组合,我和Clemence显得有点别扭,而这餐厅就像故意似的,半天也连个沙拉也没上。桌上六个人,也不能都大眼瞪小眼干坐着,Fiona和Doris大概觉得有责任把气氛调动起来,一个劲儿地抖机灵说俏皮话,Clemence时不时搭句腔,我就正好趁这空档,好好打量打量这两对。
大概是我们友谊的分量让Fiona觉得有点紧张,亦或是她在Oliver面前就是这么个小心翼翼地姿态,总之,此时的她就是在强行施展她原本就不太丰富的女性魅力。她尽量慢条斯理地说话,一句话里能夹杂三四个简单的英文单词,用吸管小口地嘬着她面前那杯长岛冰茶,时不时用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捏着吸管轻轻搅动杯子里的冰。此时的她看上去就像个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时尚名媛,可我却更喜欢那个从厚被子羽绒服兜里掏出罐啤酒来“啪”一声抠开“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的Fiona。
Oliver翘着椅子坐着,左手搭在Fiona的椅背上,像是舒服地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有时就是那么奇怪,私下很幽默有趣的女孩,和异性在一起时为了端着维护形象显得索然无味,而原本就庸俗的男孩却为了在女生面前表现而大放厥词,反而更凸显了他们的无聊却浑然不知。Oliver煞有介事地介绍这个店的特色以及他与这的老板是多要好,顺带说了说他对现在在斯尔敦的这份工作的不满意。在他认为,以自己的实力,随时都能找到人愿意帮他投资一家比这还高档得多的西餐厅。
Oliver年纪比我们在座的都大了好几岁,在酒店的职位也比我们都高,而且又是第一次被Fiona带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我认为在这个场合挤兑他大概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只得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期盼菜快点上,早点吃完早点闪人。
而Fiona看向Oliver的眼光却是热切而崇拜的,很明显,她认同Oliver说的话,巴不得自己就是那个投资他开高档餐厅的人。此时,被箍在这条紧身连衣裙里的Fiona大概不那么自在,但她泛着粉红星星的眼神却准确无误地告诉我们,她无比的幸福。
“嗯,人家不吃这个。”“宝宝想吃那个红红的草莓。”“……”
Doris发嗲的声音生钻进我耳蜗里,让我直起鸡皮疙瘩,我趁她把Nick指使去给水壶里添热水时用胳膊杵了杵她,压着嗓子低声说:“好好说话”。
她故意朝我眨巴眨巴那贴着假睫毛的黑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挑衅地说:“人家一直就是这么说话的呀,对不对,师父?”她谄媚地朝Clemence挑了挑她那画成一把匕首的眉毛。
Clemence早忍不住了,她斜眼看Nick端着壶水就快走过来了,也不看向Doris那边,低声道:“还对?对个P嘞!”
我强憋着笑,Doris心理还挺强大,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一副弱智儿童的样子把水杯递给Nick让他给她续满。我转头向Clemence的方向,飞快地做了个鬼脸。
这顿饭吃下来,菜式是啥样我还真一个没记住,可完全推翻了我对Fiona和Doris这俩小妮子的看法,原本大家都是笑傲江湖的侠客,可身边多了男朋友这个道具之后,她们转身就变成娇滴滴的小媚娘了。
吃完饭,我们坚决拒绝了Doris第二场唱K的提议,按原来的组合分散了回家。出了阜成门地铁站,我和Clemence迎着大风并肩往家走。
“女人,真是难以捉摸啊。”想到晚上的事,我有些感慨。
“怎么,你不是女的?”
我不搭理她:“你还说肯定是Oliver买单呢,结果最后还是Fiona。我真觉得她没出息,平时对自己抠索索的,买双新鞋子都舍不得。这次倒大手笔了,两千多的账单非抢着买了,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我还为晚上结账时Fiona刷的卡而Oliver在那吹一晚上牛买单时却一言不发而相当气愤。
“这我的确没想到,”她摇了摇头:“女人真是难以捉摸啊。”
回到家,我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跑厨房里找东西吃。过年Clemence从家里带了个超级大的肉粽回北京,她从箱子里把它抱出来的时候,我都惊呆了,没见过和我脑袋差不多大的粽子,她说是她一个从广西来的亲戚非让她带到北京来和朋友们尝尝的。
总之,这肉粽,我们尝了快一星期都没有尝完。每次回家一打开冰箱,对着这么个庞然大物,想着Clemence带着它千里迢迢来北京,也不好意思扔,只能很有使命感地没事就吃两口,软软的糯米里裹着一块大大的肥肉,隔水一蒸,香气四溢。今晚我明显觉得没吃饱,在路上被冻得直哆嗦的时候就决定回家赶紧把这肉粽就地解决掉算了。
我把蒸好的肉粽端到沙发前的小桌上,摆了两双筷子,一瓶真露。我刚盘腿坐踏实,刚换好睡衣的Clemence就拿了两个我们平时喝酒的小杯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们各自倒了杯酒,我仰头一饮而尽,她没什么酒量,但也象征性地抿了口。
我忽然觉得这场景好玩,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我们四人的群里。没一会儿,Doris和Fiona都纷纷发了图作为回应,一个在吃泡面另一个也在吃泡面。原来她们都在散场之后,各自回家加了餐啊。
“还好你还是个单身狗,否则我今晚都要被狗粮给噎死了。”热腾腾的食物加热辣辣的酒,配上窗外呼呼的大风,我为此时生活的安逸而感到幸运。
“我可没说我还是单身狗啊。”她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卧槽,真的假的?你别吓我。”没有一丝防备!我好不容易才夹住的那块肥肉又掉到了盘子里。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选元宵节这天来刺激我?
“可能也不算吧,就是……”Clemence就喜欢在关键时刻装神弄鬼的,故意让人着急。
“这还有什么算不算的?什么情况啊到底?”酒壮怂人胆,三杯真露下肚,我嗓门好像不自觉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