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x的朋友是一对法国夫妇,Marc与Cathy。他们在大湾有一栋漂亮的别墅,迎海,墙面挂满各色照片,养了三只不同色的拉布拉多。它们看到Minx就围过去,亲切热络地摇着尾巴。
Marc和Cathy是背包客,走过许多地方,翻过许多山。
“我们差点登上了珠穆朗玛,”Marc说,“可是Cathy怀了孕。”
这房间里并没有孩子。Minx大约看出了我的疑惑,低声解释:孩子在欧洲读寄宿学校,假期的时候会到这里来。
他们这样的一对夫妻能够负担寄宿学校的费用吗?当然这样的疑问十分不礼貌,我并没真的问出来。我比较关注欧洲的寄宿学校以及孩子的语言环境问题。
人结了婚,看问题的角度就会不同。我陪Sira参加她的聚会,大多的讨论是明星,餐馆,谁过了CFA考试,谁的男朋友长得最帅。但我的老友聚会,都在讨论车子,房子,老板的小蜜,尿布和纸尿裤到底哪一种对婴儿更安全,还有,胎教用英语,以后父亲说英语和上海话,母亲说法语和粤语,在学校老师教普通话的话,孩子会不会自闭?
Sira评价:人结了婚,脑洞会开好大。
我也觉得心虚。原本他们都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翩翩少年郎,怎么都变成了路人甲乙丙,可再仔细想,又的确是没有其他的路走,好像一条流水线上的组装元件,从画图那一刻,命运就已注定,所谓选择与掌控感都是假象,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随波逐流。
因为喝了酒,我终于把惊恐万分的生物钟笼络住,安心睡一觉,结果睡到半夜却被尿憋醒,我在做一场好梦,实在是不想轻易醒来,但我眯着眼睛万分艰难地从床上起身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困倦都烟消云散。我的电话在闪,电话上是来自Sira的消息。她说:我想你。这三个字,让我逃生一般抓住电话。
她一定是哭了。我的心揪成一团,整个人头昏眼花,连喘气都断断续续。Minx还在睡,婚戒还在我的手指上,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躲在阳台给Sira打电话。
天不知何时放晴了,空气里湿气没有那么重,大片大片的星星露出来,海风带着少许的腥还有树木的味道,热闹得好像一个节日。电话只响了两声,Sira的声音就传过来,她果然是哭了。
我劝她:“你别哭了,明天还要上班的。”
Sira哽咽地笑起来,说:“你从来都这么功利。”
我也笑了一声,问她:“你这么晚还不睡觉?”
Sira说:“你也一样。”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刚睡醒的小猫,我轻轻笑起来说:“我喝了点酒,半夜醒了而已。”
她说:“才怪,你休息的不好,照片上黑眼圈好深。”
所以她没有拉黑我,我的心放到地上然后啵啵啵地开出了几朵漂亮的小花。我不知道这对话要往什么方向发展,我已经结了婚,我的妻子就在距离我不足5m的地方睡着,而我呢,在跟我的前女友讲一通毫无意义的电话,然而我并没有罪恶感。我心跳得好快,有些欣喜,有些酸楚,有些难过,还有因为Minx轻轻的翻身,就被吓得快炸开的心脏,但居然没有罪恶感。
Sira片刻后问道:“张瑞,你爱我吗?”
“爱的,”我说,“可是……”
“爱没有可是,爱就是爱,不论如何都爱。”Sira打断我的解释,问道,“那你爱她吗?”
我爱Minx吗?爱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这一瞬间我还没回答,却看到了Minx的眼睛平静地与我对视,她的眼睛从没这么亮过。她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我惊得往后跌了一步,差点把电话扔到外面去。
Minx穿着白色的睡衣,整个人轮廓分明,她坐起来,但没有立刻下床,然后她把灯扭开了。灯光昏黄,但足够把尴尬照亮。
结婚不足两个月,我就被捉了奸。——这算是捉奸吧?起码对我来说是的。
Minx看了我一会儿,问:“你想谈谈还是想睡觉?”
这算什么问题?我急切地解释:“你不要误会,那只是个朋友。”
她叹口气说:“好吧,现在不要说,明天我们再谈。”
我还想说话,她安慰一般地拍了拍我的手,说:“时间太晚,明天说不要紧。”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Minx却如同看了一集索然无味的电视剧,打了个哈欠又转头睡去。这就完了?我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这就完了?这就是抓奸吗?没有眼泪鼻涕和你死我活?这就完了?
我的手比刚才还要冰,更惨的是,我的腿居然在抖。这是我从小的习惯,只要害怕就会抖腿,真是窝囊,敢做不敢当!
Sira又打来,我飞快地拒绝,她锲而不舍。我知道Sira生气了,只好给她发微信。
这该死的酒店网络实在是慢,我的火气快从毛孔喷出来。Sira当然比我还要愤怒,她问我:你为什么不接电话,紧跟着无数个叹号!!!!!!!!!
我说:我和Minx在一起,不想她误会。
Sira问:她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