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张爱玲《更衣记》
在爆发出雷鸣的掌声后,她听到台上传来的声音,温润,又稍微带着点磁调。她正扭过头和艳艳讲话,霎时记忆的碎片翻涌接踵而来,她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台上的许家印。
白甯仿佛被电流击中般颤栗了一下,无数声音自动屏蔽,周围陷入了黑暗,只余台上那一束光,柔和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映在他的脸上,使他全身泛着光晕,是那么的不真实。她脑海中浮现了一句古老又经典的语录: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光阑珊处。
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裤子,似乎壮了点,也黑了一点。头发梳了中分,明明前一天,她还跟陆乙乙吐槽着发型喜欢中分的男生,又不是古天乐和郭富城,哪里来的自信梳中分。此刻看到他,白甯觉得,原来现实中,也有男生中分可以如此好看。
他只简短地发了言,白甯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在几声口哨声伴随着一片掌中下了场,她的目光眺望着他下场的方向,他站在一旁,侧身和一女子说着话,女子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容,笑靥如花。
晚上她睡不着,摸出床底的手机,她去了自己的QQ空间留言:“原来理智和情感,不能共存。”
其实那种日夜迫切的心情,已经淡的无可循迹,白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到他。
她从来不相信缘分,只相信世上有许多的巧合,比如此刻,她看着面前的人,觉得世上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艳艳正被一个学长追求,某次学长约了艳艳出去,艳艳叫白甯陪她一同前往,她想着在宿舍也无聊,反正吃腻了饭堂,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而且还是免费的。这么想着,她便欣然同意。
地点约在学校门口的一处大排档,人很多,大厅很吵,他们要了个包间,隔绝了大半的声音。
全程她只顾着吃饭,艳艳的追求者谢度很有绅士风度,看她埋头苦吃,一直把菜转到她面前,现场男士从天文聊到地理,她听不懂也没兴趣,心里想着,最好把我当透明,请忽略我的存在,吃饱就撤。只是怕什么总来什么,现场男士突然话锋一转,把目标锁定在她身上。
“这位同学,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谢度的同学,我叫马成家。”
对面的马成家拿起了杯子,碰了她的杯子,一饮而尽。
“你好我叫白甯,白甯的白,白甯的甯。”她也学着对方,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妹子爽快人。”马成家很赞赏的说,举起了大拇指。
“哪里哪里。”她谦虚的回应。
原本谈天论地的男生,顿时相互介绍起了自己,姓甚名谁,家又是何处,她一一听过,最后轮到她介绍。
“我来自江城的F中。”话音刚落,房间门便被推开,她看了一眼来人,淡淡的垂下眼帘。
“巧了,这位兄也是来自江城F中。”马成家似乎发现了新大陆,把位置让了出来:“来来来,这里坐,老乡相见,倍感亲切。”
来人在她对面坐下,白甯顿时感觉到如芒在背,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很不礼貌的表现,于是她抬起头,朝许家印露出一个微笑。
“你也是F中的?”许家印笑着说,白甯看到他的眼里,似乎有星辰在闪动。
“是的。”她局促的回答。
这算是平静生活中的一个涟漪,如同石子扔入大海,最终杳无音讯,曾经想见的人,如今近在眼前,却没了往日的心悸,日子一天天过着,没那么枯燥也没那么生趣。她以为,她和他,应该不会再有交集。
打脸来的特别迅速。
某次她在图书馆看书,头顶突然传来声音,“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那声音,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她抬眼环顾着四周,座位全部坐满了人,但大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占了一张座位。看到她没回答,他又多加了句:“我保证我看书很安静,这里我只认识你一个人了。”
白甯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们很熟吗?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刚才可是叫她同学,而且,他还怕没位置坐?她抿着嘴,不情愿的挪坐到里侧去。
他看书真的很安静,连书本翻阅的声音都没有,但她却又分明有看到他翻了页,她用余角瞥了一眼,只见书封印了六个加粗正楷字:十万个为什么。
……,白甯觉得很无语,再一次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反正也没人知道。今晚的状态不太好,静不下心看书,她想着反正也看不下去书,不如早点回去。旁边却幽幽的传来一句话。
“我以前见过你。”许家印说的很平静,也很肯定。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一瞬间,她有种被抓包的错觉,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或许在某个清晨,或许在某个午后,大多数时间的擦肩而过,在某个时刻,她给他留下了印象。
每天早上,她都走那条凹凸不平的小石路,因为那是高三学生的必经之路,而她从那条小石路,可以绕到办公室找老师拿作业本,再走回班上。某次她们迎面相逢,他突然朝白甯灿然一笑,那一瞬间,似乎有烟火绚烂。
“在某次表演,叫什么来着,走向新世纪?”他又补充了一句,露出了六颗牙齿。
闻言,白甯恨不得此时能把头埋到书里去,那次的表演,是她迄今为止觉得最丢脸的一次,她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热辣,并且迅速攀延到耳后。
“哦,是吗,时间太久我也忘记了。”她合上书,坐直身体,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有探索未知的爱好。”
“常言道知己才能知彼。”许家印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
“人生世事数十千,哪有什么都可以有原因。”
“那得看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想怎样?不想又怎样?”
“不想就不管,想就慢慢等。”
白甯转头看他,只见他嘴角噙着笑意。
直到躺在床上,白甯还在想着他莫名其妙的笑容,就好像是面对一个猎物,面对一个无趣的冷笑话一样,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只想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