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
“阿雅!阿雅你快醒醒!”
“阿雅你说...我们要是先找到程沛的话,她们会一定气死吧。”
“阿雅阿雅阿雅...”
脑海里,循环着一遍又一遍的青涩女声,被唤作“阿雅”的人是谁?为什么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难道...我就是阿雅吗?
记忆一下子在呼唤声中层层揭开,如汹涌而至的浪潮,透彻身心,措不及防...一幕幕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慢慢呈现。而那个名叫阿雅的人,就是我。
我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今年刚好读高一,在市中心一所还算不错的机关高中上学,班级里最要好的朋友叫若梨,也就是现在正叫我的人。
之所以一上场就昏迷是因为...脑袋撞到了门,准确来说是英勇陷阵的后果。而我又之所以会撞到门,完完全全正好是和我们在寻找一个名叫程沛的人有关。
第一次听到程沛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怪好听的,名字取得好听的人运气好像都不差。
程沛是近段时间最当红的大明星,要说红到什么地步,那粉丝的数量都可以绕地球十圈了!这个程大明星呢,正巧这两天有活动来这个城市,而活动地点就在市里最好的国际高中——星海国高。
星海国高在城里最南边的位置,那一片大的跟一个辖区的地方都归属于星海国高地界。平时,除了星海的学生之外,基本没什么外人能够进去。
今天,这个区域里还多了我们。我、若梨,还有我们的死对头:林钐和子研。在班上,她们其中一个是副班长,一个是班长。而我和若梨在官位上虽与她们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奇怪的是,不管在什么地方我们总和她们有挣不完的理和话。现在能在这儿,全是林钐、子研以下次向老师的评测报告为要挟,强扯上我们来这儿的。
平时,因为评测报告没少吃亏。现在带上我们到这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劳力活儿由我们干,面见大明星是她们。
等我意识恢复,才发现是在一个公园里,有很多垂柳,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散发沁香气味的嫩柳枝叶。记得没错的话,晕倒之前,我应该是在公园旁边大楼上的饭馆里。
饭馆是一个充满诡异、且不易让人发现的地方,换个说法就是...你不奔着它去,是绝对找不到的。
它位于柳树公园旁一栋荒废写字大楼的八层,大楼共三十层,上下均无人迹。但在八层,是全楼唯一一个开着饭馆,有人的地方。凑巧,也只有在那里,才能俯瞰星海国高整个区域的平面布局。
去之前,我没想过,那儿会有个饭馆。只因若梨估测的角度正好在八层的北面,那里可以窥探星海西南侧面图。
若梨虽和我性格相合,但在逻辑思维、智取变通的事情上,着实比我有见解许多。一般遇上什么事儿,凡是她出点子,我出力。
可就是出蛮力,也有不能顺顺利利地完成的时候。
撞到门,是上了饭馆之后的事了...那个饭馆连个名字招牌都没有,店门还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饭店。不过也对,如果是正常的饭店,又怎么会开到荒废大楼里去呢?
饭馆里只卖一样菜,就是杂菜炒粉。
墙面、餐桌、天花板、屋檐、窗户、门上全都挂满了常年积累的油烟污垢。可就是这样一个破破烂烂、奇奇怪怪的地方,竟然还会有人来吃饭,三三两两,零零散散,不约而同地坐在各个角落里。
想要透过北面的窗户看到外面,那就必须穿过饭馆里的中堂,打开连接中堂里外的后门。那扇门像个病入半载的老人的身子松松垮垮地半掩在墙上,一打开,整扇门就发出刺耳的咿呀声。
这门还有一股很大的反冲动力,在推开门三分之二的时候,就朝着我的脑袋重重拍来。当时,我没反应过来,整个头正好无死角地撞上门面。是门撞我的头,可不是我的头去撞门!哪有人会傻到那自己的脑袋去撞门?除非,是不想活命,却又想不出‘好’死法的蠢人。
我晕了之后,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准确来讲,是将近二十分钟左右。若梨在楼下发现不对劲,才上来找我,最后发现了晕倒在地上的我。
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人先上楼的。若梨胆子小,我胆子也小,每到这种进退两难之时,不出意外都是我先打头阵。争论一旦开始,时间就如沙漏流逝,纵而先认输是最好的法子。我们两个能在“谁先去”这个问题上,约莫可以说上半天,这往往也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乐趣所在。
也不是,任何时候都由我打头阵的。也有她打头阵的时候,不过那是她在心中反复斟酌之后的结果。这个结果,是对她而言最好的一条退路。所以,她去时,就是她认为可以的时候。这些都是以往的记忆。我也不知为何今日,脑中会浮现出这么多,陌生地像别人却又熟悉地如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
背我下来的是若梨,她一个人从八楼带我到一楼旁边的柳树公园休息。醒了之后,还真有点不敢相信,是她一个人把我背下来的。她,可是比我还要瘦一个身板的人啊!
没过多久,林钐她们就来了。果不其然,第一句话,训的便是我们...
可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做这件事需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换做是她们未必会更快吧。只不过现在,她们来兴师问罪、恶人先告状了。对于她们,我们心知肚明。什么事都没干,空手等着最后的结果。我心里这么想着,我想...若梨心里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看清楚了没有,程沛在星海哪个楼里?”
问话的人是林钐,她向来不饶人,尤其是嘴巴,犀利得很。
“没有。”
确实没有,还没看,我就晕倒了。醒来之后,头还晕着,脑门儿还痛着,肿着。就要先被教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真是蠢到家了!”
“要是我,肯定早就见到程沛了~”
不用抬头看都知道,说这话的是子研。自以为是,是她最大的特征。
‘要是我,肯定什么’的字句例比...我听着整个人瞬间起了一层疙瘩。是啊,要是你,肯定很好很好什么的。话,谁不会说?不是有嘴的人,几乎都会轻而易举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吧?
如果真的和你说得一样,可为什么你不去干,明明说这话的人是你,又为何只是说说而不去行动呢?
真是自相矛盾啊......
理由,结果?
还不是因为,懒得去做,指使别人是你最大的乐趣。结果一旦不如意了,就随意贬低他人来抬高自己?
真是可笑啊...
自以为是,狂妄自大。
为什么世界是这样的?越是这样嚣张跋扈的人,站的位置总是越高,权力总是越大,反之恪守自任、保持原则的人则永远都是被欺负的那个角色?
这都是什么狗屁规定?
又是什么破道理?
“气愤”这个情绪,一下子从潜意识层面来到了身体中央的宣泄舞台上。它在那里,尽情挥洒汗水,炫耀着它袅绕的舞姿。它跳得越是卖力,我的身体就越是头昏脑涨,呼吸不畅。突然之间,我很后悔,自己竟然为了那样小小的评测报告,而放弃抵抗,还为她们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最后变得有苦无处说的下场...
可最终,我还是把肚子里的千言万语憋了回去。像往常一样,我最大的戏码:万事都烂在肠子里,发霉、发臭。
不知道是因为
不想惹麻烦
还是因为心里怕她们。
总之,我像个憋屈王八一样,被她们指着鼻子骂。骂得再凶,也只要缩紧脖子就好了。
若梨和我不一样。我们的角色转换地很奇怪,在人前她总是勇敢无畏的那个,在背后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是冲锋陷阵的那个。
要自己说,怂,心里叫不出来声儿,底气永远比别人少的人。可若梨有满腔的道理,别人可骂不过她,别人骂的是废话,而她说的是道理。
有句话她经常说,我印象特别深。她说:“有理,是对的,对的人是受害者。”所以,我不怕她们。
我都说不过她。可是,也托她的福,才有人代我这张嘴,把我憋在肚子里不敢说的话给说出来。这,我是感激的。
可这次,她没说什么,我们俩一块儿被她们指着鼻子骂...
骂痛快之后,那两个蚂蚁细腰轻快地一扭一扭走了。她们找的临时休息地在星海国高外的一条商业街脚的一个空店上。她们走后,我又重新上了八楼,这次是两个人。可再次上去,饭馆门口多了一条规矩:想要进店,必须买炒粉的规矩。
没有办法,我们只好买了一份杂菜炒粉,两个人一起寥寥地吃完。说实话,生意不好,都是有原因的。
通过后门,我们站在宽广的窗户前,窗外就是星海国高的西南面,每个角落都能一览无余的地方。教学楼里有几个教室,教室里又有几个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程沛在的地方肯定大有轰动。但是,我们站在窗前看了好久,愣是没看到一个觉得奇怪的地方。
收获无果,我们便下了楼。意外地看到了林钐和子研,还有一辆电动车。
“看什么看,还不快上车!”子研抱着双臂,一副下达命令的口吻,指着电动车。那个眼神像是要吃人,吓得我心里一个哆嗦,当然这只有我知道,她肯定看不出来。
林钐和子研都不会开电动车。想想也是,家庭条件好的人上学坐的都是轿车,谁家会骑个电动车去上学?...可像我这样家庭条件不好的人来说,有小毛驴骑很不错了。
若梨会骑电动车,可她不敢带人,尤其还是一车连带四个。别说是她了,就是我也有点吃不消,屁股挤屁股,肚子顶肚子,连条缝儿都没有。背供得像个骆驼,一层叠一层,活像四座峰山。喘不过气先不说,这可怜的小毛驴都要被压垮了。还好路程不远,从写字楼下开到星海西角门,也就两条街,十分钟的车程。
按她们说得可靠消息,程沛应该还没到星海,就连星海里的人都不知道今天程沛会来。
我们提早到了西角门,西角门是星海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院门。这边是专门处理垃圾的地方,也是戒备最薄弱的地方。星海里的人哪个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垃圾都没碰过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靠近这种臭气熏天,与他们人格不符的地方来?
在这里面的人可都是比林钐、子研,还要娇气一百倍的官中官、权中权、贵中贵人家的子女。这是,就算她们不屑也没办改变的事实。
这里四周都被铁丝栅栏包围,围栏高度有四五米之高。因为是垃圾场,所以就连警卫室的保安一般都不会到这里来巡逻。常年不来人,角门破了个狗洞都没人知道。不过...这样的狗事,竟然能被林钐这样的人给发现,真...意想不到!
狗洞不大,不足一臂,大家只能趴低身子蹲着钻过去。
第一个钻狗洞的人,是我。
在场的几个人中,没人钻过狗洞,往往没人干过的事,都是光荣的由我先来。等等等...这规矩可不是我定的,我像是那种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的人嘛?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给自己添堵的人呐...
还有种叫“少数服从多数”的什么规定,就是这个规定,总是被别人用在我身上。真想知道一开始谁定的这个规矩,真想揍他一拳,已解我多年来受到的不公。
其实吧,爬狗洞这种事,说实话最后一个是最不好的,尤其还是铁狗洞。前面的人爬着,都有后面的人帮忙撑着,从而外面尖利的铁丝,也不会扎到皮肤里去。那...最后一个嘛...可,就没人帮忙了。
最后一个爬的是子研,子研前面的是林钐。林钐是我们几个人当中最聪明的,很多时候,事后我才想明白的道理,可她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全想好了。子研可没有看上去那么聪明,比起林钐可差多了,但胜就胜在她不知道,有句话叫什么蠢而不自知,说的就是子研这样的人。
刮破了也好,让她长长记性,省得继续矫情。听她叫来叫去得,脑袋都要脑震荡!
虽然,我们进入了星海的教学区域。但是,压根儿没人知道,程沛会在哪个地方举行活动。为了溜进星海的事情不败露,她们想了个奸计。这里是星海的垃圾场,什么样的东西都有,完好无损的星海国际校服都有被人扔了不要的,可衣服翻了半天,凑起来只够两个人穿。
当林钐和子研换好星海校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的眼睛“哗”地一下就亮了。星海不愧是星海,那校服好看地不得了,橄榄绿西装制服,深蓝色领带,棕色棋格短裙上身一穿,整个人的身份气质都提高了八度。
她们看起来,还真像星海里面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们。虽然平时,她们就挺像小姐的,但是现在,她们好像更神气更威风了。
校服纵然使她们如虎添翼,但别忘了,爬狗洞进来的也是你们。
此时,我和若梨的手上沾满了翻捣垃圾留下的污秽物,黑脏不堪,还散发一股子难闻的臭味,熏得我们干呕不止。这下子,我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什么脏事累事都让我们干了,可最后坐享其成的总是她们。
强烈的不公感,涌上我的心头,目光在泛光的华丽服装上渐渐收缩。手掌大力地拍了拍,把手上的那些残污,毫不遮掩地向她们拍去,恨不得拍到她们穿的星海校服上去。
果不其然,这引起了她们强烈的不满。扯着嗓子下来就是一通指责,声音响彻整个偌大的垃圾场,足有二十秒之久,垃圾场上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斥责声。
“有毛病吧?”
“摸了垃圾的手往哪儿甩呢?要是弄脏了衣服,看我怎么给你的报告也添上垃圾!”
“你什么意思啊!你们不翻垃圾也就算了,怎么,现在我们把事都干完了,你们反倒过来将我们了?”
“是不是你们说,帮你们进星海,测评报告以后就按实记录,不乱写的?”
“现在,你们反倒出尔反尔。我告诉你们,小心我王若梨翻脸不认人。”
我知道,她们是真把若梨给气到了,我也是。她们事先明明答应,只要我们帮她们干事,以后我和若梨的测评报告就不会插足乱添,说到做到。可现在,她们说得那些话,无疑是在甩锅走人。我们做的那些事都白干了,她们还反过来耍我们。若梨不能忍受,我也不能。
若梨把我想喊的话,争的论,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我也下了决定,既然她们不守信用在先,那就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哟~就你们,还翻脸不认人呢,你们有脸吗?”子研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极度的不屑,这任谁都能听出来。她看向旁边的林钐,两人一唱一和,说得比书还漂亮,还不可理喻。
我不想再听她们说话,转身就往狗洞铁丝栅栏钻,若梨看我走了,丢下几句骂人的话给她们,也跟在我后面一起出来了。我们出来后,还没站稳,就看见林钐和子研两个人,扭着屁股往星海里面走了...
程沛是在半个小时之后到的星海。
这从身边教学楼里传来,沸沸扬扬的吵闹声、尖叫声就能知道了。
我和若梨干了那么多费事,还被她们耍了一通之后,心里早就对评测报告没有半分的价值看法。就那样一个几张写着字的薄纸,值得这样费心费力地去做吗?
不值得,完全不值得。
以后,不管她们怎么乱写,我们再也不会把那种不值得的事放在心上。评测报告里写得那些违纪事项都不是真的,做没做过,只有我们心里明白。
我们带着极度疲惫的身体,准备回去。
穿过星海走道,走在芭蕉树荫下,时而路过几个穿着星海校服的学生。星海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她们手里抱着的笔和本子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牌子,路过时还带着有隐隐约约的芳香,看起来很名贵的样子。可能她们的一支笔,比我一个月的生活费都要贵吧...
星海有两个区域,一个是生活区,一个是教学区。星海的教育制度非常严,从学校的选址就能看出来。选在这样一个鸟不生蛋、人烟稀少的地方,就表明一个星海的学生从入学到毕业为止,都不能离开学校。
我边走边想,想着如果真的成了他们也不一定那么好。他们都那么有钱了,什么都不缺,却还有自己不能决定的事。或许,永远有不管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所决定不了的事,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吧...
因为想了很多,我走得比平时更慢了。若梨的背影,时而从我眼前闪过,看着她的背影,我在想她会想什么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想很多事?
我发现,若梨走得也比平时慢了。她平时可不像现在这样,走三步停一步的,这说明她也在想事情。我觉得我们都走得比平时慢是因为,我们的潜意识再告诉我们,不想离开这里,这代表表面形式。
更深一层,我们的内心其实是在向往眼前呈现的这种生活,在冥冥之中与别人作比较。
人的内心,多数在碰到比自己好的事物面前,多半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如果,我是她,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会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我的人生,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人生轨迹会不会将是另一条长路、好路、平坦的路?
在我的眼里,星海就是这样一个象征,无限美好的象征。在里面的人,拥有一切,过着无比幸福的生活。
但,这未必是好的,人只能通过表象,而去思考自我。
殊不知,背后的真理,往往命运蹉跎、万究其分。
人最纯粹的是灵魂。
灵魂之所纯,乃人之心,心之格,格之论,论之念,念之信,信之生。
......
前面就是路的尽头了,出了这条路,就出了星海的地界。就在要跨出星海地界的时候,几个行色匆匆的星海学生疾步而过,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死人了!”
“什么?!谁死了啊?”
“不知道...两个女的,好像是学生。”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我闺蜜第一时间发消息给我,能错嘛!程沛的舞台钢筋脱落,刚好砸到那两个女的。”
“还听说...”
“不是我们学校学生,偷穿星海校服溜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