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的西城最是热闹,蓝意素颜又带了口罩走在人群中,竟是没人留心注意到她。
热闹的街道其实也不能给人归属感,但是好歹比只有一个人的房子让人舒服一些。
蓝意跟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流浪了半天,居然还真有了意外之喜。
她遇见了时星阑,确切的说,是遇见了正好在聚餐的五班同学。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吃饭聚会不讲究地方排场,味道够好的路边摊大排档就够了。蓝意游荡了很久,走到了西城七中附近,被本来就有点心不在焉再加上具有“蓝意指向器”特异功能的时星阑看了个正着。
小姑娘拖拖踏踏地走路,身上穿了件纯白的宽松T恤和灰色的棉质短裤,头发松松绾了个低马尾,有几络碎发搭在脸颊边,看起来比平日里的模样还要柔软了几分。
祝嘉平就坐在时星阑旁边,这家伙眼神好使,顺着时星阑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蓝意,当下跟打了鸡血一样:“嘿!蓝意!!”热络得跟看见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
他这一嗓子把吃得热火朝天的五班同学叫愣了,也把蓝意叫愣了。蓝意迷茫了一会儿,盯着地面发了几秒钟的呆,才缓缓抬头朝发声的方向看去。
一分钟后——
蓝意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上了桌,还坐在了人群中间……
通过祝嘉平充满了夸张词汇的描述下,蓝意明白了,今天的高二年级篮球赛五班得了第一,又赶上明天是周末,所以他们就出来聚餐了。
其实蓝意跟五班同学并不熟,甚至有一大半人她都叫不出名字,所以面对蓝意这个中途加入聚餐的人,显然很多人都有些不适应,炒热了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过有祝嘉平这种活宝在就没有尴尬这种可能性,他搬了箱啤酒,给男生们都倒上,几杯酒下去,男生们早就忘了尴尬为何物,又重新吵吵嚷嚷起来。
蓝意一边听着他们乱七八糟的话题,一边拿了瓶啤酒慢慢喝着。女孩儿睫毛低垂,肤色白皙,下巴尖俏但弧度柔和,整个侧颜漂亮的不可思议。
蓝意的酒量其实挺好的,她几乎没有怎么喝醉过,但是今天心情实在是糟透了,再加上之前在宴会上喝了不少红酒,导致她现在没喝几口啤酒就有点晕晕乎乎的微醺感觉了,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弹。
“蓝意,我们还要去KTV,你要不要一起?”祝嘉平隔着俩人拍了拍她,问。
这二货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拍蓝意时他的阑仔落在他手上那阴沉沉的眼神。
蓝意趴了会儿,感觉脑子更不清醒了,她慢吞吞地直起身体:“啊……我不去了……”
祝嘉平喝得也有点多,他挤到蓝意身边,劝道:“去吧去吧,我还想听你现场版呢。”
“……”蓝意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实在不忍心拒绝,“那我……现在唱一首?”
“可以啊!”祝嘉平兴奋答应下来,示意大家都停停,听蓝意唱歌。
蓝意平时声音就偏低,喝了酒以后更加明显,发音也软糯糯的,她又是唱了首情歌,听起来缱惓又温柔。
时星阑紧盯着蓝意,小姑娘露出来的耳朵尖有点发红,但是脸色依旧很白,看起来并不像是喝醉了,当然,只是看起来,时星阑没有错过她迷蒙的双眼和嗓音里带着的那点含糊不清的醉意。
蓝意唱了两首歌,大家都满足了。散了饭局,一半准备回家,一半坚持要去KTV。时星阑是回家的那一部分之一,不过看着蓝意不太稳当的步子,他决定先把她送回去。
过了个转角,就没有同学跟他们同路了,时星阑三步化两步追上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扶住她的肩膀。
蓝意被吓了一跳,她愣愣地抬头看,发现是时星阑,突然就笑了起来。
时星阑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们阑仔今天碾压全场哦……帅死了耶!”她重复之前祝嘉平对篮球赛的解说,语气有点揶揄。
蓝意醉酒的过程比较长,也可以说是上头慢,她刚才在桌上也就是有点迷糊,现在是真的开始醉了,整个人都开始兴奋起来。
她挣脱开时星阑扶着她的两只手,蹦开两步转了个圈:“你看我美吗?”
时星阑:“……”
她又往前跑了两步,优美地转了个圈:“我美不美?”
虽说现在差不多十一点了,街上的人少了很多,但仍然有不少人,蓝意顶着张毫无修饰的明星脸,喝得醉态朦胧,也太危险了。
时星阑认命的叹了口气,上前:“你最美了,我背你吧,你给我指回你家的路。”
蓝意现在确实有点脚软,所以她只思考了两秒钟就蹿上了时星阑的背,时星阑接住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几分钟,时星阑就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什么要命的差事,蓝意软软地趴在他背上,夏天穿的少,女孩儿的体温隔着两层布料清晰地传到他身上,他都能感受到女孩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
更别提蓝意那不老实的劲儿,她把脑袋靠在时星阑颈窝,一直在黏黏糊糊地说话。一会是“阑仔你好瘦喔,硌得我难受”,一会又是“你走慢一点我想吐”。她声音发软,喝了酒以后吐息特别热,一字一句全都呼在时星阑敏感的耳窝处。
……真要了命了。
在蓝意颠三倒四的指路下,时星阑走错了三个岔路口,终于是找到了她家。
蓝意站在熟悉的家门口,一只手在身上摸钥匙,另一只手死死勾着时星阑。
然后他在蓝意半拉半拽下被迫进了蓝意家门,蓝意一进入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就立刻特别自觉地趴在了沙发上,没骨头一样。
时星阑喘了口气,虽说小姑娘确实轻,但是背着喝醉了还不老实的小姑娘走了这么长的路还是挺累的。他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黑白色调为主,干净简约,好看归好看,就是没有人气,像极了冷冰冰的样板房。
和蓝意给人的温暖鲜活的感觉并不匹配。
“时星阑……”时星阑正缓着劲儿呢,就听见沙发上那祖宗黏黏地叫了他一句。
他认命地走过去,略微俯身:“怎么了?不舒服?”
蓝意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一瘪嘴突然就哭出来了:“我好难过啊……”
时星阑有那么一点慌乱:“你怎么了?别哭啊……”
蓝意其实没有彻底醉过去,脑子里还有点理智,她知道自己不该跟他说什么,只是酒精上脑,放大了在顾家的那些委屈,根本就控制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她哭到都打了哭嗝,也没说出来到底为啥,时星阑叹了口气,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好不好?这是受了多大委屈啊。”
“委屈”这个词突然就戳住了蓝意脆弱的小心灵,她一边打嗝一边哭,还非要断断续续地说话:“我……我就是唱歌……哪就对不起他们了……嗝……”
场面一度又让人心疼又让人发笑。
时星阑摸了摸她的头发,顺着她说:“你没有对不起谁啊,你唱歌唱的特别好。”
“真的?”
“真的,我特别喜欢。”
时星阑说完这句话,哭成一团的小可怜突然就停了下来,她抹了把脸,然后一张双臂,毫不客气:“抱我回卧室!”
少女哭得眼圈脸颊都泛出了红色,表情带着醉意,嘴唇嫣红,张开双臂毫不设防求抱抱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儿诱人啊……
时星阑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使劲儿忽略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遵从她的意愿把她抱回了卧室。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如同脱缰的野狗一样不受控制了……
蓝意看见自己的床居然没有一进门时看见沙发那种迫不及待扑上去的模样,她使劲儿勾着时星阑的脖子,直到时星阑失去平衡跟她一块儿倒在床上。
时星阑心里有句脏话但是不好意思骂出来。我操了她劲儿怎么这么大?
蓝意跟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冲着他笑,刚哭完的脸带着笑容有点莫名的滑稽,然后她把头一埋,枕着他的肩膀处就要睡过去。
“蓝意?我该走了,你放一下……”时星阑仍在挣扎。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回应
这叫什么事儿啊?!不过一个多月以前,他和蓝意还是完全陌路的两个人,他只是蓝意一个小小的无名粉丝,然后蓝意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他的同桌,他喜欢了三年的姑娘坐在她的左手边,和他说话对他笑,他觉得那就足够了,很幸福了。然后现在,他和喝醉了的蓝意躺在同一张床上,小姑娘的鼻息一下下的都喷吐在他的侧脸脖颈处,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
时星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闷地急促地从胸腔发出来,清晰至极。
自己不久前才做好的,以为万无一失的心理防线,似乎崩塌得厉害。
根本就没有办法,忍心和她保持距离啊。想一直看着她,接近她,触碰她……
喜欢她啊……无法自控地喜欢着。
他看着蓝意近在咫尺的脸,在女孩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谨慎克制的轻吻。动作很轻,但他一贯冷漠的浅色瞳孔里却如同烧了两把火,明亮又炽热。
蓝意哼了一声,把脑袋埋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