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连空气都紧绷着的时代里,唯一能让歆明叶沉下心来的只有一件事,也就是现在——歆笙的生日。
“笙笙,生日快乐!”歆明叶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而且这绝不是系外阳光的功劳。
歆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娇懒的说:“被你叫起来就已经不快乐啦!”一边说一边敲了一下歆明叶单片眼镜的眼镜框。“去帮我拿件衣服吧。”
“你不说我也知道,穿个水蓝的睡衣像什么话。”歆明叶猛地亲了歆笙一下,跨了一步走到衣柜跟前,听见歆笙说:“那是青蓝,才不是什么水蓝呢。”歆明叶又笑了笑,就当是回应。
“要不你穿这件?”歆明叶手上拿着一件连衣裙,裙摆像花瓣一样,一片连着一片,一片黑一片白,腰间束带也是黑白相间的,还挂着一块木制的心形吊饰,上面刻着“叶”字。那是歆明叶专程给她定制的。
“又不是参加什么盛会,逛街而已。”歆笙站在镜子前梳着头发,脸上显着荷花一样的粉色,望着镜中歆明叶手上的那件裙子。
“你穿这件裙子参加过什么会吗?”歆明叶转过头,眼里有期盼和欣喜。
“邻姐生日的时候穿过一次。”歆笙梳好头,抱住了歆明叶的脖子,下巴软绵绵地放在歆明叶肩上。
“你怎么突然这么甜啊。”歆明叶微微向后转头,又被歆笙亲了一下。歆明叶继续翻着,看见了歆笙身上一样青蓝色的校服,“你居然还留着它呢。”
似乎所有如梦似幻的甜蜜恋情都是在充满青春的高中里开始书写的,歆明叶和歆笙也不例外,尽管他们相识并不那么浪漫。
公元被忘却的某一年,银空高中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有3个男生被吊在银空20周年广场的一棵山楂树上,死状非常触目惊心,他们身上有刀痕,有钝物击打的痕迹,还有鞭痕,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虽然眼神里充满着痛苦,脸上却还挂着笑容,而且一看就知道,那笑容不是装出来的,甚至像——被爱人抚摸时的欢欣。
山楂树正值开花时,按平时,同学一闻见花香就会在树荫下仰望那娇小又充满浪漫气息的花了,连想到那丝丝诱人的山楂果,没有一个不是流着口水的。
可现在,闻见的是锈铁似的血腥味,流的是一身冷汗。
“你是凶手吗?”一个警察打趣地问着一旁看着的歆明叶,那时候的歆明叶总喜欢戴上一个风镜在头上,而且手上总会拿着一本与物理有关的书。
“是啊,所以我按照‘很大几率’回到案发现场了。”警察笑了笑,跑去帮着来现场的法医转移尸体。
歆明叶打开手上的《相对论详解》,扫了扫脚底台阶上的灰,想着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后,一个身影从他跟前像鬼似的闪了过去。歆明叶叫住他说“你这走姿不对啊。”那个身影是雷云遥,也就是歆明叶那“四天王”中的一员,不管是歆明叶高中时,还是祸害世界的Zed横行的现在,雷云遥都是当红的艺人。
歆明叶学起雷云遥平时的走姿,后脚跟像是弹簧似的跳,头像鸡啄米似的上下动,按歆明叶的话来说——像张闭嘴时的吃豆人。而现在却是像个鬼魂似的,没声音,走得像风一样。
“你从游戏主角成了反派了。”歆明叶似乎对一切都是以打着趣的态度面对的。
“你是凶手吗?”歆明叶也这么说了一句。
“是,我要去自首了。”雷云遥把校服外面套着的他标志性的黑色夹克脱下来给了歆明叶,“老歆,保管好。”
那状态,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怎......”
“保管好。”
载着尸体的法医的车,载着雷云遥的警车,一同呼啸着去了,警灯不知为何没有亮,大概是上不了,可三辆的灯都是坏的吗?警笛到是衰乐似的响着,不知为谁。
歆明叶傻眼了,一种莫名又无名的情感在那时他的心中满溢而出,手中的书包同样被那情感冲掉了一样,而那夹克却还在手上。他不知所以的顺着台阶而下,穿过大厅,想回到宿舍静一静。
今天是周日,时间是学生们自己的。
刚走出大厅,就听见一首轻快的歌般的女声:“同学,你的书掉了。”这便是歆笙,那时的她比现在身上多着一股女汉子的气息,尽管看上去像朵娇羞的桃花一样。
歆明叶回头去拿书,被歆笙问道:“你在担心那个雷云遥吗?”歆明叶无精打采的拿起书,封面上多了一块歆笙留下的指痕。
“那又怎么样呢?”同样无精打采的回答。
“不是他。”歆笙说,“我敢肯定,凶手,不是他。”
“你一不是律师,二不是警察,你的肯定没有什么用。”歆明叶转过头去,想走了。
“我看到了,昨晚,是一个女的干的。”
“去警察局说去,和我有什么关系。”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歆明叶再次回头看歆笙时眼里没了雾气,添了几分神色。
歆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写了些什么,把那张纸撕下来塞进了《相对论详解》的扉页里,笑了一笑,仿佛身上突然生了一道青蓝的光,是阳光的作用吗?怪不得她笑容如此灿烂。
歆明叶打开书看了眼那张纸条:9:00,警局最近那个。YS-8班,有事找我。
第二天凌晨五点,歆明叶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但不是宿舍的室友们在吵闹,歆明叶便走出宿舍大门去看,寻声去看,校门已经被警察封上了。
“警察也明白了,真凶另有其人吧。”歆明叶想着,却看见了——山楂树上又吊着一个人,而这次更惨,整个人几乎是要被分尸了,凶手把所有气都撒在了这个人身上。
歆明叶正担心,警察会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昨天那个和他打趣的警察来了,告诉他已经被纳入了证人保护计划。
“那个死掉的男生本来和你一样,和我一起来查这个案子的。”歆笙手揣在青蓝色的口袋里,显然,是她把歆明叶拉到证人保护计划里的。
“一、我没有想和你一起,二、你不怕我也死成那样吗?”
“我们会给你绝对的保护,至破案为止,我们警方会给你安排住址。”警察说,“要么直接呆在警局也行。”
“你们不怕把凶手也当证人保护起来?”歆明叶句句话露着针尖。
是一阵沉默。
天阴着,要下雨了,歆明叶看着警察们给树搭起了棚子,要保护现场。他也准备回宿舍,打算带几本他的“精神食粮”。所有科目都能落下,唯独物理不行。他看了看表,才6:31,离早自习还有29分钟。
“喂,警察,你跟我们老班说好没,我准备收拾东西了。”歆明叶说。
“我和你一起去吧,不然你也得......”警察用大拇指向树林挥了一挥。
爬上五楼,出了楼梯口第一间,就是歆明叶的宿舍,有三个人已经整完内务走了,大概已经在教室里奋斗了。当然,也还有两个人还睡着,但墙边贴着的计划表和枕旁蓄势待发的闹钟表明着——他们还是有学习的心的。
歆明叶看着他枕边的黑夹克,恍惚地听见那声音像玻璃碴子似的!“保管好。”恍惚着他把夹克放进了行李箱。而警察看着歆明叶手上挑着的一套一套的物理学的书,笑道:“你是不是要睡书里。”
“所有的科目都能落下,物理不行。”歆明叶把之前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雨突然下起来了,和歆明叶一起的警察担心地看了下窗外,见到棚子搭完了,也就放下了心来。而歆明叶也顺便拿了把伞。
上了车,歆明叶在副驾驶坐着,忽然,从满是水珠的后视镜,似乎有一双眼睛在大厅里,被雨挡着,飘渺着直到消失。
“学校会停课吗?”
“不会的,都封校了,也总不能让他们在学校里发愣吧。”原来歆笙坐在他后面。
“哪天又死一个才长记性。”歆明叶仍是那么刻薄,“我去警局待着。”
“正好也没安排好地方呢。”
下了车,歆明叶稍微被雨淋了一下,不过无妨。
歆明叶自己走向拘留室里,他知道雷云遥在那。回头看看,警察和歆笙整理着东西。
“云遥,告诉我,是谁。”
“我。”
“你就不能说实话吗?要是你被威胁了或怎么样,没事的,有警察呢。”
“就是我。”雷云遥低着头,身体抽动着,几滴水流在了地上,“我死后,遗产给她。”
歆明叶打了个激灵,他知道雷云遥指的“她”是谁,回想起大厅里那似有似无的眼睛,是她,是她!歆明叶“咚”地倒在了地上,他明白了,恍然的明白了,他晕了过去。
医院,病房前守着警察,歆笙托着下巴晃着头,看着病床上的歆明叶。歆明叶突然咳了一声,醒了过来。
醒来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去查林乐。”接着,又说了一大串话:“晚培训在晚11点开始,到两点结束,林乐参加了,如果她没去,11:00-2:00就是作案时间,云遥喜欢她,所以给她顶了罪,如果按云遥的作风,凶器应该是在他床下,是为了故意让人发现,而林乐肯定把凶器拿走了,查男宿舍监控。”
歆明叶喘着,话杂乱无章,可警察也照做了,果真是这样,在男宿舍监控里,林乐戴着口罩,手上握着麻袋,露出了一段带血的鞭子。
由于雷云遥并未参与行凶,便判了无罪,而林乐却判取了死刑。
歆明叶把夹克递给雷云遥,说:“我保管好了。”
“我真的爱她,我想把世界都给她。”雷云遥低语着,好似吟唱着一首悲歌,“哪怕她是个变态杀人犯。”
“嗯。”歆明叶答应着,他正端祥着歆笙,在这事过去后,他发现“她还挺可爱的呢。”
“嗯......”雷云遥应着那声他的“嗯”,在不杀人的时候,林乐也阳光着,笑着,是因为林乐将死了吗?好像有一道墙把他与她的回忆隔住了,这道墙仿佛是叫罪恶。才几天,连林乐叫他“哥”的声音都淡掉了。也许这只是一时冲动叫的“喜欢”,而不是“爱”吧?她杀掉的都是她的追求者,也许下一个就是雷云遥自己,那那时他也会露出笑容,那被爱人抚摸时欢欣的笑容。
回忆就这么过去了,现在的歆笙绕到歆明叶怀里,问:“雷云遥为什么会爱上林乐呢?”
歆明叶把下巴靠在歆明叶肩上,说:“没有人能说出自己为什么爱上一个人,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就是爱,爱这个字的造出,就是为了概括爱的存在与为何的。”
歆明叶吻住了歆笙的嘴,一小会儿后望着歆笙深情地说:“就像我爱你,原因就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