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稀里哗啦吃着泡面,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艾玛,总算缓过劲来了,这会儿胃里暖和了。方总你真的看着我吃不馋?哈!有时候真的觉得泡面好香,做我们这行的除了喝酒,大多时候真的想好好吃顿家常便饭都不容易。这一整天啊,半天睡觉,半天喝酒唱歌,剩下的时间就只能吃那些油腻腻的快餐。这屋里的小厨房装修得这么精细,可我几乎就没怎么用过,除了偶尔煮两个鸡蛋。真的好可惜!对了,你说的这事真的觉得就这么顺当?我看不见得。这人吧,命里总是注定要高高低低平衡一把的,你说得跟白赚一样得个孩子,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这女人啊,啥弯弯绕绕的心思我不懂?男人我见得多了,女人也差不离儿。你那个小丫头片子,未必简单!你瞧着好了。哎!大哥!你居然怎样被人吃干抹净还不知道?在我们看来,那纯粹就是个笑话!哎哎!你拍我脑袋干嘛?我又没说啥难听的话!
想想也是,要送你个便宜爹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量人也没那个胆,现在要想做个亲子鉴定也不是个难事。所以那孩子应该是你的没错,无非就是你莫名其妙被人坑了一把。不过,哈,人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吃了也不算亏。最后也就是拿钱说话,破财消灾呗。你心里还是不安是吧,不然大清早的跑我这里来干嘛?想着这么顺当,又觉得不可能那么顺当。这就对了!天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掉馅饼,人间也不可能白捡个孩子。太过顺当的事,后头必定有幺蛾子。这就是世道。
你还记得我们那里有过一个叫晓莉的妹子吧,多水灵的一个女娃子!当初那个曾老板一眼相中了她,带她出台,**费就给了五千八。后来琢磨着不让她坐台,直接包养,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带了四处晃悠现眼。后来还闹得家里要离婚,要娶她,儿子都比晓莉还大呢。晓莉也是昏了头当了真,跟着瞎闹腾,都敢在人家老婆面前张扬,公然怼人。结果好了,曾老板的舅爷找人揍了晓莉一通,一刀下去脸上,直接给破了相。伤人的坐牢了又能咋样,晓莉这辈子还不是就这样毁了。曾老板虽然赔了点钱,又不可能管她以后的日子。回老家去了,说是嫁了个穷得叮当响的半老头,这会儿娃都有了。听她老乡说,她那老公还经常揍她,嫌她身子脏。呵呵,结婚那阵子晓莉可是把那些年挣下的家当全部带过门倒贴,最后还是每天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有啥意思?真的想不开!我们这样的人就得认命。偷摸地出来挣几年钱,再偷摸着回去嫁个正经人。那些有的没的千万别多想,不然绝对没有好下场。人得信命,上不得的台面就别想着高攀。一条贱命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方总,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既然你今天能过来跟我说这样的事,凤姐儿我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能过正经日子的时候千万别贪心,有些东西沾上了就甩不脱。要我说,你根本就不该让那女人留那孩子。真的想找人帮着生孩子,先谈好价钱,还怕没人上赶着来?那种就落得个干净,家里就算最后知道了也不会闹出啥花样儿来。你现在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还让那女人回家去养胎?亏你还应了!以后要是人就拿那个孩子拿捏你,你准备咋整?你又不是戏文里的皇帝,还能去母留子咋的?这事你办得真不是一般般的差劲。反正都这样了,你自己以后看着办吧。悠着点就是了。
凤姐儿一通噼里啪啦,让方南杰彻底晕了。说实在的,他还真的不懂女人心。就算小怜父母最后肯拿钱了事,肯给出孩子,小怜会肯么?看她那性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真的闹到自己家里都知道,那个孩子又被小怜捏在手里,自己到头来还不是啥都一场空?!自己这回真的是昏头了,绝对是选了一个最愚蠢的答案。现在把人放回去了,啥补救办法也没有,只能听天由命。当初真的就该直接让小怜把打胎药吃了,然后还能闹腾出啥来!就算家里知道了,也最多认个错,赔点钱。现在这样其实花销也不少了,真的不值当。
方南杰阴沉着脸,心里千回百转,越想心里越窝火。本来还觉得这趟事儿办得顺当,体体面面把人给打发回去了,过几个月就等着得到个孩子,现在被凤姐儿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堵得慌。得了,方总,别板着脸像别人欠你几千万一般,都已经这样了,也就想开点,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有法子的。这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不成?行了行了,这会儿甭多想了,想也没用。该干嘛就干嘛去,我还能睡个回笼觉。走吧走吧,记得帮我把门带上。不再睡会儿我今天晚上可撑不住了,到时候非当场喝趴下不可。
凤姐儿说完管自己爬上床睡了。方南杰又闷声不响抽了一根烟,喝了两口水,然后就出了门,迷迷糊糊开车去了公司。进了办公室就坐着发呆,啥也不想动,看啥都不顺眼。打开电脑玩了两把扫雷,中间手机又响个不停,他回电话也没个好声气,觉得啥都没劲透了。最后方南杰黑着脸出来,开了车去往一个装修现场。这次他开的是原来那辆旧桑塔纳,他总觉得自己一来脾气可能就会跟人撞车。没错,方南杰这会儿就想找茬,最好跟谁吵一架。
进了装修的那家,方南杰挽起袖子就推开泥水匠,自己动手开始贴瓷砖。看得那个泥水匠一愣一愣的,方老板不干这样的活计得有多久了,这手艺还成么?要是做差了,回头又得怪到自己头上。但方南杰积威在了,泥水匠也不敢吭声,由着他闹吧,大不了回头自己返工。方南杰贴得无比认真,反复丈量比对,忙乎了一个小时也才贴了一个多平方,出了一身大汗。最后直起腰来,浑身酸疼。就跟泥水匠说,还是你来吧。我就是试试是不是完全手生了。当初方南杰可是跟小金好好学过这个的。泥水匠看看老板做得还行,也就接着继续忙乎。
方南杰累了一通,出了一身汗,感觉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略微松了些,便吩咐工人们仔细干活,自己就离开了。他上了车,还是心不在焉,不知不觉把车子往乡下老家开去。好像自己是有些日子没回去了,平常周末也都是老婆带了儿子回乡下,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在忙些啥。好像除了饭局还是饭局,除了喝酒唱歌就是洗脚桑拿。
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便到了老家。儿时的泥路这会儿都成了水泥路,虽然不宽,但也足够车子开进去。村里修路也是大家伙儿凑钱弄的,方南杰出了大头。有钱出钱,没钱出力。方老爹说了,不能忘本是做人起码的品行,有几个钱就更得积善行德。方南杰痛快掏了钱,虽然说不上要致富先修路,只是自己回去方便些,起码车子能开进去,下雨天大家进出也不用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泥坑。只要爹娘还在这里,这里就有他的一份责任。
方家的房子早就翻成三层楼了,整个楼在村里绝对是头一份的。里头的装修自然还是很农村的味道,方老爹自有主张,不许儿子弄那些个花哨,他觉得实用就好。用方老爹的话说,这屋子是我跟你娘住,我们想整成啥样就啥样,别跟我扯城里那套,我用不着。你跟洋洋的房间要稍微弄好点也随便,但别瞎折腾,反正你们一年也住不了几天的,不许浪费钱。不管你挣怎样的大钱,当怎样的老板,你回了村里就还是我儿子,想摆你的老板架子,那就给我滚得远远的。最后这房子就不伦不类地鹤立鸡群,只要老爹满意就好。
方南杰一进家门,他娘正在厨房忙碌。一见儿子,他娘愣了半天。今天咋回来了?有啥事啊?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回来!还好今天饭煮得多,够你吃的。你爹马上就回来了,他去地里看看,说是扯些晚茭回来。阿杰,回头娘给你蒸了蘸酱油吃。这段时间天气晴燥,这晚茭可甜了。上星期你媳妇没回来,本想让她带点过去的,你就好这口。外头买的肯定没自家种的好。今年你爹种得多,自家都吃不完,前两天你爹还到街上卖了十几斤,乐呵呵换了点老酒钱。哎,你是不是回来有啥事啊?有啥不顺当的?
没事!今天闲着,就想回来看看。娘,别让爹再下地忙碌了。都这一把年纪了,没事就跟别人打打麻将啥的,还下水田种茭白干啥。钱不够用跟我说,这里有一万,你先拿着。我们两个就在这村里呆着,能有啥大花销?钱你自己收着,给洋洋攒着。别有几个钱了就大手大脚的,可别忘了自己也是苦出身。你爹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再说别家哪个叔伯跟老太爷一样,这点年纪就不干活养老了的?动惯了的人一旦不动就完了,倒下就得散架了。你看门口田里那些木耳菜,让娘给种得多好。对了,阿杰,今年娘跟人要了点种子,新种了个叫黄秋葵的玩意儿,还挺能长的,味道也好吃,都说营养很好。娘就去摘点来,一会儿跟茭白一起给你蒸了吃。这死老头子怎么还不回来?路上又搁谁哪儿聊上了?
你自己倒水喝,凉白开在那玻璃壶里。我去摘黄秋葵。原来那个瓷壶好好的,从你太奶奶那会儿开始用,咋就不能用了?你媳妇非得给整这么个玻璃壶回来,看是好看,可不是又得花钱!啥壶不能装凉白开啊,就会糟蹋钱。说是你让你媳妇带回来的?我想也是,八成就是你觉得那壶旧了不好。有啥不好的啊?你打小不就是喝那壶里的水长这么大的?还不是长得没病没灾活蹦乱跳的。有钱也不能这样胡乱浪费!洋洋还非得把壶给换了,要不是我拉着,那小子非得把那瓷壶给扔了不可。都是败家精!
哎!老头子,你怎么磨磨蹭蹭到现在才回来?你儿子回来了!都坐半天了!快点收拾茭白,我等着蒸呢。阿杰,你跟你爹聊会儿天,我去摘把黄秋葵。锅里我刚蒸下去几根腊肠,你俩给我看着点儿火,别把水烧干了。呵呵,桂香啊,没错,是我家阿杰回来了,说是惦记着我们就想回来看看。呵呵,可不,大了是懂事了孝顺了,再也不淘了。哪能还淘呢,洋洋都上初中了。托大家伙儿的福,都有福气!都有福气!你家阿浩天天在跟前孝顺还不是你的福气,我这儿子都快俩月没回来了。可不,做生意就是身不由已,挣俩钱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