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医院病房，姜国胜情况稳定，转到了外科的普通病房，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熟了。
姜承东怕打扰到他休息，靠着墙根坐在病房外的走廊，手机和笔记本都响个不停，这两天他除了照看父亲和被沈萍驱赶着休息，一直都在联系舒尔慢平的事情。
“那是处方药，你要知道这边的处方权有多麻烦，滥用药物管控的更是严格，我真帮不上忙。”
“这种药还没有大面积上市，只在部分州销售，我们近期不会开展相关的业务。”
“国内没有的，任何渠道都没有，这不是短期能解决的事情……”
打了无数电话，可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收获。三甲医院外科大主任都弄不到的药物，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办法。即便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巨大的失落。
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尽力去找药，之前姜国胜苏醒时做了测试，大臂以下都没有知觉，如果没有这种药帮助康复，极大概率会终身残疾。
“亏你还是学医的，简直白念了！”奶奶也一直关心着，气得糊涂了忍不住对孙子发起脾气，她的话，一直回荡在无力的姜承东耳边。
他放下已经将近空电的手机，大脑混沌一片，想不到还可以联系谁。
“儿子，今晚我守夜吧，你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你别累倒了。”沈萍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安抚着他。
姜承东强装精神：“我年轻，能扛得住，身体没事的，一会在椅子上眯会就行。”
沈萍看着他的样子，既难受又欣慰：“我的孩子长大成人了，但妈妈还是心疼你受累。”
姜承东对着母亲一笑：“我就是做好照看老爸的工作，妈你的压力才大，还得借钱、卖车、照顾着家里。我这么大人了，念了这么多年书，花家里不少钱，工作了，也没存下什么钱。家里用钱的时候，唉，我一点帮不上忙……”
“是爸妈没本事，护着你安逸过了二十多年，结果老了拖累你了。你爸一出事，家底没了，可能还得背债。你还没有结婚生孩子，以后这日子……”沈萍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妈，你别这么说，你们已经把能给的全部都给了我，接下来你和爸爸就多爱惜自己身体，只要我们都健健康康的，比多少钱都重要。我会努力挣钱，早点把家里的债还清了，不让你们挂心。”姜承东把她带保温盒打开，深吸一口气，“真香啊，妈你也再吃点！”
“慢点，小心烫！”沈萍心里梗着千言无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以后的路，真的需要儿子自己走了。
……
……
林家，餐桌上，陶珍一直守着林欣然吃完饭，这才开口和她说起姜家的事情。
林欣然的态度很坚决，她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无情人。
“那姜家要是被治病掏光了家底，还有个丧失劳动力没有养老金的父亲，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上辈子没有欠他们家，早分早好。”
陶珍一副忧心的样子指点女儿：“你工作这么拼命，是想过好日子，可不是去无止境地填窟窿，摊上这么一个婆家，前后的操持照顾，真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你想哭都哭不出来！”
她试图给林欣然算账，两家都是独生子女，随着年龄增长老人们总会要看病吃药，下面还会添一位小祖宗，再加上自己，那可就是两个人要养七张嘴……
林欣然故作轻松地道：“妈，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也有我的道理。首先，我选他当男朋友，本来也不是因为钱，而是看中他这个人；其次，我们两个目前收入不高，可未来有很大上升空间。我力争升职加薪，姜承东他本职工作之外，也在做副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陶珍不甘心地看着自己傻闺女。
林欣然点点头：“感情又不是买卖，您成天跳广场舞，《爱情买卖》了解一下。”
陶珍恨铁不成钢：“我女儿明明脑子不傻啊，怎么就这么幼稚不开窍！你就是还没真正吃过苦。”
林欣然拉过她的手枕在自己脸下，笑嘻嘻道：“那还不是妈你保护得好？可能是我们这一代和你成长环境不一样，的确没吃过苦。可我想遵从自己的内心，或许做不到有情饮水饱，但对于我来说，宁可在自行车上哭，也不想在大奔里面欲哭无泪。”
“唉，女儿大了不由娘。”陶珍也放弃了，想着年轻人都心性未定，现在这么想，以后哪天就改了主意，反正两个人现在还没结婚。
母女两个彼此对视，林欣然明白，不管未来遇到了什么麻烦，这个家都会是自己最坚强的后盾，她自己也会修炼得更强。
……
……
古柏森森，植满幽深的林荫道两侧，彰显着这校园的历史。
张腾飞最后选定的那家老年大学在一所全日制大学内，校方多个院系联合创办，口碑很好，虽然有些远，但罗芳时间也充沛，所以最后就定在了这里。
校园里往来的都是青春洋溢的脸，总能让罗芳的心态也年轻不少。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张腾飞和贺小秋一起开车送她。到地方后，罗芳一步三回头告别小辈们，有些紧张地推开了教室的门。
这些日子贺小秋帮忙跑前跑后，真诚在帮助她准备上学需要的东西，罗芳对其印象好了不少。
“好了，别看了，你以后送孩子上学估计都没这么担心。”贺小秋在姜承东面前摆着手，好半天才把他的魂召唤了回来。
张腾飞担忧道：“我妈没有我在身边，我真的不放心。”
“你还怕她受了欺负不成？都是有文化追求的大爷大妈，老师也都科班出身，别小瞧人，阿姨一定能比你想象地更快融入集体，说不定，还给你找个后爸回来。”贺小秋拉着他往外走。
“别总后爸后爸的说！”张腾飞瞪了她一眼。
贺小秋耸耸肩，心想走着瞧，嘴上却说得赶紧回去上班赶项目。张腾飞这个工作狂，果真就转移了注意力。她不禁松一口气，万一张腾飞执意要去教室，看出了她的安排可就不好了。
……
……
贺小秋以雍正年间的笔架为事成之后的礼物，再加上之前的确答应了她，黄志明早早就到了老年大学国画教室。但他自视清高，不屑于跟这些讨论着最基本画技的同学交流，自个找了个最靠边角的位置，从包里拿出一副小叶紫檀的手串自顾自地盘着，在这重复单调的动作中重新找回心灵的宁静。
陆续来得人多了，有稀罕文玩的人看出黄志明手里是真家伙，上前攀谈，都被他一张爱搭不理的冷脸给臭走了。
他可是来执行任务的！闲事勿扰！
罗芳走近教室之后，不自觉地也走到了角落。她心底里胆小自卑，那些三五成群自成的小团队，她怕冒然加入被孤立；而那些穿金戴银讲究穿扮的老妇人，和她也不是一路人；至于那些专心论画的同学，她怕等会手笨被嘲笑。既偶然也必然的，她坐到了黄志明旁边。
黄志明抬起头，看到一个苗条瘦削的身影，乍一看也就四十刚出头，穿着贺小秋帮她选的一件仿古风长裙，藏青色没有任何花纹，和越老色越艳的普通大妈路线背道而驰，只是脸上笑得发僵，藏不住眼底的慌乱，眉目间自有一股哀伤的彷徨。
“大哥，请问这里有人吗？”罗芳被黄志明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幸好，他五官端正，衣饰干净，目光清澈。
“没人，随便坐。”
黄志明低头继续盘那手串。
却有一池涟漪在那尘封了几十年的心里荡开，再也静不下来。
贺小秋早就看出，这位处处追求风雅的老帅哥对古典淡雅的女性最没有抵抗力。
……
……
国内的互联网即时通讯工具发展很快，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微信极其方便沟通，所以国内相当部分的网民，除了注册和工作之外，很少使用邮箱联系。
可自从为了给姜父找药后，林欣然每天都留意邮箱的动态。之前她拜托的几个同学都表示无能为力，直到她读研时的导师回复，说自己弟弟的战友也正在使用这种药物，可以帮忙多开出一个疗程，但因承担的医疗费用比较高，需要一部分额外的酬金。
看到这个回复，她第一时间就找到姜承东，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下来。这些日子，他已经听到了太多遗憾的拒绝，都快要放弃希望，骤然掉到面前最后一根稻草，再贵也不会放手。
“有位学长近期准备回国，我把联系方式给你，让他帮忙带回来。毕竟，跨国邮寄还有保存问题，这有一份我整理的注意事项，辛苦你帮我翻译成英文给你导师……”
随后，姜承东似乎有太多细节有交代，涉及方方面面，一一嘱托林欣然，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他已经反复思考了太多遍。
林欣然也清楚治疗和救援一样，要把握短暂的窗口期。姜国胜的手臂神经功能障碍，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但姜承东周到的想法还是让她有几分意外：“我们一起写回复的邮件，把你想到的都记录下来，我和导师关系不错，他人很好，一定能帮你办得妥当。”
自医院那夜谈分手之后，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姜承东非常感恩林欣然的帮助，可他也没有表现得过于热络，林欣然知道他还是不想拖累自己。
临别时，姜承东还是没忍住对她的关心：“情声和酷乐的竞争，你压力很大吧，别太累！”
虽然林欣然一直没提，但是姜承东在医院里有太多等待的时间，网络上的风风雨雨也都知晓。
“放心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等你回来更新的时候，就会发现粉丝暴增哦！”林欣然自信道。
看着元气满满的女友，姜承东心里的天气，少有的阳光明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