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如此的奇妙,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意料之外的时间,发生出人意料的事情。
宫暾看了看西边的天空,满天红霞,天空好像蒙了一层红布,整片大地也被渲红。
咕咕咕……
电线杆顶上的几只白鸽似乎在催他快点走。他路过邻家的门口,也就是老表家时。
哐当——
铁盆落地的声音。
啪——
“哥——”有孩子的惊叫声。
一阵女人愤怒的吼声从门里面传出来。
“你个死孩子,叫你洗碗,还在看电视。别以为你受伤了老子就不敢打你。整天混吃等死,在学校也不听话,成绩差的像狗屎。今天又害老子花了那么多钱,拿去买猪饲料都比你好。你看看人家宫暾,你要是有人家一半……”
嘎吱——
木门突然被猛地拉开,老表冲出来看见宫暾,愣了片刻。
“哟,宫暾,正好一起出去玩。”
他立马咧开嘴笑起来,但比哭还难看。
“别笑,好丑!”
他头上包了块巴掌大小的纱布,用胶带缠了几圈,在夕阳下反着光。
“你怎么说话呢!本帅哥可是玉树临风胜……胜……那啥?”
他用手抓了抓头,原本坚硬的鸭舌帽发型的另一边被抓成了刺猬头。
“潘安!”
“对,潘安。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
“你又被打了?”
宫暾看着他脸上微红的五指印子,虽然在红阳下不太明显,但近距离是能看到的。
“怎么可能!”
“脸上有手印。”
“自己拍蚊子打的。”
“手印比你手大。”
“老哥,我不要面子吗!”
“你妈……”
“不是,你怎么骂人呢!”老表揽住宫暾的肩膀,嬉皮笑脸。“我俩关系,骂我可就是在骂你自己。走,出去玩。”
“不去,我要去赶牛!”
“没办法了啊,那我就陪你一起去吧!”
“你头上的伤?”
“没事,一条口子而已。”
“我说了靠近我会倒霉的。”
“我靠,老子走路不小心撞了头也怪你是吧!”老表提高了几分声音。
“哥——”
屋内跑出来一个孩子,矮胖矮胖。鼻涕还掉在鼻孔下,两道泪痕在红光下变成了两条黑痕。
唏的一声,一下子就将鼻涕吸了进去,用衣袖横着擦去。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用衣袖擦鼻涕,脏!”
老表蹲下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温柔的给他擦了下鼻涕。“走,跟老哥出去玩。”
他一手揽住宫暾,一手拉着小孩,向着夕阳前进。
“走,有本事晚上就别回来。”屋内传出怒骂声。
老表顿了顿,宫暾看了他一眼。
“呀,你家的牛系在哪里来着?”
“那边!”宫暾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再次踏上公路,被撞歪的石墩孤零零的倒在那里。站在上面的乌鸦“哇”的一下,扑哧着翅膀飞走了。车已经被拖走,只留下一滩灰黑的印记。
宫暾还心有余悸,想到昨天在这里看到的仿佛奔腾过来的要吞噬他的血液,还有说话的头颅,虽说是幻觉。
他忽然瞥到一个身影,背着夕阳,模糊不清。但宫暾瞬间认了出来,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仿佛在笑,是如此的狰狞可怖。
幻觉,又是幻觉。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然而头开始发晕,眼睛也胀痛起来,仿佛要裂开,特别是左额的疤。
他眼睛眨了一下,那个身影又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消失了?果然是幻觉。呼——
但疼痛还是让他吃不消,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捂着额头。
“怎么了?”老表发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走吧,天要黑了。”
“喂!”
“怎么了?”
老表突然露出一副极其猥琐下流的表情,让人看了都想忍不住揍他一拳,狠狠捶脸的那种。但是宫暾由于疼痛,并未注意到。
“听说班上转来了个新生,还是很漂亮的女孩。”
“嗯!”
“叫什么来着?”
“不知道。”
“布之道?呸!我靠,你是畜牲吗!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我要鄙视你,孤立你,排斥你,挤压你!”
“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说不定是你未来大嫂呢!本来还想通过你先了解一下,为以后的计划打下基础。”老表唉声叹气,随后又露出坚定的眼神,“好了,我决定了。我第一个女朋友就是她了。哈哈哈……”
“说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无聊!”
“哥!”
在公路上走了一会,孩子拉了拉老表的衣角。
“怎么了?”
“便便,大的!”
“啊!”老表听了脸都紫了。“自己去。那边的小树林,看到没?快去。”
“不!怕,羞。望风。”
老表扭头看向宫暾,可怜兮兮的表情,好像在说:求求你陪他去吧!
“我先走了,前面等你们。”
“喂,你小子!”老表在后面无奈大喊。“无情!”
宫暾走了一会,到了公路转弯的地方。斜阳下,悬崖边两棵树间的一抹背影映入了他的眼帘,晚风拂起她的长发。
“是她?”
红夕下,她是那么美!风吹过,落下的枯黄的树叶也仿佛金光灿灿。
宫暾的头痛也瞬间消失。他不禁停下来看着她的背影,柔弱如江边的柳枝,在红阳下仿佛散发着蕴蕴光华,如润玉般吸人眼球。
她轻轻的伸出左手,好像在抚摸着什么,是那么的温柔。她的声音传来,就如同此时的凉风,吹去燥热,留下平静。
原来,仅仅一抹背影,便能夺走一颗心。
这就是背影杀手吗?张爱玲说:相逢,不是恨晚,便是恨早。而我只看见了一抹背影。
“迷路了吗?”
……
“爸爸和妈妈呢?”
……
“没关系,姐姐送你回去吧!”
……
“这样啊,再见!”
她转过身来,微笑着挥手。那笑容就好像那夕阳,在这红的世界,笑声随着风吹进了宫暾的心。
“啊!”
女孩这才发现宫暾,不禁惊呼出声来。她的身体晃了晃,好像随时要倒下去,看的宫暾心惊肉跳,那可是悬崖。
“小心!”
他急忙跑过去,扶住她的肩。
“谢谢!”女孩害羞地退了一步,挣开宫暾,看向崖下。
“不客气。”
宫暾尴尬地笑了笑,脸红的和夕阳一样,毕竟这算是他第一次触碰到女孩。一滴汗从额头滴落,他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展开。
说点什么好?毕竟是同班同学,我可不是想向漂亮女孩搭讪。说点什么,啊,急死我了。
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无脑的话:“你好漂亮!”
哒哒——一辆摩托车驶过,留下爆炸般的马达声和长长的黑烟。
“什么?”女孩疑惑地看向他。
“额,啊,”宫暾结巴片刻,“我说,学校的生活习惯吗?毕竟刚转来,农村的生活和城里几乎是两个世界。”
“你是?”
女孩疑惑的眼神让宫暾很受伤:原来根本没注意我啊!
“我是你同桌啊,昨天出丑的那个,上课啊的大叫着站起来,坐下时还在地上滚了一转的那个人。”
“哦!”
想起来了?我可是讲自己出糗的是都说了。话说这样对着美女自损好么。
“不记得!”
“哦!好吧。那么,自我介绍一下,鳞溪中学初一二班,宫暾。”
“宫——吞——”
“宫殿的宫,朝阳的暾。”
“吞?”
“是这个!”
他拉起她的手,在她手掌上写了一个“暾”字。就在他写下最后一笔的时候,一道声音在他心里炸响:你是生而有罪的人!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立刻放下她的手。“对不起,失礼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她拉住宫暾的手,微微一笑。宫暾想要甩开她的手,但是他像被美杜莎的目光笼罩,动弹不得。
“我呢,叫君茕!君子的君,孤独的茕。”
她同样在宫暾手上划下一个茕字。
“君茕吗?”他把手掌举到眼前看了又看。“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嗯?我——在看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