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疾风呼啸,鼻间是熟悉的隐隐清香,近得几乎让易简眼眶氤氲,怀里还有香炉的淡淡余温,只是更多的,却是来自净月娇柔身躯上的温度。
易简心虚地一瞟净月,好在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失态,于是道:“你怎么追出来了?”
“都说了你偷了我的清白……”
“不和你开玩笑!”易简眉头一皱,斥道。
“……生气了?”净月奇怪地望向易简,在不断飞逝而过的夜色中,易简的面色显得有些异样,让净月说不出来的奇怪,“好嘛,我就是想追过来告诉你,你难道打算就用双脚跑到宣州去?”
“这个嘛……走得太急……而且我属于那种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易简立时露出本性,尴尬道。
“本来我也是这种人,不过摊上你这么个不要命的家伙,我自然得辛苦一点。”净月哼道。
“怎么?”
“在南城城门口的马厩里有我高价买来的沙市驹。”
“哇,你真可爱!”易简听到此言不由大喜,赞道。
易简立刻转变方向,本就离南城门不远,看来他和净月还真是挺有默契,当然,其实真说他们有默契也不一定,而是一种性格里的凑巧。
怎么说呢?陌上赌坊是在南城门与西城门之间,但是其实靠近南城门更近一些,四个城门都有马厩,而净月准备马匹的时候,偷懒不想走太远,自然会选择南城门,同样的,易简也是偷懒不想走太远,所以直接选择跑南城门,这就是两人的默契……
“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易简最害怕的问题还是从净月口中出来:“反正……我们也是萍水相逢,我是江湖人唾弃的杀人狂魔……”
“那又如何?这就能成为不辞而别的理由?”净月娇怒道。
“我不是什么圣人,所以不会去承受什么,我是不想我的身份拖累你,也不想再拖累任何人。”易简皱眉道。
“滚蛋!你早就已经把我拖累到了!你现在想甩也甩不开了!”净月狠狠地抓住易简的胳膊,怒道。
“知道吗?在没有同伴之前,我也觉得世人都一样,死不死和我无关,最多就是合作关系,可是当我见到陆川居然为了帮我连命都不要了,我才明白,这个江湖中的人并非全都是无情无耻,还是有人有着纯粹的热血和意志,但是这些人太少,既然太少,那难道不应该保护他们?不让他们牵扯进危险吗?”易简咬牙道。
“……”净月脑袋倚在易简的胸口,那里的伤口,是自己一点一点地照顾到痊愈,但是剑伤的疤却永远不会消失,就像净月心头的刻印无法消失,她想起为了她的娘而甘愿遗臭万年,甚至万箭穿心的剑客,他以为自己为了所爱付出一切,所爱便能永远幸福,可是净月却知道自己的娘,从来没有开心过,尤其是在最后,服毒自尽。
从剑客到易简,他们都以为他们的做法是为了所有人,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问过其他人的感受,爱,从来都不是单向的。
“如果真的在乎对方,就不应该把她抛之千里,而是应该共同承受。”净月默默道。
易简身形骤然一滞,净月惊讶地抬起头:“怎么了?”
易简眉头微蹙,抬头凝视着黑夜长空,月华在此刻变得冰凉透心,像是无数的冰棱霜剑疯狂地贯穿着夜空,而那银华中带着优美弧线勾勒而来的身影,让易简的面色都变了。
邪异的眼眸,俊逸如同虚渺的容貌,妖艳的紫色长袍,长发猎猎,修长的身躯与手中精致的细剑,他傲然的气息让人感到熟悉也厌恶,惊世骇俗的轻功,水月九幽遥,一跃而来。
“他是……”净月也已发现此人,看着他那种几乎像是凌空而来的轻功,惊骇不已。
“果然来了!”易简喉间不由发出沙哑之声,那是那种沙哑不是惊恐,而是一种能够如此之快便能报胸口一剑之仇的快感……
来人即便是从高处跃来,依旧是稳稳地落在屋顶上,邪眸中的幽然,却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光,整个人都在风中,如同暗夜中收割的幽灵。
后面的狼牙终于是因为这段停滞追赶上来,当他看到易简二人居然突然停下,不由感到心中疑惑,只是当他靠近时,感觉到一阵让他心头一栗的气势,让他险些脚下失足,等稳住身形时,望向上方的屋顶,惊愕地盯着那道修长幽幽的身影。
“他是!”狼牙看清月色映照的精致面容,不由惊道。
“宫孤月!”
宣州,沽酒村。
陆川鬼鬼祟祟地探头出去,虽然他的脑袋已经完全暴露,所有路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疯子一样。
身后的万萧铭也不言不语,只是依旧哀愁如是,天生愁容的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担忧,尤其是自己居然跟着陆川这么一个神经大条的人物……
陆川感觉外头应该没什么异样,这才直起身来,然后直起身来,向身后的万萧铭一作手势,神经兮兮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溜出去。
然后走到一处馄饨摊前坐下,老板虽然对这两个神经病眼有异样,但还是上前来招呼:“二位客官想要喝馄饨吗?”
陆川正是精神紧绷之际,老板突然上来吼,陆川顿时就暴走而起,抓住老板把他按在桌面上:“来者何人?!”
万萧铭急忙上前劝阻:“这位是店家,陆先生快放手。”
“是吗?”陆川放开老板,点点头,朝着老板,“你店家冲上来干什么?”
“人家不是看你坐在这里,来问要不要吃东西吗?”万萧铭无奈帮着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给我们一盘酱牛肉。”陆川指着老板道。
“这里是馄饨摊!”万萧铭嘴角微微一抽。
“啊?那来两碗馄饨。”
老板赔笑着边走边咒骂着陆川神经病,下去取馄饨,不多时便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送上桌来。
陆川凶残地消灭着馄饨,一旁的万萧铭不由又开始担忧他们的前途,为什么易简会把自己交给陆川……不管是什么人,估计都会这么想,尤其是看到这几天陆川的表现,神经兮兮真的是绝对贴切的词语,直接把他描述得淋漓尽致……
“陆先生,其实你不必表现得如此小心,至少细节上小心,我们是不会有危险的。”万萧铭无奈劝道。
“那怎么行?简把你交给我,我当然要小心再小心!”陆川把喝得干干净净的碗放下,“老板!”
“来了!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问一下,你们这里哪里有酒馆?”
“酒馆儿?咱村子小,没有酒馆。”
“胡说八道,没有酒馆你们这村子干嘛叫沽酒村?”陆川怒道。
“别人家还有叫状元村的,也没见出过第二个状元啊?不过咱这儿倒有一处酿酒的人家,他家就是以酿酒为生,我们沽酒村的酒全都是他酿的。”
“那就是那里了,他家在哪?”陆川问道。
“就在村西,你走到那里,闻着哪里有酒香就是了。”
陆川边走还边骂那老板态度恶劣,自己又没招他惹他,居然用那种语气和自己说话,这世界上的人怎么都这般没有礼貌呢?!
一旁的万萧铭顿时觉得前途渺茫,心想易先生怎么还不过来,总觉得跟着陆川这样下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来到村西,其实这村子就百来户人家,很快便找到老板所说的酿酒人家,刚刚靠近就觉酒香扑鼻,香醇浓厚的浑酒之味,足以令人口水直下。
陆川跟着酒香飘进一家算是挺大院子的人家,虽然同是茅草土屋,但是这里看起来就比其他人家要富贵一些,至少有些财富,比如说满院的酒。
陆川不容分说,冲上去,先拉起一小坛酒,豪饮一番,大呼好酒,刚要再喝,就听一声怒喝:“哪里来的贼人,偷我家酒喝,还有没有王法了!”
把酒坛放下,陆川望向声音来处,对方是一白发老叟,满脸皱纹,普通布衣,却非常干净,样貌并没有什么特色,只是那双湛着精光的双眼,倒像是一个明白人。
“好酒大家享!”陆川尴尬道。
“一口酒一两!”老叟平平道。
“哪有那么贵啊?”陆春瞪着老叟,惊怒道。
“那你就当赞助沽酒村酿酒师父的事业不就行了?”老叟自顾地拿着斛从大酒缸里舀起酒,自顾喝着。
“废话少说了,我也不是来贪你酒喝的,我奉家师遗命,来这里取他的遗物。”陆川抱拳,一脸郑重道。
“老夫这里只有酒,你师父的遗物难不成是埋在地下的哪一坛酒不成?”老叟哼道。
“不管是什么,哪怕是一坛酒,至少是师父留给我的东西。”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蹭酒就便算了,还要拿东西,强盗不成?”老叟几口酒下肚,神清气爽,指着陆川鼻子道。
“谁是强盗?我师父寄存在你这里的东西,你快交出来!”陆川上火道。
一旁的万萧铭忙提醒道:“陆先生,你师父是谁总得说出来,老人家记忆不一定好,忘记也是正常。”
陆川想想也是:“我师父是百炼刀王沈破军!”
“少在这里放屁,刀王的三个徒弟我都见过,而且都已经身亡,你算哪个徒弟?”;老叟叱道。
“我是他第四个徒弟,是真的!”陆川急道。
“陆先生别急,你师父让你来取遗物,可有信物?”万萧铭接着提醒道。
“哦对了!”陆川想起之前师父交给自己的锦绸,急忙从怀里掏出来,他把这东西当做宝贝藏着,无时无刻不带在身上。
看到陆川手上的锦绸,老叟方才面色一变,取过来一看,惊道:“还真是刀王之物!”
陆川对老叟的表情非常满意:“没错,现在你该把遗物交给我了吧?”
“慢着!刀王之物,岂是你这种浑水摸鱼的小辈所能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