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内,一张不大的床上,被子被随便揉成一团,地上摆放着一些方便面、饮料以及一些小零食。房屋另一角坐着一个体形稍有些胖的青年,他表情凝重,眉头紧锁,在匆忙的喝了一口摆放在桌前的可乐后,左手键盘,右手鼠标,飞快的点击着。
不多时,随着显示器里的遗迹爆炸,他狠狠的呼出一口气,在赛后的聊天板块,飞快的打出几句话:“真是不明白,你选个敌法师有什么用,刷了送,送了刷,一点用都没。我给你拉扯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到最后都站不出来,玩得菜没事,告诉你怎么打怎么出装还不听,你这种又菜又倔的以后能不打大哥位坑队友吗?”
很快一个网名叫“队友被抓,边笑边刷”的在下面回道:“看把你能的,你要真这么厉害,为什么会匹配到我?你要真厉害,有没有我,你应该都是随便赢的。”
青年看着自己25-10-31(击杀-死亡-助攻),将近十万团战伤害的数据,再看看那个人1-26-2,团战伤害不到自己十分之一的数据,冷笑道:“你看看你的数据?真不明白,玩成你这样怎么有脸说别人的。”
“呵呵,傻逼!xxxxxxxxxx(省略200字)”
面对显示器上不断蹦出的污言秽语,青年有些愤怒,这种游戏自己用心玩了半天,最后被人坑输了不说,还要忍受对方言语上的侮辱。他飞快的打出一行字:“我自始至终都是就事说事,你也就只敢在网络上喷粪,如果你现在在我眼前,我就不信你敢继续喷。”
“笑死我了,你顺着网线过来咬我啊?xxxxxxxxxx(省略500字)”
青年不禁握紧了拳头,短短几十秒钟,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已经被问候了个遍,他满腔的怒火却无从发泄。
如果你在我面前,我一定分分钟教你做人。
周围的场景开始扭曲起来,青年觉得眼睛有些花了,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光线黯淡的环境下,三十多台电脑分成两排摆放,这个时候人并不多,大部分机子都空着。
青年一愣,喃喃道:“什么情况?难道我穿越了?”
如果是十多年前这种黑网吧可以说遍地都是,而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他眼光一扫,不远处坐在角落里,啪啪啪飞快敲打着键盘的一个染着黄发的小个子十分投入的在做着什么。
突然他的心里有一种感觉,一种强烈无比的感觉,这个黄毛小子就是他要找的人。在几步挪移靠近之后,他看清楚了这个黄毛小子的显示器界面正是和自己相同的游戏界面,而“队友被抓,边笑边刷的”名字赫然显示在上面。目光再往下挪去,这个黄毛小子正在聚精会神的打字,而内容竟然全是不堪入目的词汇。
青年一怒,一把就把这小黄毛拽了起来,因为工作的原因,青年很壮实,身体远非眼前这个在网吧虚度光阴的年轻人能比,这个小黄毛看着应该还是个学生,一脸的稚嫩,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人,先是有些茫然,再然后有些害怕的说道:“大……大哥,有话好说,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在干什么?”
小黄毛回头望了下显示器,小心的说道:“大哥,我在玩游戏。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得罪你了,你还请多多包涵。”说完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
本来这边怒气冲冲的想上去给他一拳,结果看到小黄毛秒怂的样子,气顿时消了一多半。
“我在这边注意你半天了,你玩个游戏,坑了别人不说,还骂别人骂这么难听,我最讨厌这种人。”
“是是是,大哥教训的对,我知道错了,这把确实是我太坑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现在我就向这个被我骂的网友道歉……”小黄毛嘴一张,一连串的话如机关枪般冒了出来,让这边的怒气全消,毕竟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一时的口舌之争,青年放开了小黄毛,在后者“诚恳的语言和恭敬的眼神”目送下,青年出了这个网吧。
虽然知道这个小黄毛也许只是怕挨打,才表现出的恭顺,但是此时的他已经怒意全消,现在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有些偏僻,像是城市的边缘地带,已经属于郊区了,拿出手机定个位,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原先的城市,只不过这里是城北,而自己原来是在城南,两者相距十几公里。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刚一接听,里面一个大嗓门就响了起来:“李桐,干嘛呢,晚上出来吃烧烤啊。”
“张铁啊,我这离的有些远啊。”
“你这么宅能跑多远啊,你是不是又在打游戏呢,没事,给你一个小时够了吧,玩完这局就过来,老地方见。”
挂了电话,李桐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四点多,这边虽然他没怎么来过,但是现在手机一查万事皆通,很快他就找到了就近的公共汽车站点。
坐在公交车上,李桐其实还是有些蒙圈的,那会因为自己受到侮辱,一时之间愤怒不已,现在回归理性之后,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些后怕。自己在屋子里打着电脑游戏,平白无故就出现在了十几公里的郊外,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先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单说自己瞬间移动,幸好离自己住所并不远,万一这一下要是给自己弄美国去,那要怎么回来?又怎么和人去解释?说自己瞬间移动过来的,估计在别人眼中,自己不是骗子就是个神经病,搞不好被当成什么间谍、恐怖分子都说不定。
再者,还有更恐怖的可能性,比如一瞬间自己瞬移到了茫茫大海,别说自己是个旱鸭子,就是会游泳,得不到及时的救援,恐怕也会难逃厄运。再比如到了某热带丛林,没有团队,没有工具,四周都是毒虫猛兽,李桐不认为自己能在那里做一个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以上情况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活着回来。再比如,自己突然空降在两军交战战场,或是突然出现在一些不可名状的秘密地点,那时估计死才是解脱,只怕到时的自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桐越想越后怕。
一个多小时后,李桐来到了街边的一家名为“牛魔王烧烤”的烧烤店。他看了看四周,径自走了过去,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这里已经有两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在这里等着了。戴眼镜斯斯文文的那个叫费清,另外一个大大咧咧,身上还带着些许痞气的就是张铁,这两人都是他工作单位的同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三个人性格虽然各不相同,但其实都算的上滥好人,因此他们曾经带着自嘲的口吻称自己这个组合叫废(费)铜(桐)烂铁。
张铁点了根烟,看着李桐:“我看见你从那边的公交车下来的,怎么,你还真没在屋里打游戏。去哪了。”
李桐挠了挠头,回道:“我说我去了北环路你信不信。”
“你没事去那边做什么啊,有业务?”
“我说我是瞬移过去的你信不信。”
张铁吐了个眼圈,嘿嘿一笑:“你瞬移过去,倒是瞬移过来啊,做啥公交车啊,还多花一块钱。”
李桐当然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自己也不会相信,毕竟这有些太扯了。换位处之,如果别人某一天告诉自己他会瞬移,自己也不会相信。
看见李桐若有所思,并不答话,张铁会心一笑:“得了得了,哥们也不问了,谁还没点秘密啊。正好你来了,我们开始点菜啊。”
他们点了些烤串、啤酒、花生毛豆一类的吃食,李桐声称要去趟厕所,就先离开了。
费清眉头一皱:“我怎么觉得他今天好像有些心事啊?”
张铁嘴角一扬:“他有个屁事,一个没事就宅在屋里打电脑的宅男,今天居然出了趟远门,我估计他是去见姑娘了,又不好意思和我们说。”
“姑娘?”
“很有可能,比如说女网友,毕竟咱们那个工作性质,想找个对象确实不大容易呢。”
三人都在附近的一家机械厂做技术工人,本身这个行业女性就少的可怜,而且大部分往往因为从事的工作,一个个都五大三粗的,即便是这样,也是狼多肉少,成为广大男青年的争抢对象。
三个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年龄,目前还都是光棍,所以说到这些只能呵呵一笑。
李桐很快回来了,三人先喝了点啤酒,紧接着点的东西就陆续上来了。
突然费清一指路对面:“你们看,刘晓刚。”
李桐张铁顺着望过去,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对面的一家海鲜店门口。
张铁冷笑一声:“他在这能干什么好事,之前涛哥就是因为这个家伙走的,呵呵,这种人最好别范在我手上,否则我一定好好教他做人。”
李桐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张铁说的事情。在多年前,他和张铁刚来到这里工作的时候,一个叫洪海涛的热心肠大哥,一直默默的关心他们,帮助他们度过了最开始最难熬的试用期。所以从心底,他们都一直很感激这个好心肠的大哥。
他们现在工作的这家机械厂是一所国企,但是几个人并不是这里的合同工,而是劳务工。平时周一到周六上班,白班是早7点半到下午四点,夜班是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车间里的管理人员是正常上班,也就是上午和下午,晚上除了会留一个值班的,其余人都下班回去了。而这个值班的管理人员也是很自由的,有的比较敬业会到十一点左右走,也有的八点左右就早早离去了。
那会涛哥的媳妇过来看他在这边待了几天,涛哥专门这几天上的夜班,就是想早点回去陪媳妇,因为假不好请,而且根据这边的制度,请假还要额外扣钱的。所以他就想打个擦边球,每次等到值班干部一走,他也就换上衣服提前走。本来这里工资都是计件,多干多挣,少干少挣,自己干自己的活,挣自己的钱,别人怎么样和自己没有关系。可有些人就是多事,比如这个刘晓刚,他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给车间调度打了小报告,直到调度亲自来车间抓到了提早下班的涛哥,并没有因为他是老员工而给他留丝毫的面子,让他当着车间一百多人的面做检查,还要扣罚他未来三个月的工资,只给发每个月三百的基本生活费。
涛哥也是个性情中人,我错了是错了,你这么罚我简直就是不给我活路,我一个月好歹能挣个三四千,做检查也就算了,未来三个月,活照干,每个月只给三百,我拿什么养家,直接就和调度撕了起来。调度说,你要不服气就把手上的活交了,把这个月工资结了,自己走人。这么大个企业,你不干,有的是人想干。涛哥把衣服往地上一甩,头也不回的走了。
最后涛哥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去送了送,涛哥有些感动,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这里面肯定有小人,要我们自己平时多加小心,别像他被别人摆了一道。
后来还是张铁去调度室签工单时,无意中偷听到是刘晓刚暗中告的密,气的他当天就要动手为涛哥讨回一个公道。幸亏李桐拉住了他,说你就别往上冲了,回头又被整走一个,岂不是正中小人的下怀。
此事之后,在他们心中就是一个坎。
李桐微微一笑:“这家馆子虽然不是什么高档饭店,但在这一带也是挺有名的,而且里面的菜品也确实算不上多实惠,至少咱们去吃一次是很心疼的。我猜他是要在那里请人吃饭。”
费清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首先以他的为人,在这里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一般的朋友以他的收入也绝对不可能在那里吃饭。再者,你看他在门口,分明是订好了房间,现在外面门口迎接呢。我猜他请的这些人都有些身份,说不定是咱们认识的人呢。”
张铁撇撇嘴:“你直接说他是要宴请咱们车间的领导就得了呗,反正我不信,他一个刘晓刚能有这么大面子?”
李桐微微一笑:“好,那要不咱们打个赌,就赌今天的饭钱怎么样?”
费清一愣,摇摇头:“别啊,今天是我准备请客的。”
张铁一听赌,来了劲:“你咋知道他不是在那和女朋友一起共进晚餐。我听说他最近交了个女朋友,长的还挺带劲的,就不能是等女朋友一起去吃顿海鲜啊?你要赌我就陪你赌,我说他在那是为了请女友吃饭。”
李桐摇摇头,吃了几粒花生米说道:“你啊,满脑子的女人。费清做人证,你们就看好了吧。”
不多时,陆陆续续开来几辆车,从车上下来的果然都是他们熟悉的人,车间调度、质检、工艺技术员,还有几个副主任。刘晓刚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一脸谄媚,一时间的形态像极了哈巴狗。把这些人迎了进去后,刘晓刚继续在门口等着。
张铁一脸佩服的看着李桐,竖起了大拇指:“我说你真是绝了,真让你说中了,真想不到他请了这么多领导,那他今晚可真就要大出血了。”
费清想了想,说道:“我算了算,好像车间里他能用得上的管事的,他都请了,可他现在还在等,难不成……”
“没错,他为了请到这些人一定费了很大的功夫,既然都叫了这么多人,那又怎么能不叫车间的一把手呢。”
果然随着一辆车缓缓行驶过去,停好后,刘晓刚一路小跑过去,拉开车门,脸笑的像一朵璀璨的菊花。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风衣,很有气势的男子,正是他们的车间主任王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