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父子不能够进入到县衙,只能在县衙门口等待最后公榜宣布结果,但是迟迟没有消息,林策也没有出现,只能徒自心焦。
等了许久,想想林云翰家和张家的实力对比,真没有什么胜诉的可能,程涛拍拍程亮的肩膀,“见到三郎的时候,你好生安慰下,这孩子也是命苦。”
这时候,衙门的大门打开了,迎面便是气冲冲的张承业,旁边是阴恻恻的张渊,张承业也看见了他,原本想呵斥几句,但是想了想,“哼”了一声便走了。
程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跟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啊,但是当看见林云翰父子笑意满面地走出来时,他瞬间明了了。
“姑爷,你没事啊?”
“没错,盗窃的另有他人,已经被抓出来了,我自然无罪释放。”林云翰笑着说道。
“那看起来这个县令还不赖。”程涛感叹了一句。
林云翰点点头,不置可否:“先回家吧,边走边说。”
在路上,林云翰和程涛父子说了县令破案的经过,听到要将林云翰判刑,两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破口大骂县令不是东西,但是说到县令一记惊堂木吓得盗贼自己现身,他们又瞠目结舌,忍不住拍手称快。
回到张家住处的时候,才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程家父子更是听得晕晕乎乎的,最后只感叹了一句读书人的心思真多。
推开门,出现在眼前的是如同废墟的屋子,林策没有心思去收拾,便依旧是被打砸过后的模样。
林云翰的脸上没有什么愤怒,更多的是好奇:“张家一直把我当眼中钉,这我是知道的,但也不过是明里暗里使绊子,像这般撕破脸皮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哈哈,张渟学术不端被三郎揭穿了,现在被打回霸州老家,这辈子是没什么盼头了,当老子的能不生气吗?”程涛咧嘴笑道,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他原本是帮着林策母亲管教车马的,张承业对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看,所以程涛看见这样的事情不免喜上眉梢。
“嗯?”林云翰疑惑地看着程涛:“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程涛就将这两天在张家听到的传言给他说了一遍,“要我说啊,张渟这小兔崽子也是点子背,抄袭谁的不好,偏偏还让三郎撞上了。这也是活该他的,小小年纪干了那么多坏事,老天都看不过眼。”
老天看不过眼?林云翰抿了抿嘴没说话,要是老天长眼的话,早就收拾他们了,何必等到现在。不过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林策,见到林策泰然自若拿着路上买的饼子吃得格外香,又环视一周房间,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门板的两张长条红纸上。
林策慢慢走近,嘴里一边念着,“‘堂上椿萱夸并茂,壶中日月庆双辉’,好联,这字,颇有柳河东的风骨,好字。”扭过头问道:“这桃符,哪里买的?怕是不便宜。”
“噢,三郎说那是他照着别人的临摹出来的,照着别人的描就成,纯属添添喜气。”程亮嘿嘿一笑。
林云翰不禁莞尔,照着别人的描就成?临摹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还没从桃符的疑惑当中走出来,林策的目光又被房间里的东西吸引了,“这些物件,我走之前似乎没有啊,还有这房子,虽然被破坏了,但是能看出来是被翻新过了的。”
程亮说道:“这些都是三郎添置的,他在街上给人写了一副对联,那人便给了他几贯钱。”
“策儿,这些当真是你做的?”林云翰不可置信地问道。
林策翻了个白眼,“屋顶都漏了能不修吗?”
“不,我是问你写对联的事。”
“无非就是一些古书上拼凑出来的对联,别人人傻钱多,我帮着花点。”林策满不在乎地说道。
林云翰神色如常,却不再言语,许久之后出声说道:“你们先坐着烤烤火,我出去一下。”
“姑爷,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啊?”程涛问道。
“坐了两天牢房,心情郁结,恰好今夜晴雪,天色正好,便出去透透气。”林云翰说着,推门出去。
林云翰坐在石凳上,抬头往天上看,今夜星辉暗淡,但是月光却格外灿烂地照在他的脸上,林云翰忽然开心地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许久之后才喃喃自语说道:“难怪我说策儿从小便天资过人,过目不忘,怎么会在七岁变傻了,原来是藏锋于人,免得被张家所觊觎。天可怜见,我方家文脉不绝于林云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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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将近,家家户户早已忙活起来,虽然各种活动不同,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除尘布新,尧舜时代就已经有春节扫尘的风俗,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闾庭院,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其用意是把一切晦气都统统扫出门。
林策跟别人不一样。
等林云翰打扫完房子之后就从某个犄角旮旯里把厚厚的一摞书撂在他的桌子上,告诉他要是再装犊子就把他也扫出去。
林策看着眼前半个身子高的书,有种想踩上去吊颈的冲动,但是林云翰那一副我已经看透你了的神情让他无言以对。
好吧,虽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在学海中溺水的时代,但是总归是不用担心被别人当成怪物了,林策也只能以此聊以**。
到了除夕,修武县比往常更显热闹。爆竹声不绝于耳,此时的修武县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喜庆的红色随处可见,午后的市集开始散去,大人们开始杀猪宰羊,而小孩子则在催促声当中洗了澡,换上准备已久的新衣,出去和小伙伴们相互比较一番。
张家作为修武县当地的大户,更是热闹非凡,过了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之后,就陆陆续续有张家的旁支到了。
丰豚足雉,在祠堂里的供桌上次序排开,香纸灰纷飞,爆竹声轰鸣,烟香缭绕,祠堂里的人走了一堂又来一堂,足足三堂之后,才渐渐停歇下来。
而林策家中虽然不及张家热闹,但是与往年的拮据却是天壤之别,鸡鸭鱼等应有尽有,拜过祖先之后便邀请程家父子俩一同过来吃年夜饭,谈谈家常一同守岁,乾德三年,便在爆竹声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