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宛晴家回来,快到晚饭的时间。小米将林落送到她家小区门口,就走了。小区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味,林落深吸一口,沁入心脾,很舒服,已是深秋的傍晚,些许有些凉意,林落两只胳膊抱在一起,犹犹豫豫地打开单元门,坐电梯到了12楼,来到自己家门口。林落又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打开这扇门,又将面对着怎么不愉快的事情。
果不其然,公公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开门声忙跑出来,以为儿子回来了,一看是林落,立刻转移视线,头也不回的走进厨房。林落呆呆的看着,然后走到自己的卧室,婆婆正在给六个月的宝宝把尿,嘴里还嘘嘘的叫着。
“你怎么还给她把尿,我不是说过了,不要把尿吗?”林落很着急,声音有点高。
“怎么不能把尿,我儿子小时候我都把尿的,谁说不能把尿的。”婆婆一句不让的回着林落。
林落气的一把抱过孩子,“那是你的孩子,我的孩子我说了算。”
婆婆接着站起来,想继续夺孩子。突然周正从隔壁房间走过来,小眼珠子提溜转,“怎么了,落落。”周正有些慌,他不怕难发的学术论文,不怕难做的科学实验,就怕他妈和他媳妇干架。所以一直两边劝,两边哄着。
“哎呦,我不活了,嫌弃我年纪大,被人骂没有用呀。”林落婆婆突然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大哭起来,“周光明,我们回家。”说着,周正妈妈爬起来往厨房跑去,拉着周光明接着哭。
周正从小到大都是爸妈的骄傲,他也习惯了不让他们失望。
“林落,你干嘛呀。我妈那么辛苦,你回来发什么疯啊。”周正大喊道,然后关上门,用自己的手狠劲地敲击着桌子。门外的周家父母以为儿子打儿媳妇了,也就放心了,周正妈妈也不哭了,收拾收拾鼻涕眼泪,出门逛逛去了。
听到关门声,周正知道爸妈出去了,噗通一声给老婆跪下了,“老婆,对不起啊,他们老年人,你名校毕业的研究生,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好吗?”周正可怜巴巴的求着林落。“你每次都这样,明明是你妈不对,她给孩子把尿,医生不让把尿,把尿对孩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林落已经麻木了,并没有着急扶着周正起来。
“老婆大人,我知道了,我也错了,好吗?”周正继续祈求者。
“你拍桌子干嘛,让你妈知道你有本事管教儿媳妇是吧。”林落依然很生气。
“我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老婆,我爸妈把我养大,供我上学也吃了不少苦,我家那么穷,你是知道的。”周正伴着鬼脸逗林落。他深知承认自己家里穷,是林落最想听到的话,以此来取悦她,而且林落心软。但是这话一定不能被自己父母听到。在父母那里,听到这话,和骂自己祖宗差不多,是大不敬。
“你起来吧。”林落果然吃这招。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安安,抱抱妈妈,你看你妈多漂亮啊。”周正继续摇着林落,林落似乎被闹得有些烦了说到,“好了好了,你抱着孩子,我去洗澡,我好累了。”洗完澡,林落刚走进卧室。公婆从外面回来了,两只高贵的头颅抬得高高的,一前一后的走进来。想到儿媳妇挨打了,婆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林落哪,你出来吃饭啊,不然没有奶水喂孩子啊,你爸给你煮了鱼。”“哦,我不吃了,我中午吃多了,你们吃吧。”林落走出来答道。
“不吃拉倒,还巴结她啊。”周广明骂了一句。这么久,周广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是用四川方言,但相处时间长了,林落差不多都能听懂了。
林落有点不相信,提高嗓门反问一句“你怎么说话的。”
周光明听到林落骂他,彻底撒了泼,“我家周正要什么有什么,人长得好,学历又高,怎么娶个你这样的农村人。我儿子娶个什么样的没有,肯定能娶个高干子弟,娶个当官人家的闺女,做生意的大老板家也能娶到。眼瞎了,找你这样的。”周光明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骂了出来。
可能中午的干劲还未消去,就像喝醉酒的人,睡了一夜,依然还有些醉。“我林落,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你们这家人。你说对了,你儿子找什么样的都有,我也一样,我找什么样的,房子车子都能给我准备好,不像你家似的,穷的叮当响,买房子装修我父母还要掏钱,我自己也掏了那么多钱。”
“你家才穷呢,你们河南最穷了。越穷生的越多。”林落婆婆听不下去了,竟然有人说她家穷。蹦起来指着林落骂。
“你就生一个儿子,你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我父母养育了三个孩子,也比你有钱,你们就会装逼。”林落发疯了一样,把心里话都吐出来。
“你怎么说话的,嘴里不干不净的。”周正平时再哄着林落,看到她骂自己父母,也火了。
“没有教养的东西!”周光明就没有停止着骂林落。
“你有教养,你有没有半点做公公的样子!”林落根本不理会周正,和周光明对骂起来,此刻的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是个研究生,也忘记了自己是个新时代女性。
突然,屋里传来孩子哇哇的哭叫声,原来,孩子从床上翻身摔了下来,头擦破了皮。林落吓得腿发软,冲过去抱起孩子就往医院跑。
“可以了吗?满意了吗?明天都回老家去!”周正拿着车钥匙,走的时候对着自己父母大吼。
一路疾驰,到了医院,医生简单检查下,摸摸头没有硬包,宝宝反应还好,意识清醒,就让带回去观察。
回家的路上,安安在林落的怀里睡着了,林落不时地将手对着安安的鼻子感觉她的呼吸,眼睛不停地看着女儿,她好害怕女儿突然没有呼吸,害怕女儿突然呕吐。从产下安安到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已经为人母。这个小小的生命,需要她去保护。她深刻的自责着,自己对女儿从来没上过心,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女儿。
望着窗外的霓虹灯,林落抱紧了怀里的女儿,暗下决心。安安,从今往后,你就是妈妈的命,我一定努力做个好妈妈,把最好的都给你。
回到家里,公婆已经睡去。“林落,对不起,我让他们明天就回老家去。”
“好。”林落安顿好安安,疲倦的说着,转过头,泪水洒满了枕巾,她林落什么时候又受过这种委屈。她也有骨气要离婚,可是想到孩子今后的养育问题,她没有勇气提离婚,她老传统的爸妈是不会给她照顾孩子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女儿的孩子姓周不姓林,只有儿子家的孩子才是自己家的。她自己的工资就没长过,没有房子,孩子怎么上学。
林落突然间明白了,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才能解决这一地鸡毛的生活。她林落有什么好抑郁的,她要努力挣钱,不然以后她还要这么被动,想离婚都不敢。
第二天一早,周光明夫妇各自忙各自的,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爸,妈,你们回去吧。”周正眼睛也不敢看他父母,低声说到。
“你说什么,我们供你上大学,读博士,吃了多少苦,你这就赶我们回去。”周光明拉着脸怒斥到。
“哎!”周正感叹了一声,再无话说。
转身走到卧室,林落躺在床上背对着他,搂着安安。
“落落,对不起。”周正知道林落已经醒了,“我不能让我们村里的人背后骂我,好不容易念书出来上班挣钱了,还把父母赶回老家了。”
林落听完无奈的闭上眼睛,轻声说“好,别说了。”此时的周正很感激妻子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激动地抱了抱林落。
此刻的他还不明白,一个女人如果和你争吵争辩,起码说明她还想和你继续下去,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挣扎,那说明她心死了,不再抱希望了。而眼前的片刻平静,却孕育着日后的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