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她受吴斯的启发,决定以后在荒郊一点的地方弄一间屋子,然后自己耕种吃食,生活惬意,钱财不用太担心,好吃店已经能够独立运作了。
院外脚步声越来越大,吴斯开门进来,姜绒看着吴斯,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有个事情要问他的,现在记不起来了。
“你怎么没睡?”吴斯关门,手上拎着两盒糕点,转头见姜绒注意力在他的糕点上,“看来你是提前知道今天有宵夜?”
“嗯……啊?”
姜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吴斯走过来,看见桌上姜绒的运算稿纸,出于好奇,想拿起来细看,姜绒抢过把稿纸揉作一团。
她在小说里看过,如果被这里的人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很有可能会被抓起来祭神,杀掉和祭神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她不确定祭神之后自己能不能回去,不敢冒险,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不一样。
吴斯对姜绒的行为没有生气,他笑道,“前些天要我带纸笔回来就是想画画?”他帮姜绒一起把稿纸堆到角落,然后打开糕点盒子摆好。
姜绒发觉吴斯的手微微颤抖,可能是今天太累了。
“你喜欢这个可以早点说,我改明儿多带些回来。”
姜绒感受到吴斯话语的温柔,思绪间甚至疑惑不解,她总觉得吴斯今天不一样。
“感谢吴斯公子这一个多月来的照顾,”姜绒倒好一杯茶放在吴斯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举杯道,“我……年纪尚小,喝不得其他的,就以水代茶,先敬你一杯。”
姜绒喝下白水。
年纪尚小?姜戎可是拿白酒当开水喝的女人,实在是吴斯这的茶叶她无心喝过一次,又苦又涩,她也不明白吴斯是如何将这些茶水咽下肚的。
吴斯将茶水一饮而尽,见姜绒还想给他倒,他迅速提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满一杯,放下茶壶后又拿水壶给姜绒倒满一杯。
“你想走了吗?”
姜绒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在你家白吃不好……”
“这有什么。”
“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
姜绒渐渐低下了头。
“阿糖,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吴斯突然问到。
姜绒蓦然,随后猛地点头,“当然是啊。”
“不,我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姜绒不解,抬眸瞬间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熟悉的味道,是酒,“你喝酒了?”
“我今日去了城阳馆。”
“……”
“你不知道,我……我……”
吴斯喝下第二杯茶,他不知如何开口,缓了缓,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好突然?姜绒一脸茫然,好像现在说什么都不对。
城阳馆她知道,那是京城有名的杨先生说书的地方,就开在好吃店不远处。月月喜欢去那里听故事,这才主动请求去好吃店帮忙,方便闲暇时段可以去听书。
院中大多数的话本都是月月从城阳馆带回来的。
应该是他在城阳馆听到的感人故事吧。
姜绒这样想着。
“一个遭人排挤不受待见的小女孩,我见过她被老师训。那本就不是她的错,老师却偏袒其他人将她生生骂哭……”
姜绒点点头,她从小到大遇到的老师性格都是极好的,除了高中那位,她经历过被冤枉诬陷,想不到在这里,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能理解。一个男孩,十几岁的大男孩,仅仅是因为老师随机排座位将他排给了这个小女孩,一下课就有十七八个同样嘴脸的人来嘲笑他,甚至……他哭了?!你觉得可不可笑?”
————
男孩A是另一个班上的,他们班的大部分人都对这件事情略有耳闻,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个特别无聊的话题,他们在谈论女孩为什么会招人嫌。
偶然一次机会,A发现女孩就在自己身边,离他非常近,他想到了班上同学对女孩的描述,别人对女孩的反应。他一开始非常抵触女孩,可相处下来,A突然发现,女孩并不是别人说的那样,他觉得女孩是非常可爱有趣的,女孩做事情之前都会先把逻辑理顺,女孩学习很努力,女孩……总之,这个女孩和之前他认为的女孩截然不同。
他知道,但是他们班的人不知道。他们会因为女孩给男孩打招呼而借机嘲笑,他们会因为男孩吃了女孩给的东西说他吃无不食,他们也会因为看见男孩给了女孩一颗糖就跑到女孩跟前去说她痴心妄想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女孩真的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是想交个朋友,仅此而已。
但是过了好久好久,久到A已经快忘记女孩的存在的时候,女孩向A表达了爱慕之意。
————
“然后呢?”姜绒问到,“女孩表达爱慕之意然后呢?”
吴斯又喝了一杯茶,醉意彻底消散,“失言了,对不起。”他站起身,向屋内走去,“现在很晚,睡吧。”
“你还没说完呢!然后呢?!”
姜绒很烦说话说一半,故事不讲完吊胃口的行为,她焦急地拉住吴斯不让他走。
“我听说荆王派了很多人去寻找他的王妃。”吴斯突然道。
“是……是吗……”姜绒松开拉着吴斯衣摆的手,“那……找到了吗……”
吴斯淡淡道,“你觉得呢?”
“我又如何知道?”姜绒反问。
“不过我觉得比较反常的是,荆王明明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如今却在大肆宣扬,就连……”
“就连什么?”
“就连姜府的鸿大将军也领了人在外面寻。”“姜鸿……是大哥……”姜绒喃喃道。
“所以。”吴斯道,“王妃,你想回去吗?”
“我……你……”姜绒诧异。
她不知道吴斯是怎么知道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依稀记得他昨日还在唤她姜糖阿糖,原来一早就知道,自己还单纯的以为可以骗过去。
“我……”
“好,明白了,早点睡吧。”
“明白?你明白什么?”
姜绒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吴斯,他什么都不说,就像现在这样,讲道理,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吴斯是怎么明白的。
“你猜我今日在京城看见了什么?荆王府两名粗使丫头在府门口,仗责,被活活打死。两个多好的丫头,模样秀气,还有大好的年华……好像是王妃您院里的,”吴斯见姜绒眉头越皱越紧,继续道,“你说荆王找人怎么这么暴躁呢?动不动就仗责几个。”
姜绒扯住吴斯,腿一软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她急切地问道,“几个……几个?”
吴斯扶姜绒站稳,另一只手腾出来比划比划,“加上今日的,约摸三个吧,还有几个重伤的就……”
“……”姜绒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日月月被打的情景,她见过这样的夏林曦,先前吴斯说夏林曦找她可能是吓唬她,现在具体到行为她不得不信,夏林曦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是真的。
“我明天送你回京城。”
“这个故事……”
“之前听了你的故事,我还你个故事。不要多想。”
姜绒不再纠缠,她跟吴斯进屋直接抢睡在椅子上,吴斯停住,叹了口气,转身躺上了床。
盖着的被子都是吴斯的气味,围绕在身周围。
这是姜绒第一次失眠,也是两人第一次在都醒着的情况下没有互道晚安。
第二天。
姜绒睡得晚醒得早,两人一前一后起了床。
吴斯的眼睛明显多了红血丝,想必是昨晚没睡好,姜绒揽过做早饭的活,她一边煮着白米粥一边小心翼翼观察吴斯的情绪。
她没有主动提要回京城的事情,吴斯呆呆坐在床上,时而看姜绒煮粥的背影,时而看向窗外,见姜绒已经把粥煮好了,道,“吃完我们就出发吧。”
神色尽显漠然。
姜绒轻轻应了一声,继续喝粥。
吃完饭,吴斯站在院中等姜绒收拾,没有催促,但其实姜绒过来时便只有一个人,不曾带过任何东西。
总觉得忘记了些什么。
姜绒从桌上顺走了几个粗菜根。粗菜根湿湿的,白白净净,已经被洗过了。她想起来,自从那天吴斯带她吃过一次,发现姜绒爱吃,之后桌上每天都会备有几个粗菜根。
出门时,姜绒看见堆在木柴那边她的运算稿纸四处散落,这些可不能被吴斯或者其他人看见。她赶忙跑过去捡起稿纸一通塞进自己的小腰包。
腰包是这一个月以来姜绒无聊闲着没事做的,她每天只能劈柴种菜,过了小半个月才开始设计好吃店新菜品然后尝试缝腰包这样的细致活,到现在也只马马虎虎出了个大概。她本来是还想再做一个好看点的送给吴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时间了。
过来时一路上欢声笑语,现在回去,倒是十分安静。
吴斯只送到了城门口,他说姜绒失踪了这么久如果突然和他一起出现,难免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姜绒也觉得是这样,她朝吴斯挥手,“谢谢你,以后有时间出来我请吃饭。”
她是真心想还人情的,但是吴斯的表情略显冷漠,他道,“再说。”
吴斯见姜绒进了城门,马上就走了。
街上。
果然姜绒每走五步,就会看见几个身着盔甲的士兵拿画像沿街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找越狱出来的逃犯。她不想被他们认出再回去,这样还耽误时间。
一路上她遇见士兵便躲着走,本来便不经常出来走动,现在一个多月没回来,不熟悉路况。抄近道是不指望了,她只求能不走岔路,早点到就行。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
在荆王府门口,姜绒看见地上已经干了的暗红的血迹,一片一片的,嗅到腥味仿佛那两个丫头死前的惨状就在眼前。
姜绒心里的怒气一下就上来了,她冲进去,越过走道的屏风,空荡荡的正厅空无一人。有声音从后院传出,她听出那是夏林曦和箐茸儿,姜绒不想过去,先回了自己院里。
自己院中只有一个丫头在洗衣服,姜绒走过去站在她身旁,认出这个丫头是她穿越过来便一直侍奉这里的。丫头看见姜绒,迅速站起,惊讶的想叫出来,姜绒摇摇头用手轻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说话。
姜绒牵住她的手托起来细看,手明显粗糙了许多。她是几个丫头里做事情最细致最机灵的,所以被姜绒拎出来不想让她干粗活,只有小右不在时才顶替做小右做的事情。
“你叫什么?”
“奴婢叫阿唤。”
“阿唤……只剩下你了吗……”
姜绒说这话的时候过掉了小右和月月,她们是姜绒从姜府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即便是夏林曦也不能说杀就杀。
“小右姐和月月姐被打伤,现在躺着不能动,奴婢刚给她们送去了药。除了奴婢以外的其他人都受了责罚……命大活下来的则被扔出府自生自灭……”
“除了你?”
阿唤知道姜绒的疑问,道,“殿下一天带一个出去……如果……王妃您今天没回来……马上就会有人来带走奴婢的……”
姜绒安抚住阿唤,想去看小右和月月,她先去了离她更近的小右房中。
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姜绒端着汤药坐在了小右床上。小右醒了,见是姜绒回来,挣扎着想坐起。
“小姐,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姜绒整理好枕头的位置,按住小右的肩膀让她躺下。她其实是想自己给小右喂药的,但是看小右的表情似乎不愿意。
小右不想让姜绒喂,又实在是没力气自己动手。
“仅此一次。”姜绒道。
小右沉默,良久,点头。
“殿下回来就问您的去向,奴婢说您回了姜府,本打算马上联系月月去找您,结果没来得及,殿下突然就说要亲自去姜府接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