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冲禹志得意满地离开之后，苏洛洛又给众人开了半个小时的作战动员大会。
好在就她了解，三班除了周冲禹一个人是货真价实的星耀四之外，也没有别的厉害选手了。
听到这里，冯铭几人算是重新燃起了斗志，一个个信誓旦旦地要守护住他们的雅典娜。
这毕竟是一个团队游戏，一个星耀大神并不足以击垮一整个队伍。
一行人就在争论着该用什么阵容限制一下周冲禹的热烈讨论中离开了网吧。
陈安一边笑着听他们吹牛，一边反思着今天玩“鲁班七号”的得失。
哪里是高光时刻、哪里是失误、哪里可以采取更为优秀的应对，一幕幕地像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之中回放。
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
游戏对他而言并不是单纯的娱乐消遣，他喜欢那种与人勾心斗角的博弈，喜欢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操作感，喜欢自己全情投入之后赢得的胜利和荣耀。
当年的父亲认为这种热情是沉迷游戏，在进入高中之后一定会影响他的学习，因此几乎每天都要去网吧蹲点。
见父亲对待游戏犹如洪水猛兽，正当叛逆期的陈安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打了职业。
一开始他想得很简单，趁着暑假拿到第一份不菲的薪资之后，骄傲地告诉陈凡，哪怕是打游戏，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然而，世事难料。
在“北斗”俱乐部职业化的训练下，陈安的天分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一路在比赛中过关斩将，梦想也逐渐开始膨胀。
哪个少年不追梦？
如果自己拿到了“世界冠军”，爸爸也一定会为我摇旗呐喊。
脑子一热，就签了一份长期合同。
疯狂地投入、疯狂地训练然后再疯狂地胜利。
直到自己成为了职业选手口中的“不可仰视之王”。
直到……
他第二次倒在了冠军奖杯之前。
没有等来那场金色的雨，“联盟”的职业比赛也成了明日黄花。
陈安犹如大梦初醒，想起了父亲和他的争吵。
看起来陈凡是对的，没有游戏可以长盛不衰。
哪怕精通一款游戏，登上了巅峰，也难以逃脱这款游戏本身的生命周期，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在下一款游戏中表现优异呢？
更何况，电子竞技出成绩本就是千难万难、荆棘满途，将十几二十岁的大好时光扔在游戏上，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他可以有更加安稳的未来，即使那个未来似乎缺了少许波澜。
……
一路上说说笑笑，一行人先把陈安和苏洛洛送回了小区，约定好了明天碰头的时间。
“哥，好像是叔叔......”走进了小区门，苏洛洛看见路灯下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莫名地自己就有点心虚起来了。
感觉就像网吧打游戏真的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回来啦。”
陈凡倒是非常和蔼地打了招呼，又解释道：“我看时间有些晚，正准备去接一下你们。”
“哦哦，那叔叔，我就先回去啦。”
苏洛洛一溜小跑，赶紧告别，剩下了陈安跟陈凡父子在夜色中陷入了沉默。
“去网吧了？”
陈凡开口，虽然语气之中似乎没有责备，但陈安的心中依旧一凛。
“嗯，跟同学一起玩了会儿。”
看似稳如老狗，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虽然现在高考已经结束了，陈安也是一个19岁的成年男性了。但阴影在前，难保陈凡不会约齐周怡再来一次混合双打。
“下次要早点回来，洛洛一个女孩子太晚了不安全。”
“哦……好。”
嗯？还有下次？什么情况？
“我知道对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完全不打游戏是不太现实的。”
看出了陈安的疑惑，陈凡微微一笑：
“我们这一代有我们的酒桌文化，你们有你们的游戏文化。如果你能保证只在学习之余放松一下，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陈凡目光清亮，像是要看透陈安的内心。
“但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情。”
“第一件，填报志愿去北方上学。”
“第二件，只许在学习、工作全部完成之后才能玩游戏。”
“第三件，游戏只能是游戏，永远不许把它当做职业。”
陈安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去反驳，却不知道该在哪里反驳。
这约法三章好像根本就没有限制自己什么，但自己的心中却感觉很是压抑。
“北斗”俱乐部在春申市，华夏电子竞技的中心也在春申。
去北边上大学的安排，陈安明白，这是父亲让自己远离熟悉的地方和环境，避免再次“陷入”职业电竞的圈子。
只能在闲暇时间去打打游戏也是一个学生应尽的本分，就连初中疯狂玩“联盟”的时候他也没有逃过课。
真正让自己感觉难受的，或许就是这个第三条吧。
他是真的喜欢游戏，享受与高手竞技的感觉。
虽然他暂时没有想过要去打“荣耀”的职业比赛，但在他的心底一直都有一份不甘。
“联盟”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他的天赋刚刚在世界舞台上崭露锋芒，繁华便已经落幕。
无论自己会不会在大学毕业之后再去登上职业舞台，自己的未来总归是存在着一份可能性。
而此刻如果答应了父亲……
“我……”
陈安有些迷茫，话还没说出口却被父亲打断。
“你还记得三年前回来的时候，你的状态吗？”
没有期待陈安的回答，陈凡继续说道：
“你出现在门口时，我就知道你病了。”
“眼神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就剩一口气吊在了崩溃边缘。”
“我毫不怀疑我儿子的天赋，你有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心气，但这个行业真的不适合你。”
“你在惧怕失败的时候，会将自己整个人逼入死角，不断压榨自己的潜力、不断挤逼自己的精神。”
“长期处于这种状态，迟早有一天你会疯掉的。”
“我不想你呕心沥血、不求你光宗耀祖，只希望我的儿子这一辈子能够平安喜乐，所以才给你取名陈安。”
迎上父亲的目光，陈安看到的是对自己真真切切的关爱。
虽然曾经的自己可能没有感受到，但回想起来过去打职业时的种种，好像的确如此。
“北斗”队并不是“联盟”的传统强队，更何况他的队友们都是只比他大几岁的新人，之所以能够一路过关斩将以无敌之势崛起，和他们拼命三郎一样的专注是分不开的。
那时候的自己，对联盟的每一个关键技能的CD都能精确到秒的计算，普攻距离、视野距离、前后摇长度……
这些普通玩家都不会去在意的事情，他也会去反复观察。
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真的如同父亲所说，三年前失魂落魄地逃回家的他，已经是精神接近崩溃的状态吧。
“回家吧，今晚好好想一下。”
陈凡拍了拍陈安的肩头，转身走在了前头。
“爸！我……我答应你。”
前面的背影脚步一顿，长长地出了口气，好像是点了点头，又开始往家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