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给我打电话也不用再来‘督战’了，考完，我休整好再找你！”
出租车慢悠悠地滑到他们面前，顾染抄着手对林烨说道。
“加油！”
林烨扭头看着他，极为郑重地扔出两个字。
顾染面色淡然地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
车驶出的一刹那，林烨回望了顾染的背影——
夜色中，他垂着脑袋，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着，高高瘦瘦的一个人拖着一条黑乎乎的影子，显得特别形单影只。
今天，他的情绪和平日里很不同，语气里的冷漠和疏离不像是伪装的，心事满得都快溢出来了，林烨有点揪心。
她关心顾染是真心实意的。
三年多的时间，两人从未间断的互动里，他对她有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肉眼可见的在意，就算抛开顾侒这层关系，也早已占据她心里亲人般的位置。
她默默叹口气，有点懊恼自己在填志愿的事儿上给他压力太大了，说起来，她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行为岂不是比一般的家长还要命？
她抬手想给他发条轻松幽默的短信，一脑子的乱麻，怎么就编不出一段能让自己满意的话来，最终也就作罢了。
……
“青春期的孩子，十个有九个有心事，还剩一个在抑郁！
顾侒，你说咱顾染现在状态正常吗？
我会不会把他逼太紧了？别给他这关键时候搞出情绪问题！”
翌日，林烨一边吃早餐，一边忧心忡忡地和坐对面的顾侒讨论。
“他挺努力的，路上还问了我问题，你别担心了。”
顾侒喝着咖啡安慰她。
“他都不许我给他电话了，最近对我忽冷忽热的，也不知在想啥。
这小子，我有点看不透了！唉！”
林烨吃得心不在焉的，手里的面包已经被她啃成了锯齿形。
顾侒伸手摸了一下她面前的咖啡杯，一杯热咖啡被她拖拖拉拉地喝成了“冰美式”。
“好好吃饭，顾染现在应该是压力太大了，考完了，自然就好了。”
他端起杯子去厨房用微波炉帮她回温了，柔声劝慰。
……
“你今天有事儿吗？”
顾侒一边陪着林烨收拾杯碟，一边问她。
林烨冲他摇摇头。
“那，我们今天‘私奔’吧！”
他抿着嘴角，眼角蕴着笑。
周六，顾染依然是要去学校的，最近除了工作加班还要做“二十四孝”老爸的顾侒，看来是想要“豁出去了”。
“‘私奔？’Are you crazy！我这么矜持一个大家闺秀，能跟你演这种‘说走就走’的戏码？
给我半小时，容我化个妆，把春夏秋冬的衣服各带几套！”
林烨嘴里念念有词，前言不搭后语，一本正经给他配戏。
“春夏秋冬真不必要，今儿个的天气，温差估摸着不会太大！”
顾侒强忍着笑。
“顾董真是个极度克制的人啊，就连‘私奔’都有时间限制！”
林烨语调幽幽，眼神哀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认真。
……
三年了，刨除掉工作加班和陪顾染，两人的时间就像被勒住了脖子——紧得要命，但凡有点空，都窝在这个小房子里腻歪，别说，还真有点像暗幽幽的“偷情”。
长时间没出门约会，顾侒这么一提议，林烨的情绪似乎一点就着了，她一面换衣服一面兴致勃勃地问：
“去哪儿？
咱这‘私奔’的时间已经受限，如果再没有个有想象力的目的地儿，我感觉不用出门，感情就该直接‘破裂’了！”
……
“我会带你去南极看企鹅，北极看极光，还会带你去撒哈拉横跨沙漠！
不喜欢啊？那我会带你去夏威夷看日月星辰！”
顾侒从不贫嘴，一番话天花乱坠，偏偏还说得一本正经。
看来，为了感情不破裂，他可谓拼劲了全力，最不擅长的编故事都整出了“跌宕起伏”。
林烨两步坐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仔仔细细地端详他的脸，刚想说点啥调侃的话，他紧接着又语气凝重地跟了一句：
“我还要带你去南非坐‘蓝色列车’，去加拿大看尼亚加拉瀑布，去法国品最好的葡萄酒！
林烨，这些地方我都会和你一起去！”
他把她环在怀里，眼神里全是真挚和深情，他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好吧，今天只要你不带我去图书馆，怎么都行！”
林烨的心软得像被小猫的爪子轻挠，扔下一句话偏头就吻了下去。
她吻得强硬投入，顾侒气息全乱，好半天，才得空扔出一句：
“你这是不想出门的意思吗？”
“是！”
……
五月的南方城市，太阳就像刚扒完皮的烤红薯，黄澄澄的，散着热气，就连早晚都是余韵未了的闷热。
看电影？逛街？找个西餐厅来顿法餐？
No，No，No，两人都不喜欢热闹，林烨更是对这些项目毫无热情。
顾侒对她相当了解，不用征询意见，一脚油门就出了城。
车行驶在高速上，道路两旁是青山和梯田，收音机里有两人喜欢的轻音乐。
“去哪儿？”
林烨惬意地打望沿途风景，随口问。
“不知道！随走随停，晚餐去惠州吃就好。
我喝过一家酒店自酿的米酒，印象特别深，想带你去！”
顾侒挪出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语调极为轻松。
“哇唔！”
林烨欢呼雀跃，她大约最感兴趣的就是漫无目的地瞎逛，再随处觅食了。
……
顾侒也不导航，避开城市一路向东，轻车熟路地切换在高速、省道和小路之间。
粤东多山，山花正值烂漫，远眺姹紫嫣红一片，偶有赏花的游人，三倆结伴地冒着头，像散落花丛的云雀儿…
两人随走随停，沿路上，水煮花生买一点，烤红薯买一点，煮玉米也没放过，林烨像个小耗子，嘴就没停过。
顾侒本就不吃零食，更何况边走边吃、一直吃…简直是突破了他的认知。
“林烨，你别吃了，呆会儿怎么吃饭？”
车行驶在省道，车速慢，他扭头看了一眼林烨，后者捧着个塑料袋，一边不歇气儿地吃着煮花生，一边盯着窗外发呆。
“没事儿，现在我吃你看，呆会儿你吃我看，咱倆谁都不吃亏！”
顾侒被她一句话回得哭笑不得。
……
车从省道拐入一段双车道小路，两侧山势陡然凌厉，灰褐色的岩石突兀嶙峋，道路崎岖、蜿蜒辗转，车行其中让人不由得产生心悬一线的紧迫感。
一个急弯，豁然开朗——
一片开阔的海域洋洋洒洒地平铺眼前，蓝天、白云、海鸥、椰树、沙滩…所有的一切，海市蜃楼般扑入眼帘。
林烨呆呆地看着，心里涌动着一股被大自然彻底击中的心悦诚服。
……
顾侒找地儿停好车，拉开副驾驶的门，笑盈盈地低头看着她问道：
“这地儿是个‘私奔’的好选择吗？”
“拍琼瑶剧都够了！许个山盟海誓都是现成的！”
好半天，林烨才幽幽回了一句。
顾侒忍不住莞尔，这丫头在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下，都不忘敲打自己，他选择性装傻，拉着她沿着海边漫步。
细软的白色沙滩，阳光下泛着纯净的银光。
远处，有身着婚纱的男女声势浩大地拍着婚纱照；
更远处，落日沉金，层层叠叠的云被“灼烧”被“侵蚀”，推攘着、激荡着，连接成一片翻滚沸腾的“熔岩”，转瞬，金光席卷整个西面，海天彻底一色，泛着无与伦比的华光…
“顾侒，我爱你！”
林烨喃喃自语，满目眩晕。
“我也爱你！”
这一次，他拥着她，回得毫不迟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