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傍晚,天上的太阳一点一点的下沉,尘世的灯火渐次明亮,这灯火劈开了黑暗,点燃了欲望。
出租车停在了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口,街的对面是一整排的甲级写字楼和两家老牌的五星级酒店。
霓虹闪烁,白日里威严冷漠的建筑群在如墨的夜色里忽隐忽现,像是静候着想要吞噬灵魂的怪兽,A省最高档的夜总会也盘踞在这里。
一溜的豪车沿着马路伢密密匝匝地排开,西装革履的小伙儿拿着对讲机一面张罗人泊车,一面通知楼上的“资客”接人。
大冬天的,有身着长裙的女孩,露着诱人的肩背和长腿,在猎猎的冷风中等待上门的猎物,谁是谁的,谁又说得清楚。
……
林烨从出租车上迈了下来,她头发束得高高的,深色短夹克,浅色的真丝衬衣扎进修身的长裤里,一身装束是和夜色悖逆的利落。
“记得每半小时给我短信,千万记得听手机!
要是我十分钟不回复,上去找服务员进包房查看,不要硬闯,推杯换盏看不到也正常!”
她抿着嘴角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建筑,面色肃然地转身对身旁的陆林叮嘱道。
“嗯,我一会儿上去把看那间包房的服务员都打点一遍,让她们留点心眼!
唉,你要怕就直接推了,生意而已,不值得太勉强自己!”
陆林面有忧色,他知道林烨的酒量,也对陈厅的个性略有耳闻。
“放心吧!他不是大灰狼,就算他是,我也不是小红帽!
今天就得辛苦你一直候着了!”
林烨语调轻松地回他,抬脚迈进了电梯。
陆林老销售了,心细如发,有他候着没啥担心。
再说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圈子里从没有“强买强卖”的事儿,安全是一定的,但真遇到强势又有想法的客户,既能全身而退又能让对方特别满意,那,才是个难题。
……
电梯门在四楼徐徐打开,色彩鲜艳的帷幔、奢华浮夸的金箔、冷冽刚硬的大理石、身着清凉喝得满眼迷茫的女孩儿,卸去伪装身披欲望的男人…
从大堂到这个角落里的包房,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所有的一切都激烈冲撞着,挤进了林烨的眼睛…很辣、很刺激!
资客推开了417的包房门,硕大的包房空无一人,林烨微微一怔,没怔多久,她注意到角落里的暗门,里面传来隐约的声音。
“客人应该在里面玩牌,需要我领您进去吗?”
身着暗色旗袍的咨客低声询问。
“没事,我自己进去就好!”
……
林烨礼节性的敲了两下门,顿了几秒后推门进去了,她朝陈厅的方向微微俯身,说道:
“领导,我来了!”
挺大一间棋牌室,四个男人坐在麻将桌上,除了陈厅,其余三人身边都绕着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孩,房间里烟雾缭绕,推门的一瞬间,林烨感觉有点窒息。
“来啦!过来!”
陈厅侧头看了她一眼,无框眼镜下,有审视的眼神扫过了林烨全身。
林烨走到陈厅身边,隔壁座位上是个脸庞削瘦的中年男人,他抬抬眼皮看看林烨不冷不热地说道:
“叫什么领导,叫陈哥!”
林烨笑笑,没出声。
“会打广东麻将吗?”
陈厅没看她,扔出一张牌,淡淡问道。
“不太会!”
林烨恭恭敬敬站一旁回他。
一把牌越来越短,就快接近尾声。
“穿成这样就来了?”
陈厅的声音平得毫无波澜,说话间眼神没有斜视,但林烨知道是对她说的。
“我这身材,穿什么都一样!”
林烨扫了一眼旁边穿着“极隆重”的姑娘们,语气里带着自嘲。
陈厅的嘴角瞬间弯出笑意,他一边起身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来!我累了!”
“我真不太会!”
林烨随口应付他。
“输钱会吗!这帮孙子都快哭了…
别怕,我在一旁教你!”
陈厅的声音不容置疑,林烨把肩上的背包随手往地上一扔,坐上了牌桌。
……
湖南流行扯胡子,初中时候的林烨已经可以替老娘上阵扭转颓势,高中休学一年,她恨不得在麻将桌上赚回生活费。
她审时度势,冷静出牌,脑子里琢磨着,别太显聪明,差不多就行了。
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肩,耳边传来陈厅的声音,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让人烦闷。
“行啊!挺会玩的!”
林烨拿起一张麻将敲了敲她肩上的手背,淡然说道:
“打牌最忌压肩,友谊赛另当别论!”
压着她肩膀的手,挪开了。
……
林烨看不到陈厅的表情,但能看到其他三位选手的——不露声色地诧异。
一瞬间,她知道,他们都是乙方,和她一样,甚至没有她“最坏就是放弃”的气节。
是啊,这么大个领导,手里到底有多少资源,林烨不可知,但她知道,IT建设只是其中微乎其微的部分。
对面座的哥们儿是个老烟枪,一支接一支,没完没了,林烨强压着呼吸间的局促,咳嗽却是难免的。
“别抽了!没看见有女士吗?”
陈厅极不耐烦地扔出一句,服务员即刻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了。
一场戏,林烨知道,陈厅演得不错。
麻将赛很快结束,林烨擦着陈厅给她的筹码,赢一点,她看他们转账,知道自己一年的薪水也许不过这场牌局。
……
打完牌出去,包房里已经支出一张圆桌,桌上摆满了菜肴,红酒、洋酒、白酒,一溜排着。
林烨坐在陈厅身旁,来之前她已经酸奶、解酒药整了一大堆,但,就她的能耐,今晚想要立着出去,真的难了。
“我敬各位领导,小林酒量不好,真撑不住时,望大家多多包涵!”
被动也得喝,主动也得喝,姿态却是不同了,林烨主动举杯,醇香的茅台,一口入喉——难受。
“你行不行啊?”
陈厅轻描淡写地在一旁询问,显得很有风度。
“行!我白酒二两,红酒半瓶,极限!”
林烨恭恭敬敬地答他。
对于极聪明的对手,说老实话,才有机会生存。
三杯白酒,林烨脑子有点晕,窗外已经漆黑如墨,她想着如何脱身。
夜,慢慢铺散,在座的所有人,灵魂慢慢地抽离着,就像吐丝的蚕,让她焦虑。
今晚的服务员,极频繁的进场斟茶,林烨和她们对视着,暗幽幽地交换眼神。
……
“林总!陈哥极少带女孩一起出来聚,来,喝一杯,交个朋友!”
不知哪个傻逼,林烨的脸已经喝得惨白,不太能看清楚对面人的脸。
“我真不能喝了!再喝就得扫兴了!”
说话间,林烨冲去了洗手间,她想吐,脑子只剩为数不多的清明。
吐了出来,一行人,竟然已经玩上游戏——划拳,输了,要不脱衣,要不喝酒。
林烨极累了,放荡不羁的音乐,有丫头衣着裸露扭着身子,陈厅拉她坐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男朋友吗?”
“有了!”
林烨回得规规矩矩。
“介意多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