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侒开了一支红酒醒上，又从冰箱的保鲜格里拿出了一条鱼处理好，放在一旁备用。
姜、蒜、葱花，切丝的切丝，切粒的切粒…青菜洗净、切好，垃圾收好，灶台清理干净…
他专注地做着这些极琐碎的事情，想要摆脱白日里的情绪，但，很明显，没有成功。
吴凌风坚持离开的声音和表情，尖刀般在他的心里拉下了一道口子，疼。
心里的疼痛，让他的脑子也有些混沌。
……
顾侒了解吴凌风吗？并不！
从管理者的角度，他会观察人做事的风格，思维的方式，擅长的领域，但他很少试图去探视任何人的心。
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城！
越是他在意的人，他越不会去“强攻”，他习惯站在城门—你只要出来，我便一定会在。
吴凌风似乎从没在顾侒面前，走出过自己的“城”。
……
林烨开门回来时，顾侒坐在阳台，眼望通迪默默发呆。
她笑着走近他，他有些勉强地朝她笑了笑。
她揉揉他的头发，蹲下来，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
“怎么啦？”
他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把她环在怀里，没说话。
夕阳给不远的通迪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绯红，这红转瞬便被夜色驱逐了，天空有了晦暗的疲意。
林烨的胳膊绕着他的脖子，低头在他嘴角轻啄了一下，说道：
“我去给你拿酒？咱们在阳台喝一杯？”
顾侒轻拍了一下林烨的背，说道：
“进去吧！我给你蒸鱼。”
……
林烨黏着顾侒，他在厨房、她也在厨房，豆腐干大点的厨房，把顾侒逼得打个转身都困难。
他扬扬下颌示意她出去，她不走，他无奈笑着摇头说道：
“去餐厅倒酒吧，一会儿，我啥都告诉你…”
话音刚落，林烨便“滚”出去了。
她倒好酒，坐在餐桌等他，眼神却依然黏在顾侒的身上，她太了解顾侒了——他很少有持续的情绪，超过十分钟，都一定是大事。
……
安安静静的一顿饭，顾侒不说话，脸上没有笑意，林烨陪他喝酒，默默等他梳理情绪。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碗，林烨洗碗，他端着酒杯靠在厨房的门框，若有所思。
一个平常的夜，气压却不平常的低。
……
顾侒被林烨拉到沙发坐下，夜晚的灯散着柔柔的光，灯光笼着的人儿仰着头满脸关切。
他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回茶几，伸手揉揉林烨的头发，轻声说道：
“凌风今天辞职了…态度坚决！”
林烨握酒杯的手不由得一震，杯子里的酒猛的一漾，差一点溢出。
她没了喝酒的心情，把杯子放下，看着顾侒问道：
“给你理由了吗？”
顾侒神色肃穆地摇摇头。
林烨深知顾侒对吴凌风的在意，王姨刚走不到一年，他就不明不白的要离开，对顾侒情感的打击远远大过工作上的影响。
她一头想起杨总之前的暗示，但毕竟现在自己毫无根据，不敢乱放厥词影响顾侒的情绪。
她强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柔声问道：
“你怎么看？”
……
顾侒轻叹口气，缓缓说道：
“凌风在通迪十年，是真正的功臣，他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林烨的眼睛极尽温柔地看着顾侒的脸，脑子却是左右开工，互不礼让地扭成了麻花——
“左边的‘理性’在呐喊‘提醒他，让他查吴凌风和叁柒以及楚凡离开的关系’；
右边的‘情感’在呼吁‘他已经够心疼的了，非要对他这么残忍吗？’”
没等她纠结出什么结论，顾侒已经看出她神色有异，问道：
“怎么啦？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觉得吴凌风的离开和楚凡有关联吗？”林烨应激反应般脱口而出，左边大脑完胜。
……
顾侒略微严肃地说道：
“我希望没有！”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但他作为公司最重要的管理人员，在技术主管离职后，没有给我任何理由便要离职…
确实…”
林烨看着他的眼睛，肃然问道：
“万一真有呢？”
顾侒的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转头看着前方的油画，淡淡说道；
“真有，我就不惜一切代价地收拾他！”
……
林烨对他的答案明显没有心理准备，不由得神色微怔——顾侒向来温和，从没有说过重话，这一刻，再平淡的声音也掩不住话语里的怒气。
顾侒扭头看到林烨的表情，他伸手轻轻拂了拂她的脸，揽住她的肩，接着说道：
“我虽然只比凌风大三个月，但始终是他的哥哥。
他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提，甚至光明正大的离开，和我竞争，我都觉得没问题…
就算输给他，我也会为他高兴。
但如果楚凡的离开和他相关，那就是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想赢…
那我一定要教训他！”
……
林烨拉着顾侒的手，良久，轻声说道：
“不管你想怎么处理，我都一直在你身边。
如果你需要，我想，我这么牛的人就不用毛遂自荐了吧！”
顾侒听她这么一说，嘴角总算弯出点笑意，他紧了紧放在林烨肩上地手，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牛，条件允许，估计让你当美国总统，你都不带怕的，是吧？”
林烨依偎着顾侒不再说话，半响扔出一句：
“会怕的…怕当不上！”
……
夜，慢慢浓烈，工业园区灯火零落，城市的另一头，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环市路，街道两旁灯火如昼，但和这条繁华主干道T字型相接的建设六马路却是灯幽人寂。
……
依然是那家小茶馆，吴凌风和田立相对而坐。
田立一边低头给两人斟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说你这么粗暴地撂挑子走人，就不怕顾侒查？
一年之内楚凡和你相继离开，是个人都会上下文结合，找关联关系啊！”
吴凌风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抬抬眉说道：
“他一定会查的，我就没想过再瞒着他。”
……
田立扬扬眉，扔出一句：
“这么自信？”
他顿了顿，接着问道
不怕他拖着不给你钱？”
吴凌风扯扯嘴角，淡淡说道：
“顾侒这个人，只要他觉得是他该做的，明知是个坑也一定会跳的。
我掐准了，他会想方设法地尽快给我钱！”
田立喝口茶，悠悠问道：
“那你掐准了，我们一定会赢吗？”
……
灯幽幽地，吴凌风的脸一半沉在阴影里，他喝口茶，看着田立笑笑说道：
“一半一半吧！”
田立浓眉一挤，蹦出一句：
“一半一半，你还和他干？
而且，还…这个姿态，图啥？”
吴凌风垂着眼帘望着茶杯里已经有点寡淡的茶汤发了几秒呆，抬头看着田立说道：
“就是没啥想图的了！”
田立怔了一下，叹口气，不再说话。
